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栩栩如生(1/2)
月色寂寥,南中山角灯光冲天,一派忙碌。各路分队紧急赶往救援,指挥部则开始重新分析。
夜色浑浊,言格立在车边。昏暗的夜与灯光打在他脸上,给他静默的侧脸投下几道深深的暗影。他很静,没有任何表情。思绪放空了十几秒。
周围的人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没看到,也没听到。只是,脑袋里会不自觉地重复几个画面:她蜷在他的副驾驶上,呜呜地打哈欠,累得歪头睡去,却因有人敲玻璃猛地惊吓醒来;她歪着头探到他面前,肌肤在灯光下透明脆弱,垂下长长的睫毛,凑近他的唇;她单薄的身体被车灯的光切割得虚幻而朦胧,应该很累了,还跳着和他招手挥别。
不该放她走的。
他深深低下头,用力摁住眉心。不能再想,不能再想了。
一想,就疼;一疼,就不能呼吸。
“言医生,我们开个会。”陈队过来,还有几位警官和季阳,“队员在山里发现的碎肉组织是动物的。”
言格抬起头,外表仍是淡漠疏远,看上去和平时无异。
不等众人开口,他便直接道:“嫌犯在安瑶的门诊患者名单里,无病情,却频繁来求诊。”
陈队原准备要他听听季阳的意见,毕竟人家才是专业的,现在他一开口,其他人都反应不过来。
这样的响应速度叫他微微皱眉,道:
“嫌犯的外貌特征家庭背景和我一开始描述的无差别,与肖岩类似,长相清秀,家境富裕,没有稳定工作,和父母同住,有姐姐或妹妹。不同的是这个男人比肖岩还好看,脸很白,身体瘦弱,朋友很少,不善交际。他可能遇过大型事故,却奇迹般毫发无损,或者,他在感情方面遭遇过重创。
“他家人有人患过心脏病。最近他身边有人心脏病发死亡刺激了他。他有虐待小动物的历史,或许杀害过邻居家的狗,引起过纷争,治安警察会有记录。另外,要么他从事屠宰业,要么他家有一个牧场,或近年买了牧场。他最近常出现在医院里找安瑶看病,但他没有病,请认真排查心外科安医生的挂号和诊疗记录。”
他不许任何人插嘴地快速说完,见众人仍是不可置信的模样,忍了忍,道:“请问你们还站在这儿做什么,等我冥想出嫌犯的名字告诉你们吗?”
陈队微愣,和言格合作很久,第一次见他“发脾气”,从来温儒清淡的人,只是蹙着眉声音低沉,就让人莫名压力。他看一下季阳,后者点头:“我赞同言医生的观点。”
陈队第二次不能犯险,保险起见:“脸很白,身体瘦弱,朋友少,是怎么回事?”
言格眼神静默,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季阳:“妄想是一个循序渐进从轻度到重度缓变的过程,并非一蹴而就。他常年妄想自己有心脏病,会避免各种外出和运动,久而久之,缺乏阳光,缺乏锻炼,避免和朋友交流。”
“事故和感情呢?”
“这是他怀疑自己得病的触发点。”
“虐待动物?”
季阳解释:“他想找到合适的心脏,会下意识研究各种动物,一开始只是小动物,但小动物的心脏太小,他会转向大型牲畜。可大型牲畜不像小动物容易获得,他必须有牧场,或者从事屠宰业。”
陈队这次心服口服,立刻派人去医院调查,同时加大山林里的搜索力度。
言格冷淡道:“不要再本末倒置,为找到嫌犯目前的位置,请立刻找到嫌犯家。”
有位警官疑惑:“他会躲在家里?”
“不会。但他不一定躲在山里。”言格表情冷肃,“他可能只是开着车出来抛弃废弃物,同时寻觅合适的心脏。”
众人哑口无言。
季阳赞同:“与其盲目地在黑夜的丛林里寻找,不如快速找出嫌疑人,分析他可能待的地方。”
工作便如此展开。
不到一个小时,警方锁定了嫌疑人。言格拿到照片和资料时,再度隐隐地感到不安。
枪口冰凉,甄意听到自己的心跳几近癫狂。
男人没有开枪,朝甄意伸出一把手术刀:“小护士,帮我把心脏取出来。”
甄意惊住。
身后,林涵的呼吸很沉重,喷在她头上,她头皮发麻,枪口抵在她的左胸,随着她剧烈的心跳一簇一簇。细小的手术刀发出淡红色的反光,刺眼。
甄意张着双臂,像护雏的母鸡。她害怕得神经紧绷起来,扯得耳朵撕裂般地疼,却本能地不肯屈服,她迎着那人笔直而诡异的目光,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的眼眸微微敛起,不悦。手指摸去扳机处。
甄意瞪大眼睛,被恐惧攫住无法呼吸,身后的林涵拼命想要说什么,可他蒙着嘴,只能发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调。甄意听出来了,他在喊“甄意”。
她立刻伸出手:“把刀给我!”
