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芷兰（二）（1/2）

芷兰缓缓抬手，想要拍拍他，目光触及他紫色华服又怯怯地缩回手，只是闷闷地问道：“你生来就是龙族，寿岁不知比凡人长出多少，身份也比许多人高贵，你还不快乐吗？”

沅澧自嘲地笑笑：“有时候，我倒希望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凡夫俗子，每日最忧愁不过就是三餐……”

芷兰摇头道：“你不知身为平头百姓的疾苦，在有权有势的人眼里，平民的性命甚至比不上草芥，别说三餐，有时候自己的性命也由不得自己做主。”

比如她，生死从来也不是自己能够说了算的。

“也是，各有各的苦楚。”沅澧下了结论。

芷兰好奇道：“你这样的身份不该是锦衣玉食，前呼后拥吗？为何竟也如此苦恼？”

沅澧静默良久，才道：“我并不是纯正的龙族血统……”

看到芷兰眼中并无鄙夷，沅澧才接着说道：“我母亲是个人族，也是这永兴郡人氏，传言我父君因贪恋我母亲容貌，将他掳走，生下了我。可是我知道并不是，我母亲是心甘情愿留下的，她一直在这儿等我父君，直至她寿终正寝。凡人的寿命短暂，母亲的一生，只不过是父君眼中的数载。”

沅澧神色黯淡，沉浸在对母亲的无限惋惜中：“母亲临终前，才将我的存在告知父君，并反复嘱咐我，不要怨恨父君。”

“后来，父君将我接回龙宫去，我有五个哥哥，三个姐姐，个个都是真龙之后，只有我，仅有龙族一半血统，学习法术总是滞后，也老是受哥哥姐姐们的嘲笑，后来我自己便不想同他们一起练习了，父君也十分失望，对我也不抱什么希望，我偷溜出来到处闲逛他也不管。”

芷兰对眼前这位少年突然生了怜悯，原来这样和风细雨般的少年有着这样的身世，她全然忘了自己的不幸。

就这样，了解彼此的遭遇后，两颗心靠得更近了。两人以满天星辰为盟，东海之水为誓，互许了终身。

一晃便是半年后，父君遣人来寻他，说要为他庆贺五百岁生辰，并让他认祖归宗。

沅澧本不想去，可芷兰觉得，沅澧毕竟是龙族，认祖归宗之后有了龙族庇佑，他往后的日子也会容易些，不会被人嘲笑名不正言不顺。

沅澧安顿好芷兰后，动身回了东海龙宫。

沅澧走了几日后，芷兰觉得一个人待着很孤独，尤其是在沅澧日日陪伴之后。

思来想去，她给沅澧留了一封书信，告诉他自己想回去偷偷看一下娘亲，不日便回来。

她拿着避水珠出了行宫，一路溯流而上，找到恒水崖，慢慢攀爬上去。

等到夜深了，她才敢悄悄潜回牛家，她轻车熟路地来到当时她和娘亲亲住的柴房，才发现柴房上了锁，只开着一扇小窗。

一盏微弱的油灯下，娘亲呆坐在桌旁，手里拿着她之前穿过的衣服反复摩挲着。

芷兰轻轻唤了一声：“娘！”

她娘亲的手顿了顿，以为自己忧思过甚，幻听了。

直到芷兰又唤了一声，娘亲才转头看向窗边，她不敢置信，她的女儿居然还活着！

她跌跌撞撞来到窗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摸了摸芷兰的脸，这才涕泗横流，失声叫道：“我的儿啊！”

这一声惊叫惊了护院，骂骂咧咧地走过来，芷兰连忙躲在柴房门口的大缸后。

护院来看了一下，只看见芷兰的娘亲扒在窗口，并未瞧见别人，他拿起手中的木棍狠狠敲在芷兰娘亲手指上，骂道：“你这疯婆子消停些！你女儿早就死了！死了也就罢了，这永兴郡还是滴雨未落，气得郡守又把抚慰金拿了回去，如今家主还能给你吃食，让你活着便不错了，你还整日里疯疯癫癫叫嚷什么！”

芷兰听到这里，觉得心里酸涩难忍，不想娘亲在这儿过的是这样的日子，她如今说什么也要把娘亲带走！

护院走远后，芷兰才从大缸后面走出来，娘亲看着她老泪纵横：“兰啊！你还活着？这阵子你去哪儿了？他们都说你死了，可我不信，我觉得你还活着……”

芷兰将事情的经过和盘托出，除却沅澧的身世，娘亲听了也是惊奇不已，想不到女儿会有这样的奇遇。

芷兰心疼道：“这一回，我无论如何也要带你走！我不能再让你受这样的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