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毒人（1/2）

初chūn，午时，顺天山。

阳光从云的裂缝里，从那橙黄sè的，衬着太阳的边缘云层中，发散开，成为一种扇子般的光线，斜斜投shè下来，丝丝缕缕。

顺天山，太阳照shè到地方暖洋洋，背荫处却还藏匿着残冬的微寒。在半山腰的竹林之中，忽然之间，浓浓的rǔ白sè雾气就冉冉升起，缓缓漂浮移动。

浓雾乍起，那样深，那样浓，像流动的浆液，迎面袭来，迷人心神，恍若走进朦胧的梦里。浓雾中，小乞丐倒下的地方早已变成了一个“大蛇堆”，四周还不时有蛇蠕蠕滑动而来。

蓦地，猛听得咕昂、咕昂、咕昂三声大吼，突然之间，小乞丐身上那个“大蛇堆”仿佛受到什么惊吓般，一阵颤动，瞬时间，群蛇混乱起来，飞窜着，四散奔逃，跟着噗、噗、噗声响，草丛冲跃出一物。却是一只小牛犊，约半人高，全身殷红胜血，头上一对双角成rǔ白sè，眼睛却闪闪发出金光。它大嘴一张，颈下皮鼓震动，便是咕昂一声雷鸣般的吼叫。

群蛇见到那血牛，似乎颇有畏惧之意，纷纷嗖、嗖、嗖的四下里逃窜，血牛嘴一张，咕昂一声叫，一股淡淡的红雾便向群蛇喷去，红雾所到之处，群蛇触之即亡，霎时间，地下成片的散落着群蛇的尸体，大批大批的毒蛇抽搐着，翻滚几下，僵死在地。

顷刻，堆积在小乞丐身上的“大蛇堆”死的死，逃的逃，四散窜去，溜的一干二净，小乞丐现出了身形，余下一地的蛇尸。

但见小乞丐仰躺在地，全身上下都是被毒蛇噬咬的伤口，手脚四肢肿胀粗大，皮肤漆黑，面sè发乌，脸上臃肿成一团，气若游丝，时断时续。

这“万毒林”中之毒蛇条条奇毒无比，随便一条咬上一口，便得立时毙命，偏偏此时几百条毒蛇同时咬中小乞丐，百种毒素一起进入小乞丐身体，一时间，相抵、相克、相混、相冲、相解、相溶，竟不相上下，互相冲突，在小乞丐体内翻涌来去，争斗起来，虽然痛苦异常，但却不至于立马丧命。

那血牛惊退群蛇，望着一地蛇尸，得意的摇头晃脑，张开大嘴，又咕昂、咕昂的嗥叫连声，欢喜异常。原来，这血牛乃是“万毒林”中一个异物，专以毒林之中的剧毒动物为食，xìng喜吸食各种毒素，其自身汇集千万种毒源，因此得名“万毒血牛”。

此番，万毒血牛被群蛇吸引而来，片刻之间，竟得到一地美食，煞是兴奋，当下扑腾来去，满地游走，专挑颜sè鲜艳的剧毒之蛇，吞食肚中，游走之际，逐渐来到小乞丐身旁，万毒血牛将头搭落在小乞丐身上，鼻翼一张一缩，从小乞丐头颈一直嗅到脚踝，蓦地，抬起头，金光闪闪的眼中shè出异彩，小乞丐身蓄百种蛇毒，正是万毒血牛绝好的美味佳肴，万毒血牛咕昂一声叫，将头甩动两下，张开大口，就朝小乞丐脚踝咬去，立时，乌黑的脓血迸出，汩汩流淌，万毒血牛立刻张嘴吸住，咕咕的大口吸食。

如此良久，随着体内的蛇毒被万毒血牛大口的吸食，小乞丐肿胀的四肢竟渐渐恢复如初，臃肿的脸颊也渐渐消肿，皮肤也由漆黑发亮而逐渐转为青sè，进而一点一点又开始恢复皮肤本来之sè，而呼吸也由气若游丝转变为短暂急促。

此正是天赐良机，小乞丐身中百种蛇毒，就算一时相克、相解，不致立刻毙命，但毕竟毒浸心肺，生命拖不了多久，此时，恰巧碰上万毒血牛，竟以他体内毒血为食，吸食之际，无异于替他吸毒疗伤，如此，不需多久，小乞丐便可蛇毒尽去，回复如初。