男人给她,示意她去穿手术服,并遵做严格的消毒模式。
她做完一切,对男人说,能不能换个地方让林涵躺下。
可男人不让她松绑,坚定地摇头,说已给林涵清理消毒,让她立刻把他的心挖出来放进贮存箱里。甄意想说自己不是医护人员,但只怕这一说,她的利用价值也变成“心脏”。
她走到林涵身边,悲伤而绝望地看他,可警察的眼神坚定执着,对她点了一下头。
甄意心里更苦,缓缓作势把刀尖对准他的胸口,她停了一下,惊诧道:“哎呀!”
背后抵着的枪口松了,男人凑上前来看,甄意抓住机会,手术刀挥过去,瞬间划开他的脸,鲜血直流。
她扑上去拿刀刺他,可他反应极快,她尚未近身,他已握起枪狠狠砸向她的腹部。甄意摔倒在地,还不屈服,又是一刀划在他腿上。
她刚要爬起来,他上前踩住她的手,狠踹她肚子。甄意口吐鲜血,蜷在地上,痛得眼前发黑。
男人一抹脸,盯着手上的血,眼里烧起了火,端起猎枪,拉动保险栓,瞄准甄意。
“许莫!”安瑶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制止了他,“我和你说过,她是我的护士,杀了她,你就别想做手术!”
许莫收了枪,却难解恨,上前一手揪住甄意的脖颈,把她拖起。甄意奋力挣扎,却挣不脱。他把她拖到池边,狠狠把她的头沉进水里。
池水无孔不入,带着动物内脏的血腥味苦涩味,灌进她的口鼻耳朵。
空气!她竭力想呼吸,却眼睁睁看着口中的空气化作泡泡浮出水面。肺部焦灼烧痛,她需要空气,可每次呼吸,涌进去的却是更多的水!
她拼命挣扎,池子里扑腾作响,水花四溅。男人全身的力量都摁在她脖子上,她眼睛模糊了,只看得到池底密密麻麻漂浮着红色的心。
窒息的感觉叫她全身扭曲。她的胸腔要爆炸!
她抓着刀,反手去划他的腿。这次他敏捷地躲过,甄意立刻浮出水面,跪在水边,大口大口地呼吸,每一口都火辣辣地灼烧着呼吸道。她双手紧握成拳,屈辱,羞愤,痛苦得想哭。
她努力忍住眼泪,抬头却看见淮如绑在林警官的柜子的背面。她此刻没心情管她,四处寻觅安瑶的踪影,她一定在白帘子后面。
果然,许莫摁下开关,帘子拉开,对面……甄意惊愕。
许莫是许茜的孪生弟弟,因为许莫的伯伯无法生育,许莫的爸爸把婴儿时期的许茜送去伯伯家当女儿。
许莫家在市中心的一栋高档酒店式公寓楼里,面积四五百平方米,俯瞰整个繁华市中心。城市的夜景格外璀璨。
许莫的父母坐在沙发上掩面叹息。
女警官耐心地询问许莫有没有别的去处,平时待在哪儿,他的父母答不上来。
许莫的房间收拾得很整洁,不像一般男生的房间,没有篮球美女,也没有汽车模型。倒和言格的房间很像,只有一整面墙壁的书。举目望去,全是医书。
言格检查他的抽屉,望远镜,口罩,胡子,墨镜。——跟踪。
开衣柜,几件普通低档的衣服在高档衣里格外显眼。——跟踪。
翻开相册,家族间的照片被剪得稀烂。——不和,仇恨,不公。
床头有一个大相框,放着罗马神话里月亮神阿耳忒弥斯和太阳神阿波罗的裸身画。——姐弟,情感。
走去书柜旁,拿起几本翻看得最旧的书,讲医疗器械的保养与维护,书页上写满密密麻麻的批注。——他不仅简单地幻想换心脏,已有非常系统且规范的研究。
言格合上书,走去客厅,道:“他需要一处非常大且足够隐蔽的地方进行实验。不止一个操作台和一把刀,他所在的地方能装纳整个手术室,icu室,能容纳下他所有的手术工具和照护工具。”
