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远角的灯光(1/2)
米兰完胜佩鲁贾,升上联赛积分榜第一,暂时的,第20轮还有一场最关键的比赛。当我们在家里、在酒吧、在电影院、在路上享受胜利后的轻松周末时,罗马坐镇主场与尤文图斯展开了榜首大战。
队友们一块儿预测了这场比赛,包括我在内的绝大多数都认为尤文图斯会在奥林匹克球场拿走1分或3分,只有加图索等个别人赌罗马赢。我猜里诺是因为打尤文时吃了亏,怨气未消呢。我看好尤文,不仅基于米兰自身和两队交锋的结果(0-3负尤文,2-1胜罗马),更是回想起了和“斑马军团”对抗时那种无懈可击的绝望。罗马上半程赢过他们,侥幸赢在内德维德的缺阵和莱罗塔列的红牌,自从捷克人复出后,尤文就很难被打败了。
然而事实出乎意料。
我及时赶到家看比赛,打开电视尤文图斯1-0领先,是3分钟前德尔皮埃罗进的球。3分钟后,罗马就扳平了,德罗西左路45度斜吊,托蒂头球破门。又仅过2分钟,坎德拉罚出角球,图拉姆在托蒂的压迫下将球顶进了自家大门,罗马2-1反超。此时比赛刚进行了30分钟,节奏之快令人应接不暇,之后即便比分稳住了,但双方仍在激烈的攻防中拉锯。
罗马的三前锋是托蒂、卡萨诺和德尔维奇奥,下半场维奇奥下,蒙特拉上;尤文图斯则用伊布拉希莫维奇换下特雷泽盖,接着又派上米科利,打到60多分钟时也列出三前锋与罗马对攻。里皮和卡佩罗,当下足坛最懂防守的两位大师攻起来稳健而犀利,双方都有机会,也都有淹没机会的能力。直到决胜时刻,又是托蒂。第85分钟,他送出直塞球,穿越莱罗塔列和蒙特罗交到蒙特拉身前,蒙特拉单刀面对布冯,冷静地推shè入网。3-1,罗马本赛季第二次战胜尤文图斯,夺回榜首位置。
想想都后怕,要不是我们新年第一场给罗马记下迄今唯一的败绩,他们真得不可一世了。比赛最后关头我零度角助攻因扎吉的那球多重要!终场哨前我和卡卡合力挡下托蒂的那球多重要!
托蒂,我以前总以为意大利媒体把他当“国宝”炒作是太浮夸了,如今同在一个世界踢球才能切身体会他有多强。对我而言,达到能传能shè这种“全面”还得努力修炼技术和心态,而他的“全面”已经成为一支球队整体运行的带动者了。当尤文图斯在中场通过内德维德和赞布罗塔的位移拓展出丰富的层次时,托蒂回收到前腰甚至更靠后的位置,亲自盯防内德维德。这两个男人的对抗看得我血脉贲张,电视机前都能听到骨骼磨挫撞击的声音。领先后的一段时间,托蒂用兑子战术扛住内德维德,抑制了尤文的反扑,等到里皮变阵4-3-3,他又担起中锋的角sè顶到最前端去接应后方和边路的长传冲吊了。最后尤文全力压上,他后退的同时保留了给对手致命一击的通路,助攻蒙特拉,体现了他阅读比赛的能力。不愧是罗马和意大利国家队的双料10号。
有些偶像,让你看见他那么牛就立刻想去照着试试,哪怕扮家家也好。“亲爱的,陪我出去逛逛吧。”我突然对身旁的艾莱娜说。
她很惊讶,“这么晚了,去哪儿?”
“开车,找个安静点,漂亮点的地方。”我拿起车钥匙,套在手指上旋转着。
艾莱娜已经卸妆了,但我知道每当我带着一股热情冒出奇怪的点子时,她都会先鄙夷一番,然后很默契地配合过来。
“弗里奥说得一点都没错,你就是个孩子,而且长不大!”她先鄙夷,“我穿什么呀?待会儿是喝咖啡还是压马路?”然后她配合。
“穿运动鞋,我们去踢球!”我说着就去外屋帮她提鞋子了。
“你这个疯子!”她嚷嚷,“鬼才陪你去呢!”
