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儿灭纪(2/2)
“母亲本来就是个刚烈的性子。”
父亲弃纪而逃的那天,母亲在我面前嚎啕大哭,从小看惯了母亲的烈性子,一时间我竟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劝慰,只能任她哭得像个孩子,想起这些,我的心里又是一阵疼痛。
“怎么,提到叔姬,让你伤心了?”齐侯的声音响起。
竟是这样轻易就被看穿了,我心中不由得一叹。
“眼看要到齐国境内了,以后清儿再想见母亲,怕也是难了,”齐侯说罢又喝了口酒,话锋一转,“其实齐、纪算是有世仇的,厉王在位时,就是听了纪伯的谗言,我齐国先祖才被烹致死。如今,寡人攻下纪国,也算是终结了两国的冤仇,女公子以为何?”
好个不动声色的试探!我迅速地盘算着,若是说齐侯攻纪是英明之举,以齐侯的城府,必能看穿我的言不由衷。但若是和他唱起反调,万一触怒齐侯,后果难测。
思量之下,我打定主意,不卑不亢:“诚如齐侯所言,齐、纪有世仇,故齐侯攻纪合乎情。二来纵然没有这般渊源,如今群雄并起,强者为王,以齐侯之英明,纪国称臣是早晚的事,故合乎理。况齐侯重义,厚葬伯姬,更对臣女生母叔姬多为缮顾,臣女身为质子,但一路之上齐侯并未为难,臣女虽有亡纪之痛,但亦是心服口服。”
齐侯好酒,即便在问话的时候,也是口不离酒的,可是这一会儿,他倒是不喝了,只是将那酒杯放在手中把玩,眼光有意无意落在我的身上。
我实是忐忑,齐侯素有豪放之名,想必是有些义气的,因此我才袒露心声,不知是否合了他的意。
安静了片刻,齐侯忽然纵声大笑,赞道:“好个纪国的女公子,果然是有些辩才的。”说罢复又饮酒作乐。
我心中石头着地,不禁微微呼出一口气。齐侯随后又问了我一些纪城的风俗人情,我一一作答,并未出错。
“好了,天色不早,清儿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你在寡人这里拘谨得很,恐怕是吃不下东西的。”齐侯笑道。
还未待我答谢,齐侯忽然抬高了声音:“无知何在?”
此话一落,帐帘便被拉开,一男子答道:“无知在此等候多时,不知主公有何吩咐?”
“也没什么旁的事情,原是想让你过来同寡人喝酒的,但寡人现在有些乏了,你便替寡人送了清儿回去。”齐侯漫不禁心地说道。
我心下生疑,若是真想送我回营帐,随便差个军士就是,况且齐侯看上去兴致正好,并不像乏了的样子。我虽这么想着,可也不敢多言,行礼之后便退了下去。
“多谢公孙相送。”
原来就是他!这公孙说来也是命运不济。听闻齐侯诸儿与公孙无知虽是叔侄,但年龄相差不到十岁,加上公孙无知相貌英朗,文采风流,深得诸儿之父,齐僖公的喜爱,无知明明只是公孙,却享受着公子的待遇。当初,诸儿与两名异母弟弟公子纠、公子小白,外加公孙无知并称为齐国四公子。
“嬴姑娘不必客气,既是齐侯吩咐的,我自然要送姑娘回去。”公孙无知有些淡淡的。
我见他如此,便不再说话,两人一路无语。
诸儿如今已届不惑之年,却仍旧是一幅放荡不羁的性子,相比之下,公孙无知便温和了不少。只是我曾听父亲提过,诸儿继位后,虽是没有撤了无知之前享受的公子待遇,却以怀念僖公为名,赐姓“公孙”,此生此世,即便论辈分,无知能晋升为公子,却也永远除不掉公孙的名号了。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已到了帐前,我谢过公孙,刚回到帐里,一团黑影便窜到我怀里,把我紧紧抱住。我先是一惊,回过神来又紧紧地抱住那黑影。
“你去了那么久,我以为出了什么事。”准儿略带哭腔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让我一阵难受。
“姐姐说过会平安的。”我捧起弟弟的脸,瞧着一片无法消散的愁云。
我清楚,现在不过是开始,以后遇到的危险恐怕会越来越多。可是准儿还小,我不能让他一直活在担惊受怕中。想到这里,我再次将准儿拥在怀中,暗下决心,弟弟,从今以后,姐姐必定拼尽全力,护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