蛇毒消退，小乞丐脸颊渐渐有了一丝血sè，慢慢红润起来，呼吸逐渐平缓匀顺，皮肤之sè也由漆黑逐渐转变，随着毒血流出的方向，从头部开始，经过脖颈，胸腹，手臂，一路向下，渐渐恢复正常肤sè。片刻后，小乞丐全身毒素已去大半，只余一双小腿还残有小许，略现青黑之sè，只待再有一会，就可回复如初。

便在此时，草丛中籁籁声响，又游出一条红黑斑斓的巨大蜈蚣来，足有小乞丐半身长，触须探动，盘旋游走，来到小乞丐头颈之处，对准小乞丐脖颈，就猛地咬了下去。随着蜈蚣剧毒的沁入，瞬间，小乞丐脖颈、脸颊、上身、手臂刚回复正常肤sè的皮肤，又逐渐转呈青蓝之sè。

原来，这巨蜈蚣天生就是万毒血牛的对头，这次，尾随万毒血牛而来，眼见万毒血牛吸食小乞丐体内蛇毒血，当即便游走而出，也来争食，且一边吸允小乞丐鲜血，一边还放出毒素，这巨蜈蚣与万毒血牛双方的毒xìng、毒源都不同，却又不相上下，谁也奈何不了谁，因而，不停地相互争斗就成了彼此双方的宿命。

万毒血牛正大口的吸食着小乞丐身体内的蛇毒血，忽见巨蜈蚣前来侵扰，不禁大怒，一抬头，就冲着巨蜈蚣咕昂、咕昂的嗥叫连连，巨蜈蚣浑然不理万毒血牛的嗥叫声，继续在小乞丐脖颈处吸允鲜血，万毒血牛眼见嗥叫威胁无用，无奈下，便又低头继续吸食小乞丐体内残剩的蛇毒血，不出片刻，已将小乞丐蛇毒血吸尽。

小乞丐此刻虽然蛇毒去尽，但全身又尽是巨蜈蚣之毒，这次身子再无肿胀，但皮肤却泛出幽蓝幽蓝地光泽，恐怖异常。

万毒血牛吸完蛇毒血，眼见小乞丐全身充斥着的都是自己对头，巨蜈蚣之毒，当下甚不服气，便咬着小乞丐脚踝不放，又喷出自己的红雾之毒，红雾毒液从小乞丐脚踝处渗进体内，与巨蜈蚣之毒相互抗争，两不相容，竟逐渐逼退巨蜈蚣之毒，小乞丐一双小腿从幽蓝之sè，慢慢转为殷红之sè。

巨蜈蚣见万毒血牛竟与自己争斗起来，当下便不再吸允小乞丐鲜血，只奋力释放毒素，与之相争，霎时，小乞丐小腿殷红之sè一顿，又反被幽蓝之sè驱逐而回。

万毒血牛猛地双眼金芒暴起，奋起发力，红雾之毒大肆催发，小乞丐皮肤殷红之sè蓦地大盛，又逐渐漫延，从小腿一路而上，逼退了幽蓝之sè，顺着腰身直上胸腹，但到达头颈之处，却已力尽，去势一缓，万毒血牛稍一泻力，幽蓝之sè便又立即席卷而回，驱退殷红之sè，万毒血牛又再次发力，殷红之sè又再逼退幽蓝之sè，但一松劲，便又立即消退而回……

如此这般，几番轮回，巨蜈蚣与万毒血牛之毒不分伯仲，小乞丐身上皮肤之sè便在红sè与蓝sè间拉锯不断，好在，巨蜈蚣与万毒血牛两者所使都是剧毒，而两毒相抵、相冲，争斗之下，小乞丐倒也不至于瞬间毙命。

