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黍离:悠悠苍天(1/2)
史载,隆平十四年三月二十七,宣王李世默献长安城于西突。
那天的风是很静的,消弭了风声的含元殿广场上飞鸟在盘旋。李世默从含元殿三层之高的台阶上一步一步走下来的时候,所有的臣子自动让开了一条道,容这位身披素白斩衰孝服的皇子经过巍巍三百年的大殿皇宫。
李世谚小跑着,一路跟上自家兄长的步伐。
杨秉廉站在队首,目送着这位年轻的皇子逆流穿过人潮,走向未知的终点。争至白热处时,固执的刑部尚书最终还是屈服了,只因李世默情真意恳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向来有亡国与亡天下之别。亡国乃一家一姓之更替,亡天下乃民亡其地,地失其民。而天下之本,在民不在君。”
诸位如与本王一心,想必定会支持本王此刻的所作所为。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受降的地点定在开远门正对的南街上,两侧均有西突厥兵士牢牢把守,形成一条逼仄的长道。因为战火骤停,很多躲在家中的百姓终于敢走出家门看看外面的情况,怯怯地站在异族人的骏马与弯刀后,惴惴不安地向前张望。
春日突如其来的尘暴终于散去,辽阔的天宇终于露出了它本来的面貌。极清澈,又极阴郁,漫天的阴云密布拼成了厚重的网,将每一寸日光牢牢隔绝在这个世界之外。
没有风,时间仿佛凝成了指尖上的一滴水,永远地停留在大唐开国的第二百八十九年春天。人声也静了,浓墨流淌,却定格成一幅极悲情的画。
必勒格骑着他的高头大马,等到战事皆定才从开远门的废墟上晃晃悠悠地进来。他眯着眼盯了许久,才看到远方挪过来一个白色的小点。
来者一身极素极净的斩衰孝服,粗粝的生麻布披在这人身上竟有一种璧玉蒙尘的美感,明明没有风,他持一步一步向前走来竟似破开风浪,毫无血色的脸上像是和田玉结了冰又狠狠丢在地上摔碎了崩解了,只剩空无一物的大彻大悟。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拉住胯下不安的马蹄踢踏。
李世默停在必勒格面前,两人一人马上一人马下。站位仅有对方一半高的李世默仰首,望着来者倔强地扬眸。
被这种阶下囚挑眉看仿若俯视的感觉让人莫名窝火,必勒格盛气凌人地举起马鞭,向来者指指点点。
“我知道你是宣王李世默,你们唐国的皇帝呢?”
必勒格不懂汉语,马前站着一个猴头菇般探头探脑的翻译,绘声绘色地在李世默面前把意思传达给他。
“死了。”
李世默在两岸人群上百双眼睛的注视下平静道。
“现在长安城,本王做主。”
原来是毛都还没长齐的臭小子指挥的啊,难怪什么本事都没有。
必勒格嗤笑一声,“那行了,反正你们现在也没有皇帝,降了吧。”
站在地上的皇子却一脸严肃认真。
“长安可以让,但本王也有本王的条件。长安的百姓,不可有一丝一毫的损伤,务令归其宅,还其田。做不到的话,本王就是流亡至天涯海角,也必穷尽此生追之讨之。”
听罢此言,必勒格又嗤笑了一声。
你看看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李世默扬眸,平静地看着他,眼中像是蓄着一汪幽深的泉,大有不答应不打算让步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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