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1/2）

公交车在宽阔的大路上缓慢移动，新区特点:人少车少，但即便公交十多分钟，甚至半小时一趟，也是大半空车，而车上的人常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感。离车门最近的单人座是她通常的选择，能看车外风景，也能快速下车。

车缓缓停下，等了两三分钟，终于看到登车乘客的身影——老态龙钟的老人，一手拄着拐棍，一手拉着车上扶手，很吃力的样子爬上车。“哔，老年卡！”想着，年纪大了，估计且得等他慢慢左下，车才会发动。抱着再等几分钟才会开车的心情，她继续无意识地注视窗外。没想到的是，余光仿佛看到一个灰色身影，以极不正常的速度冲向了自己。她赶紧回头，刚才老态龙钟、行动不便的老人竟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立在了自己面前，他毫不客气地手持老年证，径直向她的脸戳来。她赶忙将头后仰，有点儿不知所措：这是什么操作？猛然，她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飞速转身，坐到了旁边的双人空位上。

车座是他的！尽管前后左右都是空的，“老弱病残孕”也是空的，但他认准了自己喜爱的座位，谁也不让，他有“老年证”！他是这个车上的王者！

还好反应快，不然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不堪的场面，她很庆幸，也很后怕，各种奇葩场景在脑子里快速播放！

这是一个让人异化的世界。“异化”这个来自黑格尔的概念，本来说的是主体在发展过程中，分裂出一个和自己完全相反的异己力量。人类作为群居动物不是应该常以利他结成联系，然后共同发展，如同自己的祖先吗？但现实是，现代人更多的是常以利己，践踏和欺侮他人，无论年龄，无关强弱，如同刚才时而颤巍巍，瞬间满血冲刺的“王者”。这不就是异化吗？大规模、大范围的异化！

斯宾塞说：“当反刍动物因年龄而丧失了使其生存成为乐事的活力时，被一些食肉动物杀死，比起苟延因虚弱而变得痛苦的残生而终于死于饥饿，其实要好得多。由于毁灭了所有这些动物，不仅使生存在成为累赘以前结束，而且为能够充分享受的年青一代腾出了地方。”

莫尔也说：“既已不能履行人生的任何义务，拖累自己，烦扰别人，是早就应该死去而活过了期限的。”

这两个“反社会”的残酷言论，今天怎么这么动听？虽然人都会老，都会有占位置、麻烦拖累别人的时候。正常人可不敢年轻时理性十足，振振有词于上述言论，因为其很快就会成为合理埋葬自己的坟上土。搞哲学的，尤其绝对理性地说大实话的人真有勇气，真够实在，也真的讨厌！难怪苏格拉底会被民众投票判处死刑——没人愿意听残酷的实话，人们爱听的只有自己愿意听的，这跟人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一样。

不过，人已经“异化”了，她现在不就在赞叹先哲说得很有道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