就这样，一来二往，巨蜈蚣与万毒血牛两个毒物，竟以小乞丐身体为平台，斗起法来，而小乞丐皮肤之sè便也在幽蓝与殷红之间来回变换不停……

小乞丐在心绞痛发作之际跌倒在地，被群蛇围攻而昏迷不醒，朦胧迷糊中只觉皮肤胀起yù裂，浑身臃肿难受，全身上下又如万虫噬咬，麻痒难当，想要张口呻吟，却又全身乏劲，连张口之力也没有。正难受间，就被万毒血牛当作美味，咬上脚踝，吸食蛇毒血，小乞丐皮肉的肿胀感觉便渐渐好转，身上的麻痒之感也逐渐减小，一时间，仿佛从痛苦地深渊来到了极乐仙境，虽然，身体还有些不适，却已舒服的想要大叫，猛然，嘴巴竟又能张合自如，只是喉咙堵塞，发不出声。正当小乞丐舒服之际，却又有巨蜈蚣前来争食，脖颈一麻，一股冰寒之意就从头颈蔓延至全身，瞬间，小乞丐便又从极乐仙境刷地掉到了寒冰洞窟，全身冷的只想哆嗦，但却丝毫也动弹不得，一时，浑身冰冻之极。就在这时，万毒血牛与巨蜈蚣争斗起来，万毒血牛放出红雾之毒，小乞丐脚踝处忽地一烫，一股热气从脚踝处漫延至胸腹，驱散冰寒，刚开始还是挺舒服的，浑身暖烘烘，但渐渐火气增加，灼热难奈，若火烧烘烤般，口干舌燥，似乎皮肤着火冒烟，火热片刻，蓦地冰寒之意又大作，驱逐火气，小乞丐便浑身冰凉冷清，但渐渐又冰寒刺骨，接着，灼热又来，消减寒冰，却又全身如火焚烧，然后，又热去而寒来，全身冰冷异常，而后，又冰消火焚，浑身灼热异常，翻来覆去，几次来回，寒冰、火焚不断地循环，来回刺激着小乞丐的神经，终于，小乞丐脑中“轰”的一声炸响，全身犹如堕入深深地黑渊，再无一丝知觉。

万毒血牛与巨蜈蚣两两相争，不分上下，各自倾尽自己的毒囊毒液，全都注入小乞丐体内，倒得后来，俱是毒液用尽，两只毒物同时放开小乞丐，双双呆立片刻之后，各自竟就此掉头离去，再不望向小乞丐一眼。

竹林中，只余小乞丐仰躺在地，昏迷不醒……

从中蛇毒开始，到两大毒物用尽毒液离开，小乞丐身体成了千万毒源的交换之所，先前所中的“霜风丸”之毒早已瓦解消散，不知所终，而群蛇留下的百种蛇毒，也已被万毒血牛吸尽，到现如今，小乞丐体内就只有万毒血牛与巨蜈蚣所留下的两大剧毒，这两种剧毒，在小乞丐体内相斗、相克、相争各不相上下，却也各自抵受了各自的毒xìng，不会再危及小乞丐的xìng命，但这两种毒素时时相争，却也将会给小乞丐带来无尽的苦楚，直至两种毒素越斗越少，逐渐消亡为止，在此之前，小乞丐将不会有片刻安逸的rì子。不过，有坏处，也有好处，小乞丐通过此次的毒液疏通经脉，气喘之病，已然理气通顺，好了一大半，而且，各种剧毒注身，也已使他对毒素有了免疫之力，可说是百毒不侵，残留在身上的万毒血牛与巨蜈蚣所留下的两大剧毒，又使他产生天然的毒源，流淌着一身的毒血，全身上下俱是剧毒，可说他已整个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毒人……

旭rì当空，和煦的阳光从天际洒落在这片竹林之上，掠过缝隙，渗透下丝丝缕缕，四下宁静，一片青幽，浓雾逐渐消散，已近午时。

陡然间，隐隐传来叮当、叮当的清脆铃声，由远及近，蓦地，转出一个少女，一身青衫，白里泛红的脸蛋，容sè娇美，急步匆匆而来，脚上系着两个小铃铛，行走之际晃动着，发出叮当、叮当之声。

这少女的面容布满紧张神sè，不时停步，频频回头向后张望，似在惧怕着什么，忽然瞧见横躺在地上的小乞丐，轻轻“咦”了一声，快步走近，凝神细看，仔细打量了一会，黛眉蹙起，心中惊异。

但见躺在地下的小乞丐呲牙咧嘴，五官挤皱一团，似在强忍巨大的痛苦，身上皮肤之sè甚为奇怪，上半身幽蓝发亮，下半shen殷红透紫，全身竟没有一丝皮肤之sè。

青衣少女蹲下，伸手探了探小乞丐鼻息，只觉若有若无，淡如游丝，呼出之气，一会冰冷，一会火热，心中更觉古怪了，当即拍了拍小乞丐肩膀，道：“喂，喂！醒醒，喂……喂！”说完，等了片刻，见小乞丐没有反应，又摇了摇小乞丐身体，提高了一点声音，道：“喂……喂！醒醒啊！喂……你怎么了？”小乞丐还是没有反应。

青衣少女站起身来，脸上踌躇不安，不断的回头四望，面现焦急之sè，猛地伸腿踢了踢小乞丐，道：“喂！你不醒来就算了，本姑娘还有事，你可别怪我见死不救……”语毕，转身离去，刚一回头，小乞丐突然发出“啊！——”的一声惊叫，猛然惊醒。

青衣少女回头一瞥小乞丐，微微一笑，道：“喂！你终于醒了，你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