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绝路(1/2)
“小贼在此!”
刘老六高声应答。
三叔循着路子,应声而至。
“汪汪汪!”
脚边跟着那黄狗,兀自叫唤,摇头晃脑,尾巴摇个不停。
“三婶呢?”刘老六问。
“在林子,牵着牛呢,得留个人。”
“你带着刀么?”
“要刀作甚?你不是带着棍么?”
“这蔓子攀爬甚密,我这棍子劈打起来颇为费力。”
三叔“哈哈”一笑。
“我道如何,且待我来。”
言罢捋起袖子,跋步上前。
“咔嚓!”
拇指粗细的藤蔓被他双手撅断。
他经年务农,接掌及指,俱是厚厚的肉茧,气力竟也不俗。都说农家苦人,脸朝黄土背朝天,可经年累月锻炼下来的这一身气力和毅力,寻常人怕是拍马也赶不及。
苦!
熬!
农家就这两个字。
苦!苦到天下太平!
熬!熬到官府老爷们发了善心!
三叔兀自得意,眨眼间撅出一条道来。
“瞧!这不成了?”
刘老六暗自皱眉,撇撇嘴,道:“三叔!你去拿刀来!不!喊三婶!就你这功夫,我已劈打了两笼了。那小贼就在前方。”
他伸手一指。
“瞧见没?那儿!黑隆隆(hēi,long-long)的一团。”
三叔打眼去瞧,习惯性的把右手搭上额眉,只见百丈外,果然黑隆隆(hēi,long-long)的一团影子,眨眼间又钻了两笼荆棘。
“我怎么瞧着……像个孩儿?”
三叔心头讶异,问道:“这孩儿伤了二爷?”
刘老六道:“铺子里,眼睛伤了。”
三叔又问:“如何伤的?”
刘老六答道:“我也不知。我从铺子里,后堂出来,便见这小贼举手打伤了二爷的眼,怕是瞎了。二爷躺在地上,手腕被这小贼咬了一口,皮肉都翻出来了,血流得满身都是。”
三叔还待再问,刘老六催他唤三婶取刀。
“我去!我去!你三婶年纪大了,眼神不好,莫不是怕摔着了,不好治。”
言罢,回身返路去取。
“哆!旺财!”
黄狗摇尾跟住。
那头,三叔去取刀,这头,刘老六也没闲着,提着棍子继续开道。
一盏茶功夫。
三叔取了刀来,脚后依然跟着叫“旺财”的黄狗。
“老六!你来!使这刀!”
三叔递上一把宽四指,厚五厘的淬钢柴刀。
刘老六接过刀柄,反手翻过刀背,刀锋向上,左手四指弯曲,抵住刀面,拇指跨横,自刀锋上轻轻一带。
“嗡!”
一声微响。
刀锋轻鸣。
拇指微痛。
“好刀!”
“那狗日的刘铁匠,花了我四钱银子哩。”
三叔嘴里骂着打刀的刘铁匠,心里颇有些得意。这年月,但凡有点什么好的东西,受人夸赞,主人家内心里都是极为骄傲的。
大约便是你无我有的意思。
穷人嘛。
富贵人家反倒是敝帚自珍,生怕有什么好东西叫人瞧了去,不敢让人看见,抠抠搜搜,生活粗茶淡饭,美其名曰:俭朴。
其实便是怕那衣不蔽体的穷苦人,瞧见了惦记,又或是怕那路过的强人知晓了,盗了去。
索性,倒不如那停鸾宿凤的山上,一穷二白的道士,来得自在。
刘老六掂量了几番,也是骂道:“那狗日的刘铁匠,家里富得流油,上次我去打个枪头,还拖泥带水,不肯用好铁。三叔你倒是运气。你且站远些,我来开道。”
言罢“嚓嚓嚓”几刀劈出一条道来,伸手一拨,那荆棘便挂荡一旁,容得一个人行走。
“我倒不是运气。那刘铁匠家的儿子上回去山里抓雀儿,被蛇咬了,我刚好路过,背篓里有药,救了他一命。”
三叔拿了刘老六的棍子,笑着解释。
刘老六嘴上应付着,随后又吩咐道:“三叔,且先放狗去追!”
