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范纯仁(1/2)
元符三年的六月是较为平静的月份。ENxeI。O
就在上个月,垂垂老暮,已是七十四岁高龄的范纯仁从大名府返回了开封,并受到了赵佶的亲自接见。这位名相范仲淹的次子,旧党元勋自从被贬知大名府后,双目失明,却恬然处之。身体苍老的范纯仁自然不适合担当政务,而赵佶也很体贴地任命他为观文殿大学士,也就是皇室高级顾问。
当范纯仁在内侍的搀扶下缓缓步入凝晖殿内,赵佶急忙站起了身子,以示对老臣的尊敬。
“臣,范纯仁拜见官家。”在赵佶的示意下,内侍们急忙阻止了老人的行礼,却被范纯仁拒绝道:“天下之最大,唯礼也!岂有面见圣君而不拜之理?”于是在众人担心,赵佶感动的目光下,范纯仁艰难地最终向赵佶鞠了一躬。
坐而论道,是北宋皇家优待士大夫的一项传统。待范纯仁坐下后,赵佶说道:“朕得卿一识面足矣!朕常闻卿有先父文正公(范仲淹)之范,又为元佑老臣,不知有何事可教朕?”
“无他,唯进贤退不肖尔。”
“何者为贤,何者为不肖?”赵佶听后微微有些失望,因为类似的话已经听过无数次了。
“以官家看,什么是贤臣?”范纯仁失明的双眼转向赵佶。
“贤臣,自然是有正气,懂义理之人。胸有经世济国之才,又有仁孝之心,已天下为己任的大臣。”赵佶几乎脱口而出,却不了解范纯仁问这个问题的用意。
“官家所言甚是,那么王介甫与司马君实,何者为贤?”
赵佶思考了一下:“二者皆为贤臣……”说罢,他忽然感觉到范纯仁发问的目的了。
“若二者皆贤,为何两人却势同水火而不能容于朝堂?若按排贤之人必为小人,那么二人谁又是奸佞?”
“………………”赵佶愣住了,他从来只听过新旧两党互相指责,却没有思考过谁是小人。说王安石是小人?那可是连政敌司马光都赞赏的人。司马光是小人?可他身为士林领袖二十年,名誉天下,又有哪个小人能够做到这一点?他思考了半天却抓不住头绪,只得无奈地看向范纯仁:“朕着实不知。”
“二者皆为贤臣,却又同为奸佞也!”范纯仁一言惊人,直截了当地回答道。
被震惊的赵佶良久才吐出两个字:“……何解?”
“二人都生活节俭、一心为国为民,他们刚正不阿、品德高尚,自然是贤臣。”范纯仁平静的说道,顿了顿继续道:“但是,如今愈演愈烈的新旧党争却因此二人而起;从此朝政混乱,政令朝夕令改,国是荒废。如此结果只有奸佞方才可以相比也。因此臣说二人又同为奸佞!”
最后,范纯仁用一句更让人惊骇的话做了一个终结:
“二人实乃品德高尚之奸佞也!”
赵佶震惊地看着双目失明的旧党元勋,他根本没有料到这个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老人,会说出如此骇人的言论。这种分明是激进到了极致的话,如果是章惇说的还好理解,但一向守旧的范纯仁却怎么会有这种观点?
但是仔细一想,赵佶却发现还真是有道理;王安石和司马光都是品德高尚的人,为人处世连政敌都不得不赞扬。一人是‘负天下之名二十年’的改革家,另一个则是士林领袖,应该说是贤臣的典范。可是两个贤臣却造成了大宋开国以来最激烈的党争,后果的恶劣简直无法形容。就连今天让赵佶难以忍受的这么多问题,不也是源自两人党派之间的争斗么!
如此一来,两人对朝政造成的后果也确实只有‘奸佞’来形容了,赵佶对如此新奇的观点来了兴趣。
“若朕没有料错,卿可是旧党之人呐,怎么会有如此思维,批判你的精神领袖司马君实?”
“臣自双目失明后便专心思考变法一事的得失;臣虽然是旧党,但却自认为新党所施行的新政是正确的,大宋到了此时此刻不变法则危矣!可是,臣却不赞同王相公的大刀阔斧般的执行方式。臣认为凡事都讲一个过程,过激、过匆忙的施行并未成熟的新法,只能给百姓带来灾难。所以臣和苏子瞻都认为,新法当施,但应缓不应急,岂不闻欲速则不达焉?”
“同样,司马相公执政后尽废新法也是偏激了;新法中有利于民的法则与国于民都应理所当然保留,但却被一概废止。这也是臣最不满意司马君如的一点。臣曾对他说“王安石制定的法令有其可取的一面,不必因人废言,有可取之处的主张,尽量采纳。”可惜司马相公却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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