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感恩知义（2/2）

许烈摇摇头道：“将军如何看待现今时局？”

皇甫嵩看着许烈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有些明白许烈可能要对他说什么，但也不敢肯定，便不回答，就看许烈到底要说什么。

“炎黄子孙多如牛毛，有贤良者、干城者、忠厚者、仁义者，但也有龌蹉者、野心者、私利者、反骨者，天下之大，总有各式各样的人物。”

许烈念及此处，稍一停顿，待皇甫嵩反应一下，方才继续说道：“烈所忧者，便是有人向将军进不义之言，将军智者千虑终有一失，以致行差踏错，到时悔之晚矣！”

说完，也不管皇甫嵩如何想法，直言不讳道：“假设现在站在将军面前的是一不忠之徒，对将军进不义之言，将军该当如何自处？烈现在便假作这般人物向将军进言吧。”

“将军既破黄巾，威震天下，而朝政日乱，海内虚困。所谓‘难得而易失者，时也；时至不旋踵者，几也。’故圣人顺时以动，智者因几以发。今将军遭难得之运，蹈易骇之机，而践运不抚，临机不发，将何以保大名乎？”

闻听此处，皇甫嵩一惊，问道：“此话怎讲？”

“天道无亲，百姓与能。今将军身建不赏之功，体兼高人之德，而北面庸主，何以求安乎？”许烈继续追问。

皇甫嵩毫不犹豫，直接说道：“夙夜在公，心不忘忠，何故不安？”

“将军高义，然不实也。昔日，淮阴侯不忍知遇之恩，而弃三分之业，以致利剑揣喉之时，方才有悔毒之叹，此机失而谋乖也！今主上势弱于刘、项，将军权重于淮阴，挥手足以振风云，叱咤可以兴风雷，赫然奋发，因危击颓，崇恩以绥先附，振武以临后服，征冀州之士，动七州之众，羽檄先驰于前，大军响振于后，蹈流漳河，饮马孟津，诛阉官之罪，除群凶之积，虽僮儿可使奋拳以致力，女子可使褰裳以用命，况厉熊罴之卒，因迅风之势哉！”

皇甫嵩见许烈洋洋洒洒，一气呵成，不禁甚是吃惊，神色渐渐严肃，听其内容，更是肉颤心惊，暗暗发寒。

许烈毫不理会皇甫嵩的举止行为：“功业已就，天下已顺，然后请呼上帝，示以天命，混齐六合，南面称制，移宝器于将兴，宝器犹神器也，谓天位也。推亡汉于已坠，实神机之至会，风发之良时也。夫既朽不雕，衰世难佐。若欲辅难佐之朝，雕朽败之木，是犹逆坂走丸，迎风纵桌，岂云易哉？且今竖宦群居，同恶如市，上命不行，权归近习，昏主之下，难以久居，不赏之功，谗人侧目，如不早图，后悔无及。”

再次听到这里，皇甫嵩猛地站了起来，胸中早已掀起滔天巨浪，久久不能平息，他本就不是一个只会打仗的莽夫，许烈一说，他便明白，自然也知道许烈所言句句一针见血，确是如此。

“烈敢问将军，若有人如此向将军进言时，将军欲如何抉择？”许烈面不改色地问到，好似在问着一件极为普通的事情一般。

皇甫嵩缓缓地坐下身来，一时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此时许烈问到，哪里是一下子能够答得上来的。

约莫半盏茶的思量，看着皇甫嵩的面容不断变化，直到终于面容一定，许烈便知道，皇甫嵩已经有了答案。

皇甫嵩看着许烈，再次露出了笑意：“阿烈，你能冒天下之大不韪，说出这番言语，我甚是感动。那么，我的答复是‘非常之谋，不施于有常之势。创图大功，岂庸才所致。黄巾细孽，敌非秦、项，新结易散，难以济业。且人未忘主，天不祐逆。若虚造不冀之功，以速朝夕之祸，孰与委忠本朝，守其臣节。虽云多谗，不过放废，犹有令名，死且不朽。反常之论，所不敢闻也！’”说完，笑意更浓。

听到这般言语，许烈终于放下心来，只道自己总算尽了一份心力，也算是问心无愧了。

“将军忠勇高义，烈拜服！”许烈衷心一鞠，直躬到底。

皇甫嵩此时哪里还有将许烈作为后辈看待的意思？想到他竟然敢对自己说这番话，而且仅仅就是为了提醒自己，只觉其人为人耿直，感恩知义。

皇甫嵩就算作为一个长辈，也是心折不已。

“阿烈高义薄云，嵩心领了！”皇甫嵩随即也再次站起身来，一躬到底。

后世《晋书·武帝纪》有言：“帝感念嵩之恩义，仗节进言，嵩领其情，心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