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秋水（1/2）

这几日装置检修，长白班的环保岗也跟着班组导了回夜班。昨夜雨下的大，四人在烟囱里瑟缩了一晚，是头顶漏雨，脚下灌风，又困又冷，各个形容憔悴，苦不堪言。

“这一晚上，夜班补助25块，真是亏死了，还不如请个病假，在寝室好好睡上一觉。”张翰林贴着阿轩，哈气连连，一身的寒气冻得阿轩也跟着打起冷颤。阿轩拍拍翰林的肩膀，跟他说主任要涨工资的事。

“听他的”翰林翻了个白眼“年年都说要涨工资，老子也没见他涨呀。反正这个月我离职报告是交定了，m的，一个月6500的工资听着好听，还不是熬时长熬得，一天工作12小时，又是化验又是保洁，没事还得帮领导搬家干苦力，和牲口有什么区别。”

“那你对象走不？”阿轩问道。

“她不走”说到这翰林语气低迷了不少“她父母不同意，说女孩子6000的工资不错了，叫她不要跟着我瞎折腾。”

阿轩“哦”了一声，想宽慰他几句。化验室的男生能找到女朋友不容易，厂子里，就数化验室工资低，化验室妹子若要处对象，普遍都会选装置那边的男生，工资高不说，事也忙，不像化验室的男生抬头不见低头见，互相知根知底。阿轩觉得可惜，两人认识有三年多了，大学时就在一起，女方家在这边，条件也不错，要不是厂子实在留不住人，说不定两人就在这边买房结婚了。

“仪器要跑60个小时，估计今上午就完事了，录数据的活就交给你了，有事打电话。”

阿轩点头，目送几人坐电梯下去，直到看不清人影，才慢悠悠地做起本职工作来。那边李工还在侃侃而谈，说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半真半假，都是化验室的事。说着说着两人就谈到公司股份的事，说那批来得早的老员工，这回发开工奖，经理级别拿得都是股份，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阿轩听了半天，觉得这一切离自己这种底层员工太远了。他们一边说丁二烯赚钱，一边说老板得了风声，原油要涨价，在扩建原油罐区。一会儿又说，前一阵子买了个洗碗机6000左右，价格还行，挺好用，锅都刷得挺干净。

两人说够了，李工过来和阿轩交代几句，随后两人一起乘电梯下去了。

阿轩起得早，哈欠连连，看眼时间刚好10点23分，仪器还要再跑一个小时，等中午吃完饭，再去做几个动火，把快递一取，这一天就算这么过去了。

一个人呆着格外无聊，阿轩把脑袋埋在衣领里，拿出耳塞堵住耳朵，机器的轰鸣声瞬间减弱了不少。他找了一个没水的干净地方坐下，掏出手机，随意翻看起来。烟囱里潮得厉害，渐渐地阿轩也感受到刺骨的冷意。他咳嗽了几声，紧紧衣物，手抖得厉害。妈妈给他发消息说今晚吃尖椒干豆腐配酸菜五花肉。阿轩回了个嘴馋的表情，信号不好，过了会，消息才发出去。妈妈又问他累不累，冷不冷。阿轩回了个不累不冷，草草结束了对话。

最近国外在打仗，弹窗里分析局势的新闻铺天盖地，阿轩扫了一眼，全都划了过去，点开昨晚提前下载好的暹罗剪辑视频傻乐半天。机器的轰鸣声突然停止，阿轩记下数据发到钉钉里，再把环保岗测颗粒物的仪器装起来，准备一起拿回实验室。

11点半老万发消息叫他下来，阿轩回了个ok的手势，坐上电梯开始猜中午盒饭吃什么。这时，对讲机响了，班长说装置那边新开工的动火着急测，让他现在就过去。做一次动火来回得一个多小时，午饭是不用吃了，估计等吃上也凉透了。

阿轩有点难过，他很想跟班长理论理论，反过来想，又觉得没有必要。理论了也没用，该干的活还是得干，再不听话就使绊子逼你离职，反正班长有的是办法治底下的人。老万劝他说，想想你们前组长的事，你这样算不错了。

阿轩更难过了，卸磨杀驴这事公司常干，简直是周扒皮真传。

组长这活一直都是虚职，就是普通员工，工资不涨，白给班长打下手。按理，这活没人愿意干，就是在变相白嫖。经理心里明白，就放出风声说以后班长从组长里提拔，忽悠大家踊跃报名。阿轩觉得不靠谱，主要是主任画得大饼太多，领导在阿轩心里早就信任崩塌。果然，选出来的组长辛苦半天，主任突然宣布说公司新招了一批211，985来的高材生，刚毕业，缺少经验，公司准备让他们做组长试炼一番。

一下子，员工又被气走了一批。那时正是高校毕业季，公司不怕走人，人事也不怕招人。空缺很快被补上，韭菜即将迎来新一轮收割。

“咱们公司就是看年头，你挺得住忍得下，以后就算当不了班长工程师，也能评星级混到高级化验员，挣上个七八千，多美呀。给自己多买几份保险，多买点医保，就熬吧。熬上个四五年说不定你就出头了。”老万说完自己都乐了。

阿轩懒得理他，下车直奔pta，那边正在吃午饭，见阿轩过来，pta班长就和阿轩说了下要测的点，随便指了个吃完饭的人叫他陪阿轩过去。

阿轩饿啊，后悔早饭没多吃点。刚刚，他瞥见盒饭里的溜肉段馋得直咽口水，只能在心里疯狂暗示自己，我不饿，我一点也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