第一章 祀无肉,以远游(1/2)
一只削瘦的手,粗糙得如老松树皮,从手背已看不出血管脉络,倒是经年的皱褶织成了可怖的纹理。
一撮蓍草被牢牢攥在掌心位置,随着食指和拇指搓动,瞬间化为飞末,散落一地。
手的主人是庐国的大巫祝季桓子,他的身形全部隐没在一袭黑袍下,看不清楚真容。
“九之数,大吉。”
从黑袍里面传出了一声低沉的闷响。
九周始立,太公封于庐,九周天子以太公文治武功,赐庐国重祭,特许庐国行郊天之礼。
所谓郊天,即在郊外祭拜天地,自颛顼绝地天通以来,唯余天子沟通人神,所以庐国可行郊天,实乃莫大殊荣。
但有一桩,郊天耗费颇巨,近年来庐国天灾不断,国力眼见得无法支撑一年一次的郊天。
庐国国君定公以司庐之任起用夫子之后,夫子以“礼不当受”欲废止庐国郊天之祭,然而国中上下反对之声众多,这才有了今日这场卜筮。
卜筮一道,是阴阳家行走天下的手段。名为卜筮,实则是筮卜,先以蓍草占吉凶,若逢凶相则请动龟甲,细考其兆。
不决之下,定公与三桓之首季桓子约定以卜筮论是否行那郊天之祭。
吉则行,不吉则止。
定公端坐于季桓子对面,此时听了季桓子的话,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既如此,冬至之日,依时郊天。”
言毕,他作势欲起身。
“国君且慢。”季桓子止住定公,从黑袍中取出了一卦龟甲。
龟甲以卜象。所谓吉数不卜,季桓子此举实则颇为怪异。
定公虽心头诧异,仍是耐心坐定,看他施为。
季桓子拈起刻刀,在龟甲上认真地画了数笔。
青烟骤起,龟甲在缭绕的烟雾中烧了起来,发出滋滋响声。
画爻、燃甲,是阴阳家卜象中最基础的步骤,龟甲燃烧后形成的裂纹将影响爻的形状,即所谓爻变。
因爻变无端,征象庞杂,释爻在阴阳家中也是一门极其高深的学问。
青烟散去,龟甲上显现出一副神秘图案。
“诞于沧溟,广覆四宇,外圆内方,是鲲之象。”季桓子看着龟甲上图案说道,声音仍是低平清冷,不带一丝生气。
“何解?”定公的声音听来干涩无比。
“鲲之象,意在化鹏,图南也。”季桓子的手再次按在了龟甲之上,手掌覆盖之下,正是一个鱼形图案。
一声轻笑,粗糙的手在半空之中比了一个飞翔的动作,定公看着季桓子的手指从鱼身划过,缓缓南移。
然而不过片刻,手指便停了下来,指尖所向,一道裂痕纵贯龟甲。
“啪”一声脆响,龟甲从季桓子手指悬停处应声分成两半。
“图南,途难也。”两道森冷的光从黑袍之后透出,投注在定公身上。
定公紧了紧身上华裘,把目光迎向那两道森冷,却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其寒冽,只得绕过了季桓子,半晌无言。
二人对坐良久。
季桓子起身告退:“国君,启明国管相给您送来了美女三百,美酒成千。告辞。”
密室内再无季桓子身影,定公目光却依旧空空荡荡,不知落在何处。
……
冬至日,庐国大祭于南郊。
定公头戴轩冕,冕垂十二旒,身着衮服,正立于高丘东南一侧,衮服之上,日月星辰、山水龙凰,极尽华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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