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我故乡(2/2)
“此战主帅乃是楚尘年·阿苏勒·硕风,统筹全局,节制各军!”
帐下众人听了大君这一句话后,细细揣测半天也为响起此人所担任职务,统管哪路骑军,冥思苦想之际一扫端坐再上的世子,纷纷面面相觑,一时间也忘了回话。
阿苏勒正暗中揉着酸疼的手臂,一时间没听阿爸所说,等明白过来之时,只看见帐中除了那几个事先早知结果的大人物,剩下其他人纷纷盯着自己,阿苏勒心中也是愕然一片。
“大君,这是何意,世子乃是何人,一族之希冀,一部之幼主,哪能轻易与人厮杀,再说世子年幼刚举新血礼,正是亲自接触部族事务之时,哪里能犯险征战沙场!”
那老者刚坐下的身子一听硕风大君之话,又是腾的一下站起身来,神情激昂。
“老中书,老中书,你且先坐下,孤对着其中原委还未说明呢!”
老者惺惺坐下,一副你不解释清楚就誓不罢休的姿态,看得硕风大君眉角一抽。
“对贺兰部起杀伐之由,在座各位或许不清楚,那么孤来告诉各位!”
硕风大君站在王座前,直视帐中各人,冷声说道。
“贺兰部狼子野心勾结我硕风部一些鸡鸣狗盗之辈,在昨日公然袭杀世子,那五家大姓已是被清除干净,可是孤不允许这件事背后之人能逍遥自在,所以孤要这胆大妄为的贺兰部看不到明年瀚洲的阳光!”
“孤要让所有人知道,袭杀我部世子,袭杀我楚戈的儿子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身死族灭。
孤要杀的他们人头滚滚,杀的他们胆颤心惊,杀的他们见了我硕风狼旗只顾磕头作揖,痛哭流涕,再不敢生出一丝异样心思!”
“硕风部的规矩,世子之仇,十世犹可报矣,但我硕风部三十万把弯刀现在就要一个后果,一个让人满意的后果。他们不该,我们便亲自拿刀去要。”
硕风大君的话宛如字字溅血,话语间的杀意已是丝毫不加掩饰,那双眸子中满是摄人心魄的冷意。
帐下各人刚才错愕神色消失不见,就连哪位老中书也安静了下来,皆是低头沉思。
“阿苏勒,你可愿做主帅亲自前去贺兰部讨要一个公道!若是不愿,那我便让你舅舅与师傅为你前去讨要!你想清楚了,战阵厮杀险而又险,刀剑无眼!”
阿苏勒自听完阿爸宣示自己做此次主帅后,便眼中掠过丝丝精芒,悄悄攥紧的拳头显示了他心中绝不是这般平静。
“阿爸,我要拿刀亲自前去拜访贺兰部,硕风家的子孙不应该将仇恨寄托在别人身上,天不予我,我便自取!”
阿苏勒怔了半晌,眸光已是平静无比,但深邃眼中仿佛有蛟龙游弋不止,起身一拜,重重说道。
“哈哈哈,这便是我硕风部的儿郎,我硕风家的子孙没有人握不住刀!
此事已定,无需再说,三日后大军开拔,孤要在冬临之前,见到贺兰狗贼头颅筑起的京观!开宴!点篝火!今日与民同乐,共贺我儿新血大喜!”
“是!大君!”
硕风大君仰天长笑,眉眼舒展,说完这些话后一把抓住阿苏勒出了大帐,身后众人只好无奈拜倒,看着纳兰山月吕骁等人也是紧随其后出了大帐前去赴宴,帐中其他人也是一整衣饰摇头间一涌而出。
“来!奏乐!燃篝火!上酒!上肉!”
见到硕风大君出了议事大帐后,在帐外候着的王帐侍从急忙指挥大宴开始。
一时间,澎湃激昂的硕风民乐回荡在这偌大的朔风原,美酒烤肉的气息萦绕在每个人的鼻间,低低一嗅,仿佛置身于酒池肉林之间,硕风部的儿郎赤膊在草地上摔跤角力,妇人们合着民乐眉眼含笑婉转高歌。
盛大的篝火熊熊燃起,未出嫁的小娘子手挽着手在篝火前起舞,翩翩舞姿,美轮美奂,一时间惹得多少儿郎齐齐吹响口哨。
“喝!来,满上!”
“哈哈哈,小娘子跳得真好!”
“哈哈,阿苏勒下去与那些小娘子起舞,人家都是未出嫁的好姑娘,今日专门为你献舞的!”
台上的硕风大君笑眯眯望着吕骁打趣阿苏勒,惹得阿苏勒直瞪眼,众人纷纷捧杯满饮,畅意之极。
阿苏勒端着酒杯怔怔望着这一热闹的场景,听着耳边孩童雀跃的笑声,看着那雄雄滔天的篝火。
阿妈,我亲自握着刀,要去找那些人为你报仇了!
你先看着,我再等等。
“千里彤云山,并跨日与月。
天女倾银瓶,流出雪嵩河。
神山做天柱,雪河饮神马。
骏蹄飞踏处,寸寸碧草生。
山神啸云间,常闻虎豹声。
男儿生来铁筋骨,跨我骏马兮,向远方。
天河水如乳,育我万千人。
女儿生来唇抹朱,牧我银羊兮,守故乡。”
阿苏勒听着耳侧悠扬的歌谣声,眼神迷离,轻轻在膝盖上拍打合着拍子,嘴中轻轻呢喃。
守我故乡,守我故乡!
阿苏勒感觉自己连续饮了几杯硕风部特有烈酒硕风曲之后整个身子都变得火热一片,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骨髓血脉中钻出来,便索性慵懒抬手解开胸前黑红色蟒袍扣子。
仰着头懒懒的靠在坐床上,感受着游荡在朔风原上清凉的晚风不禁心生惬意,面色含笑醉眼惺忪看着不远处贺术拓拔二人嬉戏打闹。
“臭小子,真就以为自己练了几年刀,杀过几个人,就能在战场上左右驰骋没有敌手了!”
老中书提着酒壶颤颤巍巍落座在阿苏勒身旁,胡须皆白,面上老斑尽是岁月痕迹,扭头瞪了一眼阿苏勒,恨铁不成钢的低声骂到。
阿苏勒讪讪一笑,坐直了身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却也不开口说话。
阿苏勒一直便对这位硕风部的老中书生有好感,从未有逾礼之处。
当年在大阏氏阿苏勒生母在大巫萨护持下葬在朔风原之时,部族所有人都去祭奠行礼,车队马队息息不绝。
唯独年幼的阿苏勒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幼兽,抱着膝盖蜷缩藏在世子大帐中,一动不动,不肯抬头。
“你现在很伤心吧,小阿苏勒!”
温曛的话声回荡在耳边,年幼的阿苏勒应声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双浩瀚如星海的含笑眸子,就如同瀚洲深夜的天幕,熠熠生辉。
是一位穿着粗布麻衣的老者,斑白的头发梳成小辫整齐束在脑后,面容慈祥,那时候的老中书腰背还没有现在如此拘偻。
阿苏勒看见那老者施施然坐在自己身旁后便扭过头不去看他,再度执拗的低下头。
“小阿苏勒你知道吗?在与你一般大,或者比你稍大一点的时候。
在我阿妈下葬的时候我也是和你如今一样,逃离哪些人群远远的躲了起来。”
夕阳的余晖打在老中书的脸上,半明半暗,目光低黯,阿苏勒耳边又听到这陌生老者悠悠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