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杀手的田园生活】（1/2）

（一）

见朱再睁眼，已经回到了房间。

脑袋沉得像灌了铅，她尝试了好几次，才从床上坐起来。

揉了揉发晕的头，见朱想起昨晚奇怪的人和事，恍恍惚惚，就像在梦里一样，真假难辨。

她怎么又做噩梦……

脖颈间、左手手腕和臂膀有些酸痛，她抬起来一看，一道淡红的线状痕迹从她的左手中指间，一直向上，蔓延到她的心口……

昨晚上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个人一定对她做了什么！

见朱心下升起一阵恶寒，被子一掀，想要下床，但行动过去激烈，软绵无力的双腿还没有迈下来，身子已经出去，于是一个失衡，从竹床上跌了下来，撞倒了床头的竹几，人和物双双砸到地上，发出“嘭”一声阵响。

原本就痛的手撞到地板，痛上加痛，见朱皱了皱眉，想爬起来，却感觉到气血不通，用不上力来……

“师父！”一声呼喊从门外传来。

听到响动的罗刹已经冲了进来，看到倒在地上面色惨白、毫无血色的见朱，大吃一惊，连忙上前去扶她上床。

“师父，你这是怎么了？”罗刹又吓又急，眼眶里泛起泪花。

师父这幅样子，看起来就像马上要死了一样，她在金仙门被围攻、满身是血的时候，也没有现在这么吓人。

“我什么时候回来的？谁送我回来的？”见朱拉住罗刹的手，有些急切地问到。

“我醒来的时候师父就已经回来了。”罗刹回答道，疑惑不已，“师父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昨天晚上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吗？”

罗刹摇摇头。

见朱知道罗刹素来睡得浅，稍微一点声息就会醒来，但那个人居然可以不知不觉地把她送回来，想必武功绝不一般。

不过，细想昨夜，他应当是对她用了什么药物，否则她不会突然失去意识。

但她百毒不侵，他用的究竟是什么呢？

见朱想起在金仙们的时候，那些人用的毒药曾让她的眼睛暂时失明……对了，自从月明楼出逃后，她自愈和百毒不侵的能力在逐渐消失……

“现在什么时辰了？”见朱问罗刹。

“巳时将尽，快午时了。”

“我怎么睡了这么久？……”见朱扶了扶额。

她往日形成了习惯，卯时便会醒来。

显然，是因为那个人给她下的药。

从昨晚到现在，药效这么持久？从前从未有过这样的事。

难道她百毒不侵的能力已经完全消失了吗？

无常的腿还没有恢复，罗刹的脸还没有治好，她也还没有逃离江湖的追杀，失去她原本纵横江湖所仗恃的东西，可不是件太妙的事情……

见朱想着，眉头紧蹙。

……

“怎么了师父？”罗刹见师父脸色不对，忙问到。

无常已经赶过来，看到见朱，和罗刹一样吃惊，也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师父怎么了？师父你不要紧吧，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啊？……”

“我没事。只是昨天晚上遇到一个很奇怪的人。”见朱说道。

“谁？”

见朱摇摇头：“我也不认识。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他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把我弄晕了。”

见朱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红线长痕：“他或许是取了我的血。”

否则她也不会头晕眼花，面无血色。

而且看来，那个人取的血并不少。

无常大为惊愕，也皱起了眉头：“到底是什么人呢？师父到这里，也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份啊……”

未知的敌人往往最可怕，一时间，师徒三人心中都有些毛骨悚然。

见两个徒弟一脸愁容，见朱便道：“他或许还会再来找我的，”她心里有预感，“到时候在说吧，至少他不会对我们做什么，没什么可担心的。”

无常点点头：“师父，要请个大夫来给你看看吗？”

“不必，我休息一下就好。”

……

……

门外传来女人的声音：“阿朱姑娘怎么了？”

是邻居连桑氏，她正抱着孩子站在门边。

罗刹看了看她，对见朱道：“刚才连姐姐正在教我做菜呢。”

见朱点了点头：“你们去做自己的事吧，我没事。”

……

“唉！”走出房门，罗刹长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啊？”

“师父真倒霉，怎么总有人想害她。”罗刹说得有些愤愤不平，“也不知道她的身体怎么样。”

“你不用替她担心，她自己都不担心呢。”无常道，“她早就知道自己快死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罗刹吃惊且不解：“为什么？”