许莫的父母捂着头:“我们也想阻止他,可很抱歉,我们是从内地来的,在这里并没有购置其他房产。虽然有厂房或建筑地,却看管很严,不可能让他胡来。”
言格沉默了一会儿,说:“陈警官,请立刻让信息科工作人员查询医疗系统外,近几年连续购买心脏类药物、手术消毒药、手术器械的个人及公司。也请卫生部门调查医疗系统内重大器械的置换销毁回收情况。”
许莫的父母低着头没动静,可言格捕捉到父亲的手指微僵,母亲的哭声轻了一点。其他人察觉不到,但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微微敛瞳:“许先生,许太太,你们知道你们的儿子在哪。”
肯定的语气,掷地有声。十几个人的客厅里,顿时落针可闻。
这对父母仍是低头捂着前额,不表态。
甄意望着帘子的对面,呆住。一个透明的玻璃房子,是精细复杂的无菌工作室,手术室和icu病房。
标准化的手术台,无影灯,操作台,一整套精密的医学仪器,上边红色的符号跳动,显示着诸如空气湿度细菌数等等的数据。
玻璃房子外围的另一头是工作室,放着一堆堆动物心脏,正是刚才传送带送过去的。
许莫对心脏有非常高级的等级分类,一部分吃掉,一部分用来解剖做实验,满足他对治疗心脏病的各种需求。
安瑶穿着手术服,立在手术台旁,脚被链子锁着,看不清表情。
甄意这才明白许莫不是开玩笑,他真的要换心。他原准备杀她,可安瑶说她是护士,救了她。身后,许莫再度拿枪推她的后背:“不要耽误我做手术,马上把捐献者的心脏挖出来。”
甄意回头,强忍愤怒:“他不是捐献者,他是活生生的人!”
许莫说话时,嘴角会奇怪地抽抽:“我妈妈说不能杀人。所以我不杀。你去,把他的心挖出来。”
这什么逻辑?
安瑶做最后的挽留:“许莫你听我说,你没有生病,你很健康。真的。你不需要换心脏。”
“你们骗我!”他咆哮起来,一抽一抽地歪着头,斜着眼睛,目光却笔直,“我的心一直在疼,它要死了。只有一小时了。你们不肯救我,就骗我!我不想死,我要心脏!”
他拿枪抵住甄意:“把他的心挖出来!我要手术。”他不住地颤抖,惊恐万分,“只有一个小时了,再不手术,我会死。”
“啊!”他惨叫一声,用力抓住左胸口,痛苦得面目扭曲,仿佛他的心正被千刀万剐。可握枪的右手毫不松开,逼着甄意往林涵面前走。
她的心却安静下来,站在林警官面前,望着他急切而命令的眼神,微微笑,摇了摇头。
这个女孩如此平静地倔强着。
许莫大怒,走到柜子背后,砰的一声枪响,子弹打在铁皮柜子上,震耳欲聋。甄意条件反射地捂住耳朵。
淮如脚上的链子断开。许莫示意她过来:“我可以不用你这个人质,也不要她这个护士。你们三个里,我要一个心脏!别惹我。”
淮如手被束缚着,直哆嗦,望着甄意泪如雨下:“我不能死,淮生还要我照顾,甄意,你听他的吧。跟他讲不通的。”
甄意想说什么,又听淮如道:“他的职责不就是保护平民吗,难道要我们替他去死?”
甄意闻所未闻,气得想笑。她听说淮如是搞科研的,甘于清贫,却没想她竟有这种想法。
“是,他的职责是保护你,但你也不可以如此心安理得地享受别人的生命!”
淮如哭喊:“他是警察,他就不该让平民死。”
许莫恐慌道:“谁是警察?”
甄意心一沉,想要阻拦,已来不及。
砰!砰!
两声枪响在甄意耳边炸开,林涵额头上青筋暴起,胸腹处血水如涌泉一样汩汩流出。林涵极尽痛苦地嘶吼,可声音被胶带捂住,只化成喉咙里沉闷的声响。
甄意扑上去,捂住他的伤口,哭喊:“把安医生放开,让她来救他!”
