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1/2)
卫良喜是被饿醒的,她刚睁眼,就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砸到头。
“哼!”
不远处一个蓬头垢面的老乞丐嫌弃地看了她一眼,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躺在一堆干草上。
她被这一下砸得晕头转向,心里想着:这老头,竟然敢砸本公主,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呵,真当自己是公主呢,你这小丫头是公主,那老头子就是天王老子。”
原来是她不小心说出口了。
耳边是雨声,她浑浊的脑子渐渐清明了,环顾四周,这是一间门户大开破败的旧庙,寒风吹得她一个哆嗦。再看那老乞丐,打了个哈欠又睡着了。
过度饥饿让卫良喜浑身无力,她失神地看着怀里那个脏馒头,认命地塞进自己嘴里。馒头很硬,一入嘴就变成了沙子,噎得她眼泪大颗大颗地掉。
一个馒头下肚,她恢复了一点力气,整了整身上同样破烂的衣裤,拖着无力的腿向门口走去,用双手接了一捧雨水喝。
雨下得极大,在夜色里,根本看不清外面的光景。卫良喜索性坐在门槛上靠着,想着就这么吹一晚上冷风,得了风寒,明早再也醒不来最好。
但时逢屋漏偏漏雨,有些人偏不让她如愿。远方,影影卓卓是一些快速移动的火把,由远及近似乎还有马蹄声,气势汹汹直奔她所在的破庙而来。
卫良喜又想,或许被他们一刀砍死也不错。可一想到里面那个给她馒头的老头子,她又扭头朝里边半死不活地吼了一句:“喂,土匪来砍你这老头子了,还不躲?”
她似乎看到那个老乞丐双腿抽了一下,灵活地翻身而起,将干草踢得到处都是,拿走佛像上的蜡烛吹灭又来拽她,把她拽得更是头昏脑花,差点呕出来。
“女娃娃,你还欠老头子一饭之恩呢,想就这么死了抵赖,想都别想!”
等两人藏好,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就走了进来。
卫良喜躲在佛像背后,破庙又亮堂了,视线几乎被遮严实了,只能看见一片黑色衣角,上面绣了一条银三角,这是皇家卫兵下派到诸侯国的军队才有的标志。
哟,还是一只正规军,可真是稀罕。
前几年吴王发兵叛乱,皇帝亲自选拔卫兵将领,在诸侯国主城外常年驻扎守护,必要时协助监察史管理政务。而诸侯国的王只能在城内留自卫军。
只是不知道为何会来这个偏远的小城破庙里躲雨。
卫良喜心里装了事,来了几分精神,屏息凝神,终于听到有人说话了:“诸位兄弟,事不宜迟,我们在此修整半个时辰就立即发。”
这句话说完,众人应了一声,便都没有说话了。
卫良喜脑子跟个浆糊一样,仔细回忆这声音是哪位将领,可一点印象也没有。脖子里的金令被汗浸得冰凉,她拿出来,中间刻着一个“喜”字,四周的银纹纹路和那些卫兵衣服上的一模一样。
这个金令每个皇子公主出生都能得一块,卫良喜的是“喜”。
卫良喜,出生于冬至。卫朝都城下了第一场大雪,辰时,李贵妃分娩,得一女,,刘帝大喜,取名良喜,赐号“永乐”,下令从此以后解除宵禁,奏乐声彻夜不绝于都城。
万民朝贺,何等风光,她就只有过了十五年,这样的热闹一晃而过,彻底终止在她十五岁的生日宴上。
雨声在她耳边越来越远,她把头埋进膝盖,一点一点地睡了过去。
卫良喜是被一脚踹醒的。
老头子中气十足的声音炸开:“还在偷懒!你这小乞丐吃了就睡,老头子可没有馒头再给你了!还不讨饭去!”
她被这一脚直接踹得哆嗦起来,蜷缩着捂着自己的小腿,心里想着:这日子过得真没意思,又是被砸又是被踹的。
但这样响亮的骂声,除了她的老师,却是再没出现过了,现在听着倒也有一分怀念。
卫良喜睁开眼,视线中是一个头发像蓬草,眼珠浑浊又凶狠的老头子,浑身打满补丁。
老头子来来回回走了几步,嘴里骂骂咧咧的,应该是这边的方言,看着她要死不活的样子,嘴巴嫌弃得都快挂上耳边了。
在老乞丐嫌弃的视线里,她终于想起来正事了:这人谁啊?
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木棍敲打地面的声音,还没进门就有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喊道:“牛爷爷,城南的那家齐大善人的小姐今天订亲了,大善人又施粥了!”
