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后记:寒夜遮月(2/2)
夜落笑道:“夫君先擦亮自己的眼睛,莫被那鲜花迷走了魂魄。本夫人在卧房备了搓衣板两块,为夫君清心宁神。”
云宸煜将夜落抱起,轻声说道:“夫人好意,为夫心领了。既然夫人有疾,为夫这就为夫人医治,定当倾心尽力,将功折罪……”
月影不情不愿地关上了房门,一张日夜擦着脂粉白得如霜的脸僵硬成一块寒冰。
她冷冷地站在房门外,听着房内男女的对话,脑中却浮起几日前花园中的情形。
碧草青青,花香幽幽,绿荫下的二人缠缠绵绵,空气中溢满了令人脸红心跳的呢喃。
那两道纠缠的身影像一泼冷水,浇灭了她多少深夜美丽温柔的梦境。
月影与夜落年龄相仿,虽然只有二十三岁的年纪,可这年纪放在古代属于大龄女青年,如若此高龄还未婚配,能嫁出去的希望日暮穷途。
月影不甘心。论容貌,她若洗去一脸的铅华,这世间没有几个女子能与她比拟,她比夜落高胜何止一层楼。论端庄举止,她好歹也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一言一行恪守成规,举手投足皆是名门贵女的气派,夜落充其量就是一个平民百姓家无教养的女子。
这个平民百姓出身、样貌平凡的女子如今却成为了人人恭敬的恒王妃,坐上了她五年来日思夜想的位置。
她又如何能甘心?
花若见她站在门边未动,忙拉过她的手:“姐姐,有王妃在王爷身旁,咱们就别大白天的当那照明灯了。”
月影冷沉着一张脸,恨恨说道:“王妃如此模样,哪有王府主母的风范?”
花若劝道:“姐姐慎言!”
月影不屑一顾,嗤笑道:“她行举如此,还怕人说不成。本不是名门贵女,身无世家小姐的端庄,还和宫里的人不清不楚。如今入了王府,更是肆意妄为,将一家之主的王爷欺凌羞辱,还将身份尊贵的太妃置之不顾。既无孝心,又不相夫,王妃如此做态,不知要将恒王府置于何地?”
花若吓得忙将月影拉开十里远,生怕书房内的人听见。“姐姐,王妃待你我不薄,她是平民百姓出身不假,可她的平和亲善是多少主母不及。妹妹好言相劝一句,姐姐还是谨慎些伺候王妃,莫要惹恼了王爷。王爷若发起疯来,姐姐在府中多年的情分也怕要付诸东流。”
月影却不置一笑。
?(????)……?(????)……?(????)
又至夜深人静的时候,月影静默地站在落花轩的门外,听着房内男女的欢笑,脸上流下了满脸的泪水。
五年了!恒王娶妻娶了五年,她等了他五年。
原以为近水楼台先得月,王爷如何也会将她纳为妾,府中的下人对她也以恒王妾室之礼相待,对她的话言听计从,既恭敬又从命。
她想,等到王妃入府,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陪着王爷的身侧,她也可以峨眉淡扫,无需日夜擦着脂粉。
等了五年,她终于等到王爷将王妃抬入王府。可是王妃入府后王爷依旧没有要纳她为妾的意思,反倒令她伺候王妃的身侧。
这一耽搁,就花费了五年的时间。五年不长,无法泯灭一个痴情女子的深情。五年也不短,一个芳龄如花的女子沦落成一个无人问津的大龄剩女。
平常在王妃身侧端茶递水也就罢了,也不至于让她心生嫉恨。可偏生王爷喜欢新意,总爱拉着王妃行礼,偏偏让她所见。
没有一个女子会容忍心爱的男子与其他女子缠绵悱恻,哪怕那个女子是名正言顺的夫人也不行。
深夜难眠,房内的柔情蜜意像一包火药,点燃了月影的一腔情与恨。最终在漫漫的长夜中,这些深情与深恨痛苦地化作一腔怨恨,让她不得不铤而走险。
翌日,月影早早起身,细煨慢熬为夜落做了一碗红枣桂圆鸡汤。待云宸煜上朝,月影端着鸡汤恭敬地呈在夜落的面前。
“王妃身弱,是奴婢照顾不周。奴婢炖了您最爱的鸡汤,请王妃尝尝。”
夜落端起鸡汤,打量月影几眼,微笑着持起勺子,放在嘴边吹了口气,说道:“这鸡汤鲜美无比,月影真是有心,不过现在喝有些烫,先放着吧。”
月影低头掩笑,“王妃喜爱就好,奴婢先去忙别的。”
夜落望着她出门的身影,脸上泛起一片笑意,此笑名曰“皮笑肉不笑”。
“寒夜遮月风华依旧,屈尊王府成奴多年,真是委屈了你了。”
月影停步,猛然回身,一双眼睛阴冷地盯着夜落,“王妃说什么?”
夜落笑道:“寒夜小姐举世无双,一手银针曾断人生死。如今这般掩去医术,盖去妆容,屈尊王府之内,只守一人身侧,可值你如此付出?”
