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紫荆花开(2/2)
而我也以平静的语调描绘我长达九年的情结,我知道在他面前我一样掩饰不了自己。我说,那么一个深情不移的男子都可以选择背叛,我想不出还有谁可以依靠。我说,我现在的心就像是一个存满的盘,又一下子被清空的感觉。
飞机降落,走出安检,我们笑着道别,没有留下彼此的地址,因为我们都是相信机缘的人,也许会再相遇,也许从此无缘。如果上天赐予我们的时间只有这么短暂,那我决不会勉强多一秒,我是个淡定自由人。
回来后,我每晚都睡很好,没有任何的不适,像是忘记了这场背叛。只是在某个飘香的晚餐时分,我恍惚中看见厨房里有个忙碌的身影,阿远在对着我傻傻的笑。也偶有在某个夜归时,站在公寓楼下,呆呆的凝望,多么希望有一间房灯为我等待,告诉我有个人等我回家。
两个月后,我去杂志社交已经拖延了一个多月的稿件,在举手间,看到一叠图片组稿中有一张熟悉的画面。一个头发稀松的长发女子,拖着一口黑色的小行李箱,被经过的来往行人遮掉大半视觉。虽然只是一个远镜头的侧影,但一个漂亮的长焦距处理,可以清晰地看见女子的脸部,可以肯定这并不是一个漂亮的女郎,更不会出现在这家商业杂志的选稿中,之所以吸引我的是这正是两个月前我隔着橱窗观望的一幕。这一刻,我猛然明白了一直以来我都不愿保留一张自己照片的原因,我害怕看到一些自己不曾发觉的东西。
我的指尖指向右下角,摄影,萧禹。
抬起头,隔着几张方桌,看到有个男子在向我微笑,然后向我走来。他低头看到我放在最上层的稿件,轻轻说出,未央?
我说,萧禹?
呵呵,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们又遇见了。我说过我们都是相信机缘的人。
相遇即可成故事,即使不那么动人,也有着各自的回味。
我一直觉得心是一个不能弥补的东西,所以我不愿再提起过去的情感。可是在萧禹面前我不需要伪装,我一点点的说我和阿远曾经的坚守,说那一瞬的背叛。萧禹总是默默地倾听,末了为我添满茶杯,这样的平衡在我们之间]维持,直到我们选择了用爱情去打破。
我们开始争吵,开始因为对方虐待自己,爱情在我们之间只能是负担。
他是一个飘忽不定的男子,有着不可放弃的初衷。作为一个摄影师,他可以完美的把时间凝固,作为一个朋友,他可以和我心灵相通,唯有作为情人,他不能使我安心。曾经我以为我是个淡定自由的人,然而我最终要的是还是一份安稳,我以为我可以不需要未来和承诺,然而一切都在真相面前失败。
初夏,又是一个紫荆花开的时节。
晚上12点多,我打电话给萧禹,我说,萧,我要见你。他说,太晚了,明天吧。我说,不,我要见你。他说,好,你等我。然后我见到了他。我说,好了,我现在见到了,我走了。然后我转身就要离开,他用力拉回我,抱在怀里,我哭。
未央,我宁愿你留在我肩膀哭泣。
萧,紫荆花了,我要走了,我要去找阿远回来,我们说好了的,我不相信他会真的离开。
萧禹一把推开我说,未央,你必须相信,这是事实。我说不,我为什么要相信。
因为阿远根本是你虚构的人物,一直都是你在幻想,根本没有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是你在唱独角戏,对不对?
你胡说,阿远是存在的,我没有幻想症。
那你凭什么不相信他的背叛。
我低头不语。
因为,阿远已经,死了,对不对?萧禹一字一顿的声音敲进我的心里,未央,我瞒着你去了湛江,阿远确有其人,但是在两年前就死了,再一次执行任务中牺牲。
是的,他已经死了。一年前,我按照那封信寄出的地址只找到他的战友。他的战友说,我们是作为最有潜力的技术人员被调到这里为期一年的军事化培训。当时在走的匆忙的条件下,阿远还是坚持带上了所有的信件,那时我就知道了那些信件对他的重要性。我们的受训非常严格,一切都是军事化,甚至由于我们特殊的培训,这一年中都不能与外界联系。我曾经问过他苦不苦,他说,不,心怀信念就不苦,远方有个人在看着我呢。紫荆花开的时候,他站在紫荆花下,要我为他拍一张照片,他说,这里的紫荆最美丽,待到紫荆花再开的时候,一定要带远方的人儿一起来看花开。日子再累,他也坚持写那些寄不出的信,直到在一次火灾中,为了救一个6岁的儿童,由于救援时间过长,导致空气呼吸器失效,吸入大量的有毒气体而抢救无效。其实当时他是没有被安排在救援队伍中的,但是当他看到窗口那个哭叫的小男孩时,毅然的背起呼吸器冲进楼道。
满满一大箱子的信件,九年了,他从未离开过身边,现在我该交给他的主人了。
他的战友把那些信交给我,我泣不成声。
我按照他生前的意愿,寄出了他来不及寄出的相片,我自己也决定留在这里,以前从来不知道,其实每个战士心里都曾有着一个远方的姑娘。
未央,明年花开之时,就是你我相见之日,明年花开之时,就是你我相见之日,未央,未央……
阿远曾经写下的誓言不断萦绕,大片大片的繁茂枝叶,不染烟尘的幽香,阿远,紫荆花已经开了,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了吗?你还是残忍的背叛,单单对我背叛。
我并没有撕碎那张照片,而是连同那些信件一起永远的埋在了那片紫荆林中,待紫荆花的温柔将他铭记。
最近好吗?我离开了那家杂志社,决定去寻找自己的镜头。
那祝福你。
好,再见。
再见。
我和萧禹再次在机场相遇,走出候机室,我们告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我最终还是没能和萧禹在一起,有些人可以默契到无需言语,然而却永远不能成为恋人,因为我们有太多相同的东西。
未央,等一下,萧禹回过头来说,我们还可以成为朋友吗?
我们一直都是朋友,不是吗?
我们终于又可以释然的笑,飞机再一次起飞,有时候温暖只需换个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