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2)
陌辞幼时即嗜学,别的小朋友还在玩泥巴的年纪里,他就已经可以把四书五经倒背如流了。母亲秦氏正是当时落魄的书香门第,极为严苛,父不详。
母亲秦燕是典型的淡雅美人,知书达理,尤其重礼。陌辞六七岁时最常听过却也不懂的一句便是君子和而为礼,不可不循。意思是说品德高尚贤能的人常常遵循把温润当做世俗礼则,处世之道。
顶着周围人异样的眼光长大,即使陌辞有时很讨厌某些一板一眼的规矩,他还是谨遵母亲所教导的和礼,及至入学之龄,道济天下情怀仍始终如一。然少年终究年少轻狂,酿下祸根。
十岁那年,风华绝代,初露锋芒。洛淮繁都纷纷赞誉“神童陌辞”,可后来不知怎的,没几天讹言竟传成了“秦氏之子门楣破败家风不正”,连带着书香才女秦燕也成了人尽可夫的荡妇,丑闻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再到最后“闺阁秦氏母子大显神威,不料挡住了贵人的路”皆是说客们的饭后谈资,其间讽刺意味闻者笑而不语。既是闺阁小姐,未婚先孕,实是天大丑闻。
秦府无奈将二人逐出族谱。三月,秦燕因病故去,走时脸上带着安详恬静的笑容。自此陌上状元少年消失,四年后横空降世问鼎武神。期年十二月,陌辞飞升,位列仙班,年仅十五,号封银湾殿君,一时间,风光无两。
相处些时日,文神武神俱惊,少年虽朗朗清风,风光霁月,却性情沉稳,处变不惊。谈论处事神色温柔自若,不显山水,语出不凡,隐约变了几分少年纯真,就如同裹了一层无形的防护罩。偶有知晓内情的神官感慨叹曰,陌辞终归是把其母所教“和礼”学了十成十。
人多是对强者保有敬畏之心的,更妄论年少飞升就坐拥八尊殿君之一的银湾陌辞,估计连上天庭的督察神官也无法查询到他被秦氏除谱的那几年去了何方,却是忽略了极北凶恶阴庶之地,不毛的柏乡……一个怨气丛生的鬼域。
三百年后,阳春杨柳,三月。
陌辞:“再过七天便是谷露,该去给母亲上香了。”
南若:“你还敢去那里!是嫌削去神格贬至下界的惩罚太轻了吗!”
别人不知,他可是知道陌辞居然把秦燕的墓葬在了寒北阴庶,每年三月谷露,松柏挺立,杨花飞旋的日子就踏青上坟,守灵十日。阴庶柏乡……那是天界神官都不能踏足的鬼域,他只是因为秦燕生前想要葬在雪柏林就冒险,若非如此,怎会受了重伤诬陷贬谪?
当真是胆大妄为!“至情至性”呐!
想到这个,南若气急败坏的把头扭到一旁,急吼吼的踏步离开小破屋,震得门房灰尘抖飞。
陌辞愣神,下意识的无奈扬起和笑,每每说起这个南若都要炸毛,但不说更是要翻天……
捡起地上摔倒的扫帚摆好,风吹过,陌辞衣袂翻飞,终于包袱收拾整齐。正午十分,陌辞新换了一身蓝白淡色的孝衣,正襟危坐,伏案阅书,许久未动。
书中自有美好时,时间一溜烟就跑远了。日沉月起,酉时三刻,烛影摇曳,陌辞困得昏昏欲睡,枕籍而眠。
此时,正走在林荫柏眠小道上的南若表情崩的紧紧的。
“哥,我们来这儿干嘛?晦气死了!”
十五六岁的红衣少女抱胸,臭着脸,不情愿的移步前行,满含抱怨。
南若眼里蹭的蹿出怒火,没忍住给自家妹子南栗一个暴力瓜子,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别忘了当初是谁伸出援手帮咱兄妹的?银湾殿君永远是我们的恩人!”
南栗的不耐突然戛然而止,整个人蓦然沉默,嘴巴好像动了动,被风轻轻飘散了。
“活该,怒其不争……”
“?你说什么?”
南若没听清,转过头南栗已经恢复了满脸嫌弃,鼻孔朝天的跋扈模样,活像一个欠了百八十万的二世祖,南若额头青筋猛跳,两侧的手蠢蠢欲动。
“唉。”
南若还是放下了拳头,抚摸着南栗的发顶,这是他从小疼到大的亲妹妹啊。
“你没和殿君相处过,他其实人挺好的。”
“就是太温和了,谁都能踩上一脚。”
“当年文神武将几乎都沾过他陌辞的光,到头来他被贬,竟无一人出声维护。”
“果真世事无常啊。”
南若说着说着声音变小了,到最后如同自言自语,仿佛沉浸在某个不可逆转的回忆里。
“不过当年啊,也只有他从鬼君萤迁手中救下了我们。”
南栗离南若挺远,秀眉略皱,有些好奇的将毛茸茸的脑袋凑到跟前。
“对了,哥哥是唯一站出来维护陌辞的吗?”
天色昏暗,云间的弱光小小的一部分从树叶间隙冒出了苗。
南若脸色微沉,手掌窜出一缕火花,脚步顿了顿。
“栗子,你真的想知道?”
南栗乖巧地点点头。
南若长吁短叹,就近背靠着一棵松柏双腿盘坐。
“没有,当时我不在,帝君也碰巧有事外出,赶不及。”
“回来的时候银湾殿下已经自行下界了。”
末了,南若神色疲倦,道尽沧桑,似乎不愿多说。
“我至今都不会忘记议事堂内喧哗刺耳的嘲笑声。”
火光闪烁,打在南若的侧脸上,望着天的瞳孔一片复杂,泛着一层微薄的湿光,不真切。
南栗心情压抑又愧疚,她不该问的,自从银湾下界,哥哥周身总是萦绕着若有若无,是她看不懂的沧桑和怅然,感觉心里藏了很多事。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