月影冷笑,“都说王妃聪敏于世,果不其然。”
夜落道:“你这鸡汤中的生南星量虽微小,但未经炮制,服用之人将出现癫狂之症。寒夜小姐是想如何,像医治王爷一样让本妃失忆,还是在月黑风高一针断了本妃的性命?”
月影震惊失色,“你如何得知王爷失忆是我所为?”
夜落闲散地坐着,慢慢为她分析说来,“当日王爷经受雷刑,本妃将他成功医治,按理说他不应该失忆。”
“太妃说你懂医,又伺候在王爷身侧,王爷受伤的时日都是你日夜照顾在旁。半夜照顾王爷为他施点银针,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书语小姐在牢狱中曾告诉本妃,寒夜遮月就在恒王府中。我本对你心有怀疑,只不敢确认。如今这碗鸡汤,正巧证实了你的身份。”
月影的眼中漫起一片阴厉,“王妃在我面前与王爷故作柔情蜜态,只是为了引我妒忌,暴露我的身份。王妃真是好计谋!”
夜落道:“小姐难道看不出,我与王爷是真的夫妻恩爱,何来故作之说!只是小姐几经偷窥我夫妻二人的乐趣,也不怕瞎了一双美目。”
“你……”
月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双美目不仅没瞎,还浮起一片戾气。
“没错,本小姐正是世人口中的寒夜遮月。世人只知寒夜遮月一手银针断人生死,他们不知,她还懂武。今日,本小姐送王妃上路,以后请王妃投胎走远些,不要再靠近王爷。”
说完,月影手持银针,移着疾步直向夜落的印堂穴而来。
她以为自己这一击只胜不败,却忽略了王爷对王妃的情深,也忘记了身为朝廷命官的一家之主—恒王沦为了王妃的贴身侍从。
既是侍从,如何能不在身边?
云宸煜一把天赐的宝剑将她一手银针挡在了夜落的身外。剑气豪迈,剑锋一转,尖端直取月影的咽喉。
“月影,我是不是该叫你寒夜遮月?王妃一直夸你细致,待你也亲如姐妹,你竟然这般恶毒,要取她的性命。”
月影苦笑不得,“王爷竟然说我恶毒!王爷误我终身,又该如何说?”
云宸煜冷笑,“你不过我府中的一个奴婢,又何曾入过本王的眼,所误终身,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
“一厢情愿?这五年来,我守在你身旁尽心尽力,为你倾尽我所有的感情,你竟然说我是一厢情愿?”月影一边狂笑一边又痛哭,“是谁说,娶妻当如我这般细致入微。又是谁口口声声夸我端庄典雅,有主母的富贵。你还说,只有那王侯将相与我般配。你道尽的话里话外不都在告诉我,我寒夜就是你想要娶的女子。”
云宸煜依然冷寒着一张脸,道:“本王说过了,你何曾入过本王的眼。我不过在你面前夸赞我心中的女子,你张冠李戴,自以为是,不是你一厢情愿又是什么?”
月影不愿相信这五年来的感情付诸东流,她崩溃地摇头,手指着夜落,道:“你以前不是这般待我!因为她,所有的一切都变了,都是因为她……”
说完,月影猛然一挥手,一手银针直挥向夜落的面门。她恨夜落之极,哪还顾得了许多,即使不能取夜落的性命,此针一入,也是让人痛不欲生。
云宸煜眼疾手快,风驰电掣将夜落护在身后,宝剑一挥起,细小的银针一根不拉地断落在地。
云宸煜冲冠眦裂,持剑直入,剑尖直锁月影的咽喉,“你既然想害我夫人的性命,那就休怪本王容不下你。”
宝剑历来杀人如麻,嗜血如命。如今再现,闪闪的明光犹如一道贪婪的目光。
夜落忙抓住云宸煜的手,“夫君,手下留情。”
她转向月影,叹道:“肖老爷记挂寒夜小姐多年,你还是回家去吧,恒王府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月影含泪痴痴地看着云宸煜,半步未曾移开。
云宸煜的手臂虽被夜落抓住,手中的宝剑也依然未曾动摇取月影性命的举动。
面对月影的幽怨与深情,他始终冷着一张脸,道:“你平日给王妃脸色,背地里说三道四,我念你一直忠心耿耿,并未与你计较。如今,你既有心加害王妃,你我的主仆之情就此断绝。王妃心善,饶你一命,本王也不想厢房被你的血迹污染。你走吧,此后,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云宸煜,你睁眼看看清楚,你身旁的女子早就身于他人,她嫁入王府已不是清白之身,你为何还如此宠爱她。”
云宸煜冷笑,“那又如何?本王的眼中只有她,再也容不得别人。”
月影望见云宸煜一张决绝的面容已是伤心欲绝,如今又听见这席绝情的话,更是凄入肝脾。终究这五年来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那个心仪的男子未曾动过一思一情。
月影最后望了一眼云宸煜,见他柔情似水地将夜落牢牢护在身后,生怕夜落受一丝一毫的伤,而他的眼中自始至终不曾有她的身影。
月影再无留恋,含着泪离开了王府。
她去了哪里夜落也无从得知。此后,再也没有寒夜遮月、书语羞花的消息,世人也只知浮玉的双娇在五年前倾慕一个男子,最终因爱生恨,互相残杀,双双魂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