“她杀了那么多人，那么多冤魂缠着她，早晚缠死她！”

无常说这话时声色俱厉，好像他就是索命的冤魂一样。

“你，你……”

罗刹看着他，突然感到害怕。

无常却笑起来，刚才魔鬼上身般的神情已经完全没了踪影：“看把你吓的，我们的师父啊，她福大命大，哪儿那么容易死的？”

罗刹抹了抹刚刚被吓出来的眼泪：“就算是有怨鬼索命，师父她那么好的人，也一定会有菩萨保佑她的！她不会死的！”

她最后一句还说得激动起来，然后捂着脸，哭着跑进了厨房。

无常叹气，摇了摇头。

她这闹得，好像那个素来命硬于常人千百倍的杀手马上就要一命呜呼、魂归西天了一样……

无常自语道：“真是个爱哭鬼。”

……

……

……

（二）一碗蜂蜜红枣粥

“师父？师父？……”

见朱被一阵轻唤叫醒。

罗刹微微摇了摇她，轻声在她耳边道：“师父，你先吃点东西吧，你睡了快一天了……”

身上的力气已经恢复不少，见朱坐起身来，看了看窗外，果然，只剩夕阳的最后一只脚还搭在窗棂上了。

罗刹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窗外的夕阳残影，她还没问，就先回答了：“先在是申时了。”

她抬着一碗粥走到见朱跟前，舀了一勺，递到见朱嘴边：“温度刚刚好，已经不烫了。”

见朱愣了一下，看着罗刹。

见师父不张嘴，罗刹便道：“这是今天连姐姐教我做的，她说，气血不足的话，吃红枣蜂蜜可以补血，米、红枣、还有蜂蜜都是她送的……煮了好几次，我试过了，这回的是好的，连无常师兄都说还行呢。”

见朱还是只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也不开口。

罗刹只好收手，抿了抿嘴，细声道：“对不起啊师父，昨天晚上……我只是被吓到了，但只有那么一小会儿……我不该怕师父的……师父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在师父之前，从来没有对我这么好过……

在罗刹心里，师父是世界上最好、最善良的人，师父值得一切……

我昨天肯定伤了师父的心……可我不是故意的，师父……哪怕师父要罗刹的命，我也眼睛都不眨一下都会给你的，是师父收留了罗刹，救了罗刹的命，师父就是我的全部……”

“罗刹，我没有伤心……”见朱听着小姑娘的话，心里竟然有些难受，像梗了一块石头一样，“你怎么了？”

一滴眼泪从罗刹眼眶里滴落，砸在她捧着碗的手背上，她低声喃喃，带着哭腔：“师父不要死……我怕……我的亲人都死了，我不可以没有师父……”

“罗刹……”

见朱自觉得，对这个小姑娘并没有什么大恩大德，也并没有想过要一直把她留在身边，可原来，在这个小姑娘心里，竟然把她当做自己的全部。

这是一颗无比赤诚的心，这样毫无保留、毫无私心杂念地交到她手上……

见朱摸了摸罗刹的头：“罗刹，昨天是师父不对，你没有错的。师父也不会轻易死……你不要想太多，遇到你，师父也很高兴呢。”

见朱说着，接过罗刹手里的粥，喝了一口。

“怎么样？”罗刹擦干了脸上的泪水，看着见朱，一脸期待。

毕竟她才开始学习做饭。

见朱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罗刹于是笑起来。

“好啊罗刹，这碗粥也有我一份功劳！”

身后却突然传来无常不服气似的声音。

无常坐着轮椅过来，说道：“师父，你不知道，她一个下午煮了十几次，我都快尝吐了！”

罗刹点头：“师兄帮了忙，隔壁连姐姐也有功劳。”

见朱：“……”

这……难道自己还能论功行赏还是怎的？……

她心下一时间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并且隐隐发热……

师兄妹两个人开始互相对师父“举报”对方做饭时候的傻帽行为……

到底是无常年纪大一些，喜欢逗年纪又小、心又天真的罗刹。

……

……

一颗冷寂得如一潭死水的心，竟然在两个徒弟先后的出现后，逐渐变得温热柔和，流淌着涓涓情义。

原本见朱心里，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逃亡、自由、活着，某一刻，她开始觉得，那些都不再是最重要的东西，最要紧的事情。别的人和事，已经不知不觉中取代了那些她原以为很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