三叔搭手在眉,举目一望,“再近一些,赶两步,且待八十丈再说。”
刘老六眉头一皱。
“这狗、鼻子灵……。”
他伸手一指那吴中有爬钻过的荆棘丛。
“这一路过去,都是那小贼流的血,断无失手的道理。”
三叔闻言一想,也是。
折了一根带血的荆棘,开始唤狗。
“哆!旺财!”
黄狗闻声而来。
“坐!”
黄狗闻声而坐。
将荆棘与那狗闻。
“哆!旺财!”
黄狗闻声耳立。
“追!”
驯狗者,四道口诀。
呼!喊!叫!令!
与寻常并无二致。
只是这乡野之中驯出的狗,与那官府中驯养的狗,终究差了几分火候。
能堪其用就是。
得了令,那狗尾巴一摇,四处嗅了嗅,而后顺着吴中有先前爬钻的路径徐徐追去。
刘老六终于安心落意。举起柴刀,正待劈砍。
从那青阳镇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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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山岗这头的道路上骤然间奔出来一票人马,约摸二十余个,个个擎着火把,手里拿着刀枪棍棒,不一而足。径直往山岗这头走来。
三叔跟在后头,率先瞧见了。
“莫不是乡里来人了?”
刘老六回头。
他眼神好。
“是了。你瞧,打头那个莫不是二爷他家的?”
三叔一愣,“刘三哥?”
刘老六回道:“不是,外侄,二伯。”
三叔了然,道:“刘老二啊。”
刘老六知晓了这一票人马的来路,此时也不再关注,举起柴刀便砍,“嚓嚓嚓”,几刀下去,又是几丛荆棘劈开,显出路来。
三叔却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待得这一票人马走得近了,这才放声高喊:“刘老二!刘老二!这边!小贼在此!”
路上那一票人马寻得正急,听了三叔的高喊,顿时止步,高声问道:“是三哥么?老六在何处?”
三叔高喊:“我与老六俱在此处,快来捉贼。”
那一票人马闻言,皆是振奋。
乱糟糟,乱嘈嘈,七颠八倒,口中妖魔鬼怪一阵乱叫,有叫三叔的,有叫三爷的,有直呼姓名叫老三的,也有称宗问祖喊老祖宗的。该是大地主,大宗族,一个地方繁衍生息久了,辈分乱得离谱。辈分高的,能喊到上九代去,辈分低的,能喊到下九代来,长幼难分。有的小儿,初生俩月,你得喊祖宗,有的老头,九旬开外,你得喊孙子。好在是,左右是宗亲,平时遇到个麻烦,有人帮手;坏在是,平时遇到个麻烦,你也得去。
那一票人,手里擎着火把,伸拳蹬腿,吹风唿哨,好似一群下山野匪,裹着妖风,乌烟瘴气地往山岗上袭来。
都说。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此句乃是《拊掌录》所录,据闻乃是元朝一位名为元怀的人所录撰。
写的正是此情此景。
那一票人马大呼小喝,叱咤音呜,浑似一群鬼怪,影影绰绰的,十分吓人,便是连那山林里的老虎,见了也要遁地而走。
声势浩大,如何令人不知。
吴中有方才还在径自逃命,骤然间听得那山岗上一阵妖魔鬼怪的乱叫,惶然间回过头来,只见那山岗上,浮浮沉沉的一条火龙,浩浩荡荡的朝自己这逃命的要处袭来。
心底暗暗发苦。
眼见生路在望,如今又入囹圄。
垫足举眉。
只见四面黑漆漆,八方雾蒙蒙,天色不知何时,竟已入夜,只是夜间星幕,薄有微光,映在地上,略见浅影。
如何是好?
迟疑间。
“汪!”
一声狗吠。
一团黑影。
骤然蹿出。
紧接着,那狗吠戛然而止。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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