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露无声湿桂花(1/2)
你若问我,这世间诸事,哪一件最紧要?
我想我会说,师傅的遗命最紧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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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瑶】
十五年前,我还是个在山间溪边被人遗弃的襁褓里痛哭的婴儿,恰逢师傅采药路过,将我带回抚养,替我取名清瑶。
我于是,认识了你。
不久前,师傅驾鹤西去,临终时留下遗命,嘱我终生护你周全,不可远离。
于是我便答应了自己,此生都将你视作最大的依仗。你生,我便生;你死,我亦死。
年少不经事的时候,我也曾问过师傅,为何要守着你这样一株金桂?是在兑现什么承诺,还是在等待什么事情发生。
师傅总是什么都不说,后来,我便也不再过问。
金桂呀金桂,若你有一天显灵,来陪我聊聊天可好?
这世间诸事,皆与我无关。我此生,唯你而已。
我从未真正想过,有一天你会离我而去。
不知为何,前一晚睡前,你还是平日里的模样,怎么一早醒来,就只剩光秃秃的树枝,叶片枯黄,落花满地。
金桂呀金桂,你是要死了么?那我独活于世间,还有什么意趣?
挥剑至颈,手腕突然被一颗小石子击中。我一阵吃痛,手中的剑应声落地。
四下无人,不知是谁阻了我自尽的念头。
我跌坐在金桂树下,点点落花拂过我的裙摆,渐渐随风飘远,四周的空气里溢满余香。
我想,这大概是金桂与我,最后的一次告别。
翌日清晨,我推开窗户,望向院中那株金桂,衰败如昨。只是树下立着个青衣男子,定定地望向我。
他与我目光相遇时,微微点头致意。
我走到树下,问他,“你是何人?为何会来此地?”
他不答反问,“便是你,一直守着这株金桂?”
“是我。”我应着,“你究竟是何人?”
他慢悠悠答道,“你守这树,大约便是为了守着我吧。”
我不解,更不信,“你说……你是树仙?”
他摇头,“我不是什么仙,我只是一介凡胎,肉身被置于山中冰洞,魂魄被锁进了这棵金桂。”
我在这山里住了十五年,从来没见过有什么冰洞,“你可认识我师傅?”
“你师傅的名讳是……?”
“宁远。”
“他是我母亲的师兄,我母亲,闺名宁瑶。”
【清枫】
十五年前,我刚满十六岁。
母亲忽然告诉我,我那从未见过面的父亲,要遣人来将我带去东海无望山,问我是否愿意。
我问母亲是否同去,母亲摇头;我又问母亲去了何时能回来,母亲也不知。
或许我去了,此生都难再回到自小长大的山间,再难见到母亲。
那个只在母亲口中出现过一次的男人,那个从未尽过父亲责任的男人,轻巧的一句话,就要将我与相依为命的母亲分开,我自然不允。
却不想,我的不允,为母亲招来了杀身之祸。
当那些自称父亲弟子的人出现在我和母亲的小屋前时,并无一丝一毫恭敬之意。只扬言说,三日为限,肯放清枫少主东去便好,若不肯,莫怪他东海无望山剑下无情。
我和母亲都知道,拼死抵抗,并无半分胜算;要趁着夜色逃脱,也绝非易事。
第三日清晨,天还未亮。小屋的木门被推开,一身玄色衣衫的中年男子缓步踏入。
我认得他,他是母亲的师兄,我唤他作“师伯”的。母亲迎上去,一时有些更咽。
师伯为母亲拭去脸上的泪,轻声道,“师妹,当年师傅传于你我的秘术,可还记得?”
母亲一愣,“记得的。”
师伯看了我一眼,对母亲说,“想留清枫在身边,唯有施此秘术一试,我可以帮你。”
第三日入夜,东海无望山为首的大弟子前来扣门,母亲拖着虚弱的身子打开门,满脸泪痕。
彼时,我已为母亲师门的秘术所制,肉身置于山中冰洞,魂魄锁在院中唯一的一棵金桂树中。
母亲带着那大弟子前往冰洞检视我的“尸体“,“小儿自小便患脑疾,一直以药石续命,你等此番前来,逼得他心绪激荡,三日滴水未进,药石无医。”
那大弟子显然不信,又不太好上下摆弄少主人的尸身,怒声喝道:“你个恶毒妇人,焉知不是你毒害了少主人?!”
母亲的声音尤其淡漠,冷冷地道,“我虽是妇人,也不似你家掌门冷血无情。我与他虽是露水姻缘,但始乱终弃,岂是大丈夫所为?对我们母子不管不顾十六年,此番随性一想便来夺人挚爱,这又是什么道理?!”
“我不与你这妇人说理!”那大弟子吹一声口哨,立时有三五弟子闯入洞中,欲将少主人的尸身带走。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本就无力对抗男子,母亲又刚刚施了师门秘术,身子虚弱得紧,一时之间,只能奋力冲上前去,用身子护住我的“尸身”。
为首的大弟子已冲到近前挥剑出鞘,一时收将不住,剑尖划过母亲颈部,鲜血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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