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一节（2/2）

栖雪亭中早已备好软榻矮几，我伸手做请状，与漆寻玉相对而坐。

矮几上一应烹茶器具摆放齐整，我取了松果引火投入到小炉中把水烧开，一遍温杯，用小钳子夹着茶团在火上微烤了一下，待茶香散出，放入杯中，提起第二遍沸水冲入，茶团瞬间展开，一片片叶子在水流冲击下翻滚旋转，浮起又沉下，我用滤杯过掉叶片，放了一盏在漆寻玉面前，抬眼一笑，伸手做请。

漆寻玉一手揽住袍袖，一手执起茶盏轻酌了一口，眉峰一挑，微微偏了下头，“上仙烹茶之技果然高明，用火引出茶中醇香，过一分则糊少一分则味不出，把握时间之精妙真是让寻玉大开眼界。”

我待漆寻玉放下杯盏，帮他填了第二杯茶，轻笑道“漆总管太过夸赞了，实不敢当，只是平日里胡乱试验，喜欢玩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机巧罢了。不足为提。”我嘴上说着客套话，心里还是有一点点小得意，上次在昆仑安雪堂中漆寻玉的点茶手法棋高一着，事后我狠狠的下了点功夫练习，今天得了机会在他面前显上一显，自然是用了点小心思。

“初晴”漆寻玉忽然改了对我的称呼，我眼皮微垂，手下放杯盏的动作丝毫未停顿，“可否唤我寻玉，总管二字太过生硬。生冷疏离。昆仑夜晚相遇，仙子月光下的侧影让我忆起久远之前的一位故人。”

我轻轻一笑，正要回话，不想变数陡生。

漆寻玉的声音忽然变成平板无调，还带着点似乎熟悉的口音，与方才像从天外漂来的空灵相背而驰，我略感奇怪，抬眼看向他，漆寻玉的眼睛虽然看着我，我却可以肯定那眼中看到的不是我，而是透过我看着某个别人，这想法让我毛骨悚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忙垂下眼帘，借倒茶的动作掩饰刚才的不安。

“我初见她的时候只有十几岁，月夜下的小径上我迷了路正不知所措，迎面遇到一个淡黄色衣裙的女孩，她请我到她的小院内喝了三盏茶，又把我送出鲛居林，后来我才知道，她是鲛人族最后一位小公主。”这本是平平无奇的一段话，可是我的眉心一跳，像有一把巨锤毫无预兆的在我心口上砸了一下，砸的我一口气没喘上来，更在那里半响方顺过来。

我伸手捂住胸口，弓了腰身极力的张大口鼻喘息，耳中嗡嗡做响，以至于漆寻玉后边是否继续讲话，讲了什么全未听到，足有一盏茶的时间，我才缓过这口气来，慢慢的松了手直起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