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立嗣开局(1/2)
开祠上香事毕,管夏延回府略略嘱咐几句便匆匆地乘轿入宫去了,今日本是他休沐,但在门口等他的是宫里章明殿的大殿监,是当今陛下的近身宫人,管夏延自是不敢怠慢,即便是对今日管飞白承产之事有许多话要说,也只好咽回肚子里去。
路上,管夏延几次开口想要询问想知道陛下突然召见是为何事,可大电监吴方却只道一句说见了陛下便知道了,当今陛下高龄,身体也大不如前,他心底暗自忐忑,猜想或是为了大位之事……
管夏延不敢再由此继续多想,毕竟自己奋力半生也才在户部澄明院做了个四品监礼员外郎,这不上不下的位置哪轮得到他来置喙立储之事。管夏延还在纠结于心底所想,大殿监吴方就已经将他带到了裕安殿,皇帝正在内殿等候。
因是半路接来,管夏延还是一身便服,进殿前仍不忘先整理衣冠,掸尘平褶,才敢小心入殿,面见天子。
皇帝已近七十,两鬓斑白,面颊浮斑凹陷,虽曾高大体阔,如今也只剩一副枯瘦骨架撑着宽松的深色长袍。
管夏延却步屏外,面朝内殿恭敬跪拜:“臣管夏延,候见陛下。”
景帝李元汉慢慢地转过身来,朝他抬了抬手,道:“进来吧。”
管夏延缓缓站起身来,微微抬眼用余光探了探殿内,唯有他一人前来。他战战兢兢地进到殿内,突然殿内光亮越来越暗,又听到殿门关上的声音,管夏延的因不由地变得紧张起来,不知皇帝要向他降什么样的旨意,值得如此。
书桌上的字还没有写完,李元汉朝管夏延淡淡一瞥,一边沉稳悠然地写着手上的大字,一边笑说道:“朕大约记得,管卿在三司也有十多年了吧。”
“是。”管夏延规规矩矩回道。
“朕本想你和礼部主司一并前来,可惜朕让吴方去请他时才知晓他患了急症,病得连床都下不来,朕想着你在户部做员外郎也有好些年,礼法之事还要请管卿帮朕捋捋。”
管夏延犯了难,明明礼部主司康廉昨日才送了帖来,说是午后有要事详谈,怎的就病倒了,康府里的竟没有一人来告诉一句。
管夏延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劲,小心回话道:“臣惶恐,只怕臣学之不精,虽尽心竭力却不能为陛下解忧。
李元汉搁下笔来,指了指管夏延,笑骂道:“你呀,朕想跟你说些心里话,你却摆出一副腔调,你和康廉一样,都是狐狸。”
管夏延躬身低眉,不作言语。
李元汉转身扶着桌案坐下,脸上的笑容即刻散去,变得深沉又苦闷。
“此刻这殿中只朕与你二人,朕问的话你务必要答,不可欺瞒。”
管夏延当即跪伏外地,态度至诚:“遵圣意。”
李元汉看着地上的管夏延,沉沉地洗了口气,顿了顿,才缓缓说来:“朕……本有三子,活到如今一个也不剩,朕登基四十三年,自问勤勉国政,予民宽厚,却终是孤寡一人。”
虽已近七十高龄,枯凹的双眼依然锋锐不减,让人不敢直视。
“管卿,你来给朕说说,假时朕撒手人寰,又未诏立太子,依祖制礼法,该由何人继任?”李元汉直问。
管夏延微微促颦,小思稍许,回道:“回陛下,依臣所知,我朝自开国以来当以嫡长为尊,百姓家业若无家主遗命亲书,当以嫡为继,若无嫡以长为继,而后择贤者,或引胞衣之后为嗣,承其家业。”
“管卿之意,是要朕从庆王与邑王的子嗣中选一个来做朕的儿子?”
管夏延从容回道:“陛下是天子,掌管天下之业,心中考量自然与寻常百姓不同,臣愚昧,自不能揣度天子之意,只能说说寻常罢了。”
李元汉静静地看着管夏延,笑了笑,话锋一转:“管卿家的明珠也到了议亲之龄了吧?”
管夏延一愣,回道:“是。”
“可有中意的人家?”