晚上11点多了,米兰城又一个充满时尚名品、歌舞剧以及足球的周末意兴阑珊。街上空了,连街边的楼面都漆黑一片,只有一些附带历史意义的建筑还在金黄sèshè灯的映照中雄姿巍然,守护着半睡的城市。
我开车在毫无阻碍的道路上速度还是很慢,漫无目的,哪儿顺眼往哪儿开。艾莱娜坐在副驾位上,一身黑底加三条红杠的阿迪达斯棉质运动服,运动鞋是我亲手给她穿上的。她还特意扎起了马尾辫,又jīng神又漂亮,那素颜被车里的暖气暖得微红,戴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如此丽质的“女鬼”最适合陪一个疯子半夜里出来疯了。
经过杜莫广场、斯卡拉歌剧院,开上丹特大街,正前方就是斯福尔扎城堡了。那是14世纪留下的贵族宅邸,现在是市立古代美术收藏馆,艾莱娜带我去参观过。
作为城堡正门的钟楼矗立在大街尽头,顶上的时钟还指着正确的时间。钟楼两侧延伸出笔直的高墙,石窗、垛口密集而严整地排列着,透视出曾经森严的戒备。两侧高墙各以一座圆柱形的碉堡为止,再垂直向后拐过去,围起巨大的四方形,整个斯福尔扎城堡宛若一座城中之城。钟楼前是半圆形的绿地广场,外围环绕着小街,街边矮矮的路灯保持着美观的间距,一长排望不到尾。它们头顶着光芒柔和的白sè圆灯,仿佛一条珍珠项链戴在琥珀sè的钟楼前面。广场中间有一池喷泉,白天会随着音乐喷出花式水柱,夜晚是静默的,空留平如镜面般黑亮的池水。我把车轻轻地停在了喷泉池的边上。
我和艾莱娜下车了,她举起胳膊舒展开身体,深深地呼吸一口。“哎呀,咱们来迟了,美术馆关门啦。”她指着钟楼上快到12点的时钟打趣地说。
我从车尾的后备箱里拿出一只足球。
艾莱娜见了jǐng告我:“喂,有点素质好吗?这草坪可不是给你踢球的。”
“没要去草坪上踢。”我把球扔到脚尖颠起来,“球不离脚,可以吧?我小时候技术很烂,于是规定自己只要走路,必须脚上带着球,上学、散步、去超市都带着,后来盘球、颠球这些事就简单得成习惯了。”
“哼……嗯?……习惯!”艾莱娜猛然叫起来,“我逮到你的习惯啦!”
“啊?什么意思?”我莫名其妙的。
“你的习惯——走路带球!别想赖哦,上次我们打赌的,一辈子的家务!”她戳着我的鼻子说。
我想起来了,是看丰田杯的时候我俩打得赌。当时说到皮尔洛罚点球有习惯,又说到我,我号称自己没任何习惯,她就跟我赌:如果被她发现了我的某个习惯,我就要给她做一辈子的家务。
可是她抓的这个点也太牵强了,“呃……亲爱的,那是很早以前了,而且‘习惯’放在这儿只是个形容词。”我不认赌,依旧颠球。
“你——别——耍——赖!”艾莱娜发飙了,一脚朝我颠起的皮球抡过来,紧接着只听嘭的一声,一座路灯的灯泡碎了。
正是广场街旁的矮路灯。黑sè的金属灯柱大约两米多高,举手就能摸到顶,上面都是和足球差不多大的球形灯泡。眼前这座被艾莱娜jīng确命中,顶着小半个残破的“蛋壳”,也不再发光了。
我俩都目瞪口呆,她是因为闯了祸,我是佩服她蒙得准。正如前文所说,看见别人很牛就立刻想去照着试试,我跑去捡回皮球,好好地放在脚前,退后几步。
“你……你想干嘛?”可能她看懂了我的架势,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没理她,眼睛牢牢盯住与那破路灯相邻的另一座,助跑,起脚……
嘭!
“耶!我也中了!”我转身抱起艾莱娜欢呼,路灯又碎一个。
“你疯啦?”她推开我,“这是公共设施啊!你……唉,见过素质低的,没见过素质这么低的。”
她还没吐槽完,我又把球拿回来放好了。
“保罗.亚特兰蒂尼。”她严肃地念出我的全名。
我满不在乎地说:“看,我要证明什么是蒙的,什么是真本事。”
说完,我立即起脚,嘭!再碎一个。我伸出两个手指冲她招摇,再次捡回皮球。她要来抢,怎么可能?她又不是马尔蒂尼。我带球一晃,第三脚shè出……
帽子戏法、大四喜、五个、六个、七个……我变换着距离、角度、脚法,接连命中,斯福尔扎城堡“项链上的珍珠”被一颗颗地剥落。我自己都惊讶命中率竟能达到100%,越踢越兴奋,似乎找到了一种久违的快感。而艾莱娜呢,像个石雕——被我肆意妄为的举动石化了。她眼睁睁地看我在这充满艺术之美和贵族之尊严的广场上野蛮地破坏着。
远处传来隐约的躁动声,我很jǐng醒,不等听清楚是什么,就赶紧把皮球收回,拉着艾莱娜撤退。
“小子!别跑!”“你这小流氓!”“天哪,他打碎了多少灯!”jǐng察终于来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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