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Amapola》（1/2）

“喜欢一个人和爱一个人，你会选哪一个？”她跳跃的思维不知又抽了哪根筋。

“应该是爱一个人吧，它是前者的升华。”

“或许没错，但我还是会选喜欢一个人。”她像是解释：“喜欢一个人是轻松愉快的；爱一个人则会变得沉重。”

“人对责任总会有恐惧。”她补充。

“你不是什么都不怕吗，在感情面前怎么变胆小了？”我话里带着点奚落。

“因为这是要以婚姻为代价的，对女人来说，婚姻就是一生。”

“婚姻的殿堂难道不是男女感情最崇高的目标吗？”

“当王子和公主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他们的精彩人生也就此落幕了，没人喜欢无尽重复的平淡的生活。”

“你还真是超凡脱俗啊！”我没料到她会这么想：“总体来说，生活总是平淡而乏味的。”

“我同意，所以生活才那么不容易啊。但我要澄清不是我超凡脱俗，而是你们男人中毒太深：女人就该夫唱妇随、相夫教子？……亏你还号称听摇滚乐的。”

这丫头在这儿等着我呐。我无言以对。

“这个社会毕竟是男权掌控的。传统当中，那些只适用于女人的所谓‘美德’，如本分、贤惠、贞操等等都只不过是锁在女人身上的枷锁。”她双手握拳做了一个被拷住的手势：“男女平等只是文明社会的一个饼——你见过要求男人本分、贤惠、讲贞操的吗？！”

这是典型的云嫣式论调，这要是在半个世纪前难保不被去浸猪笼。看来我遇到了传说中的女权运动者，这在中国属于珍罕品。我表示赞同她的想法——而比想法更可贵的则是她的勇气。我不由联想到离我们两百米外孤山西麓的秋瑾墓。在我看来“传统”也是每个中国人身上的枷锁。

此刻我们已走到了东北坡上的放鹤亭。

“现代人的思想还不如古人。”云嫣望了眼放鹤亭那块牌匾：“当年林和靖（1林逋，宋朝人，生于公元967年。字君复，谥号和靖。）隐居在此，从未迈进近在眼前、繁华热闹的杭州城，常年与梅花为伴，白鹤为侣，终身未娶，想想他所处的时代——这才是超凡脱俗。”

梅妻鹤子的故事我也略知一二，附和道：“据说他才高八斗，学识超群，通晓经史百家，但却终身不考、不仕，而愿意做个散淡闲人。奇人也。”

“对，他是奇人，俗人们看不懂他也是自然的。”总感觉她话里有话：“听摇滚的，好好学学——这位千年古人展现的才叫真正的摇滚精神。”

真是奇怪，我觉得云嫣就像我的精神导师。在她面前，我不止一次发现自己是个人云亦云、追求表面文章、装腔作势、其实什么都不是的烂俗之人。

离开放鹤亭继续往前便是“空谷传声”处。据说面朝湖对面的宝石山麓大喊能传来回音。

“你试过吗？”她问。

“没有。”

“喊一声试试。”

“大晚上的不是扰民吗？”

“哼！我来。”她轻蔑地看了看我，走到湖边，面向对岸的山麓深吸了口气，提高分贝大喊起来：“啊——”

“啊，啊，啊……”少顷，夜空里传来她的回音，十分清楚。

“嘻嘻，好玩！”她得意地笑，走回石阶小路。而旁边的我快被她的喊叫急出汗来，赶紧随她离开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