老头子手舞足蹈道:“好啊好啊!齐大善人好啊!齐小姐也好!老头子马上去。”
一听有粥喝,卫良喜立刻抓住老乞丐的裤脚,一拽:“带上我!”勉强扒着老乞丐的腿站了起来。
老乞丐两人本不想带上她,奈何卫良喜抓得实在太紧,扯都扯不下,只好带着她。
一路上,小乞丐倒是对她挺好奇问东问西:“姐姐,你是牛爷爷的女儿吗?你从哪里找来啊,不是我吹,这城里大大小小的要饭的,我都认识,就是没见过姐姐。”
卫良喜把手撑在小乞丐的肩膀上,走几步就喘得翻白眼,根本不想回答他的话,奈何他话太多了,卫良喜只得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赶紧跟上老乞丐。
等到了齐府,门口已经围上了非常多人,四五个仆人往外撒糖,还有两个大棚,里面熬着浓稠的白粥,旁边好几个比人高的大蒸笼。
围着那些乞丐显然熟练了,都规规矩矩地排队,到自己了就说一句吉祥话。
卫良喜也领到了一份,施粥的是个少女,蒙着白色面纱,一双眼睛莹莹柔柔的,看她瘦瘦小小又一瘸一拐的,还多给了她一个馒头。
领完后,卫良喜走向墙角的祖孙两人一起蹲着,听着小乞丐喝粥喝得嚯嚯地,一边感慨:“齐家小姐真是太好看了!”
卫良喜忍俊不禁道:“她蒙着脸你这个小鬼头都能看出来,小小年纪你知道什么叫好看嘛。”
小乞丐不甘心地反驳:“反正我就是知道,给我们施粥的姐姐都是最好看的!”
卫良喜接道:“哦,原来一碗粥就能把你收买了啊。”
本来她只是想打趣一下,岂料小乞丐直接就气得瞪她:“一碗粥怎么了?像我们这种乞丐,说不定就因为这碗粥饿死了呢,你昨晚要不是牛爷爷的馒头,现在还不一定能好好活着嘲笑我呢。”
场面一下子凝滞了,卫良喜惊愕地定在原地,等缓过劲就觉得他这话跟风刃一样刮着她的脸皮,刮得她手指抖着收拢起来。
这时,老乞丐开口了:“吵什么!都给我安静吃饭。一个大姑娘,一个小娃娃,要脸不要?都给老头子吃饭!”
老乞丐把破碗一放,胡子气得一抖一抖的,两人立马低着头对付食物。
三人吃完就散伙了,老乞丐自己去他的领地讨饭,小乞丐看着她卫良喜一副病痨子的样子,跟在她身后。
卫良喜一回头,小乞丐就转过身去。
“别躲了,你不去要饭跟着我做什么?”
小乞丐立刻掩耳盗铃地退后两步:“谁跟着你了,我是来瞧热闹的,你看前面,围了好多人!”
卫良喜仰头一看,果不其然。她挣扎地挤进去,群众嫌弃她一身脏兮兮的,都骂着往旁边躲,倒让她挤到了最前面。
只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妙龄少女正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地跪着,面前摆着一具尸体盖着草席,只露出一双发黑的脚。少女的左手边放着一块木牌:卖身葬父,一百两。
明码标价,够一户普通百姓用十年了。
没想到话本上的故事真让她遇上了。卫良喜打量着少女秀气的脸庞和脖子上的淤青,心想自己当真是吃饱了就管起了闲事。
卫良喜蹲下身,刚掀起草席一角,就被一只柔荑抓住了手腕,抬头一看,少女正冷冷盯着她,片刻又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泪将落不落的样子更咽道:“家父走得不安宁,姑娘又何必......”。
这时周围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哪儿来的乞丐,连死人的东西都要偷吗?真不是个东西快滚!”刚刚都在看热闹无一人要救济这少女,这时都逞起了英雄。
四周的声音不堪入耳,推搡着她摔倒,本想赶她走,却怕脏了自己的衣服,于是用脚踢。
小乞丐冲进了人群跪在众人面前磕头:“各位老爷,各位老爷行行好,小人的姐姐病糊涂了,小人这就带她走免得污了老爷们的眼睛。”
磕了十几个响亮的头,周围的人才消停,小乞丐赶紧拉着卫良喜跑了出来。
卫良喜甩开小乞丐的手,心里有些堵:“你给那些人磕头做甚,本.....我正准备揍他们呢!”
小乞丐心想:还不知道谁揍谁呢,但念着她还没好全的身子骨,嘴上说:“磕几个头又算什么,那些老爷都是青楼的常客,以前我经常在楼外守着,出来一个我就跪在他面前磕几个响头,这些老爷在青楼里的姐姐面前好面子,给的钱可比我在其他地方讨一天还多。”
此话一出,卫良喜才头一次好好打量这个小乞丐:明明正是长身体的七八岁孩童却瘦得眼窝陷进去,衬得那双眼睛过分亮堂,有几分机灵的样子。
正想夸夸这个小鬼,那少女处又传来了新的热闹,有人出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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