安瑶挣扎:“许莫,让我先救他!”
许莫见林涵面色惨白,比所有人更加惊恐:“快!他要死了。快把他的心脏挖出来!快挖出来!”
甄意的泪水湿透双眼,拼命想堵住他的伤口,可黏稠熨烫的血液不断地往外涌。指缝中每溢出一点,她的痛苦就增加百倍:“求求你们救救他,许莫,你救救他!”
“我叫你动手!”许莫眼见着他的心脏要死去,托起枪,再度扣动扳机。
“啊!”甄意惨叫,腿上被子弹灼烧而过,穿出一个坑,鲜血直流。她疼得像被火在烧,疼得大哭,可偏偏死不松手,拼命也要捂住林警官的胸口。“救救他,求求你们救救他!”
淮如也大哭:“甄意你放手。林警官活不了了。他要是死了,许莫会把我们俩的心都挖出来的!”
林涵垂着头,扎在甄意肩膀上,嗓子里模糊地和她说着几个音节,一声,四声,四声,三声……
甄,意,动,手。
甄意泪如泉涌,呜呜地哭,却只是摇头,她恨死了这种看着他人在她面前死去的无助和绝望。她不能杀掉林警官,不能看着他去死,不能这样,绝对不能!
又是一声枪响,另一条腿再度中枪。
“啊!”甄意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脚像断了,疼得她几乎晕厥,可她的手仍死死捂着林涵的腹部,死都不松。
林涵脸色惨白,低头看她,刚才中枪都没有落泪的男儿,眼泪一滴一滴,砸在甄意手上。
淮如泣不成声,跪下来哭求:“甄意,你这样下去,我们都得死!”
甄意的双腿失去知觉,身上全是血腥味,脑袋疼得意识不清,可莫名其妙的想起宋依说她“保护欲太强”。她哪里是保护欲强?
甄意小脸煞白,扭过头看住淮如,剧痛让她说话都气息不稳:“淮如,这世上,从来就没有谁该为谁去死,也没有谁的命就活该比谁轻贱。”她痛得生不如死,脸上全是眼泪,“生命,本来就是无价的,本就该被尊重。一条命无价,三条命也无价。无价的东西,能用倍数来衡量吗?一条命就比三条命该死吗?不好意思,我不会用人命来做算术题。”
她最终扭头看向许莫,嘴唇已惨白,额头冷汗直冒,说出的话却带着惊人的血性,一字一句,狠烈强硬:
“杀死我,随便你!让我杀人,想都别想!”
话说出口,她毅然决然。心里却涌上大片酸涩留恋的情绪,那个人,他,此刻在做什么……
“我不想死,我想活着。我比谁都珍爱我的生命。”她痛极,眼里再度蓄满泪水,“但,如果为了救自己的命,去杀死别人,绝不可能!许莫,让我为了活自己的命,成为杀人凶手,你休想!”
巨大的观景阳台外,万家灯火。夜空静谧,悬着一轮白月。
室内璀璨的欧式大吊灯下,许家夫妇静坐如钟。面对言格的质疑,两人有一瞬没反应。
很快,许妈妈抬起头,悲伤地看住言格:“我不知道他在哪儿,这孩子干什么从来不让我们知道。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也难过。可许莫不一定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她的眉梢在不经意间极其轻微地扬了一下。
“你在撒谎,女士。”她的反应和神情太小儿科,逃不过言格的眼睛。
“许莫房门上挂着钥匙,他没有隐私,很信任你们。他在房里干什么,你们都清楚,你们也一直担心他伤害自己,出意外;刚才进门时,我看了楼道上的清洁值班表,你们家没有公寓管理员打扫,管理员说你家请了外面的钟点工。我猜并没有。你们不希望外人接触到你儿子,你知道他很危险;他的床头有一根线,用来摇铃,家里没女佣。他摇铃是叫你们,以防他任何时候‘突发心绞痛’,你们能立刻赶去他床前‘救’他。家庭照片里出现过很多品种的狗,这些狗去哪里了?和许茜一家的照片被剪毁,为什么?许茜是你们送给哥哥嫂子的女儿,她是许莫的孪生姐姐,关系出现了什么裂痕?你们前年购买的农场和许家的传统业务没有半点关系。到现在,还要隐瞒?”