不知面前的皇帝动了什么心思,管夏延当即防备起来,轻描淡写道:“倒是有一户,两家长辈正在替孩子们相看。”
“那便是好事将近了……”李元汉自顾低语,手上不时摩挲着一只娇小玲珑的白玉稚兔,面色忧愁,想起亲儿不在自己身边,心里顿时就难过起来,眼泪就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见此,管夏延急忙告罪:“臣失言,请陛下降罪。”
李元汉朝他摆了摆手:“与你无关,是朕老了,总不能自已地回想起往事来。做皇帝有什么好的,老了老了什么都没有。”
瞥见管夏延还伏跪在地,李元汉抬手示意他起身来,虽眼角还有些残泪,脸上却依然恢复从前的平静。
他小心地将玉兔护在掌心看了又看,才缓缓坐正了身子,对管夏延道:“既然康廉病重,他手上的事便暂交由你来处置。朕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有些旧事也该了了,八月十五是个好日子,宫里边也许久未见热闹之事了,那一日让宗亲们都来,就在朝熙台,办一个团圆宴,此事就交由你来督办,务必热闹些。”
管夏延一惊,他能接下康廉的事来也是意料之内,却从未想过李元汉让自己督办宫里边的团员宴,这一向是礼部主司阮海明的差事,虽说是皇帝的旨意,可他越权而为,难免与阮海明心生嫌隙,不好相见。
“臣遵旨。”管夏延微微皱眉,硬着头皮跪下承旨。
李元汉无奈地叹了口气,朝管夏延拂了拂手,自语一般:“回了吧,回了吧。”
“臣告退。”
管夏延躬身缓缓退下,皇帝之意他心中已猜测七八分,一想到朝堂权势的更迭,心底就按捺不住的激动和窃喜,想要扶云直上成为新贵,眼下正是机会。
殿门外,见管夏延从内退出,吴方笑脸移步上前,对他低声恭贺:“管大人,前途无量,真是恭喜了。”
管夏延故作不解,疑问:“大人这是何意?”
吴方只是微微笑了笑,不再多语,各自心中明了就是。
回去的路上,经过南平大街,管夏延叫人在街口停顿,遥看当朝宰辅武胜郁的府宅,犹豫片刻终是没有转而登门,当即招呼了脚夫赶紧回去。
品溪居。
管疏青还在为管飞白承继嫁妆之事抒说心中的不快,从祠堂回来到此刻近午,她都在武霈思身边说个没完,无非是那些嫁妆有些什么,冯家不该有如此厚重的家产尔尔。
耳朵一早上都听着管疏青的诸多不满,武霈思没有说一句话,只顾自己缠绢簪花,研香为焚,自在自得,怡情悦己,全然没有将女儿的一句放在心上。
等她说得口渴喝水的片刻,武霈思才轻问:“将朱呢,怎么没跟你过来?”
“上学去了,他哪回不是在书塾就在自己院子的书房,除了读书也没见他做点别的。”管疏青没有好气说道。
武霈思抬头浅浅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问道:“今日他为何不跟着你一同过来说一说?”
“他说什么?”管疏青急说道,“他一个男子,那些嫁妆跟他有什么干系?还不如多读几本书,有了功名他什么没有?”
武霈思没有接过话,静静地看着她,想让她自己回味过来。
“母亲,你看着我做甚,我脸上妆花了?”
武霈思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你弟弟尚且知道苦读为自己搏功名,可你却不知为自己的前程作打算,在我这儿吐了一肚子酸溜溜的话,好在你也只是在我面前这样倾诉罢了,但愿你心里痛快了便该知道什么事对自己才是要紧的。”
听武霈思这么一说,管疏青肚子里的那点闷气和不甘顿时消减了不少,脑子也渐渐清醒起来:“若她嫁得不如我,怕是那点嫁妆也要贴补进去。”
“自然是不如你的,可也不能坏到哪里去,总要为你父亲想想,你只管往高了看,若能与侯府结亲,你的夫君再争气些考个功名,便是用她所有的产业换个官也是追你不及。”
如此一想,管疏青在妆镜前坐下,拾了一朵粉绢茶花簪于发脸,原本娇媚粉滑的脸庞多了几分清丽。论姿容样貌,她在京都虽称不上最美,可也没几个能比得上,论家世出身,父亲好歹是三司下四品员外郎,母亲又是当朝宰辅的嫡幼女,这满京都的贵女们哪一个不愿与她交往,即便是贵家公子偶然瞥见也少不得多看她几眼,也就是当今的皇帝老迈,若然不是,她去给自己争个贵妃也是能想的。
见她微扬唇角,想来管疏青已经想通,如此,武霈思才叫身边的金嬷嬷从内屋取来衣裳和首饰匣子,挥手将院里的不要紧的丫头婆子遣退,只留了金嬷嬷、大丫头柳柳和管疏青的近身丫头橦黄。
“这衣裳哪儿来的?”金嬷嬷一端上来,管疏青就看上了,“这料子是新花样,一个月前才听齐宝斋的老板说这叫流云缎,料子轻软柔滑,能迎风生辉,可惜只有两匹,都被人买走了,母亲你这是从哪儿的来的,还绣了花做了衣裳,只是这花儿……”
“如何?”
管疏青皱了皱眉头,觉得可惜:“这缎子的颜色本来就素了,如今绣的又是白里透绿的花,这都素成什么样了,我才多大年纪就穿这个,指不定被洛家和燕家的那几个丫头笑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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