许妈妈脸色苍白,无从反驳,捂住脸哽咽:“许莫他很听我的话,我教过他不许害人,他很乖,他只是害怕,只是太痛苦。他不会伤人。你们这样跑来我家,说他是罪犯,你们没证据。”
“不对。”言格一眼洞悉她的心理,几近残酷地剖析,“女士,你知道许莫已经这么做,你只是不想承认。或者你想,只要警察找不到他绑架的人,就无法定罪。更或者,你准备好保护他的安全,帮他毁尸灭迹,让警察永远找不到被绑架的人,让他背负嫌疑却不能定罪。”
“不是。”许妈妈低头哭泣。
而言格一番话说得在场的警察心发凉。如果这对父母真的决定包庇,很可能等他们采取有效措施时,人质已遇害。更有甚者,如果许莫在警察找到前把痕迹处理掉,到时即使他们认定他有重大嫌疑,也无法将他绳之以法。
季阳上前:“许莫现在劫持了五个人!请你们体谅其他父母的感情。”
许家父母脸上没有半分动容。
言格没有试图劝他们,他很清楚劝不了。他可以想象到这座大房子里日常发生的一切:
儿子有某种畸形的情愫,经受了凄惨的心理煎熬。他心理生了病,父母怕别人笑话他鄙视他,辞去家里的佣人,夫妇俩细心照顾。儿子成天心痛,医生说没病,不开药也不打针,儿子揪着胸口在卧室地板上打滚,痛得死去活来,脸色惨白,数度晕厥。
世上没人能治好儿子的病,儿子发现吃心补心,要活的。他们不想儿子痛苦,只要他开心健康。买回来的活鸡鸭,心太小,不够。儿子开始杀家里的狗附近的动物,还是不够。后来要杀牲畜,最后儿子决定一蹴而就,彻底治愈心病。
有人说,孩子们依赖父母的照顾。可其实,父母也依赖对孩子的付出,如果能永远照顾一个需要父爱母爱不会长大不会离开的孩子,他们会赴汤蹈火。
这样的父母,是劝不回头的。
言格转身,进了许莫的房间,书桌上还放着出国学习计划,从去年一直到今年两个月前。说明去年有一段时间,他的状态好转并持续很久,但两个月前陡然恶化。
外边的人不知所谓,就听里边哗啦啦撕纸的声音。众人疑惑之际,言格拿了一大张许家资产地图出来,双手一展,平铺在茶几上。
不等许妈妈有任何反应,道:“许家资产包括码头集运、房地产、水产品工厂三大块,刚才你说不可能在加工厂和房地产里,因为有严密看守。这句话不对。看守最严密的应该是码头集运。你下意识想误导,所以许莫的医疗室就在加工厂或地产里。”
众人讶异,谁都不太记得进门后许妈妈呜咽的话了。而言格居然从一开始就在纠错。
许妈妈眼瞳敛了一下。言格看在眼底,低眸:“我说对了。”手中的笔一画,地图上的五角星去掉三分之一。
“我质问你购买和许家业务无关的牲畜农场时,你没有紧张。所以也不是农场。”
这下,许家父母紧张了。这人说话时,随时都在关注他们一丁点儿的表情变化?
殊不知他们这一紧张,言格更确定,把农场的五角星上打了个叉。
“水产品加工厂,正值夏季,生产线全线满负荷。厂内人手全在岗,人流量大,不适合许莫潜伏。”笔尖落到地图上,抬眸见许爸爸无力的眼神,言格利落地再次去掉三分之一的五角星。
“房地产里,住宅用房不可取。已开始经营的商业用地和工业用地不可用。”画掉一大片。许妈妈闭了闭眼,直觉是在她心上割肉。
很快,图上只剩四个五角星,分属不同的方向:“四栋废弃的工业烂尾楼。这里面有两栋楼原本计划用做冷藏品存储中转站。仓库设计非常符合嫌犯需求。”言格画掉地图上方的两个五角星。
密密麻麻的地图上只剩了两个。一个紧挨农场和南中山,另一个离家很近。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地图上言格修长的手指上。
言格沉默半晌,观察着许妈妈,缓缓道:“许莫会去山里打猎,偶尔用不掉的动物内脏也抛去山里。他需要从农场里获取动物心脏。所以,他在紧挨农场和山林的这栋楼。”
许妈妈双手紧握,皱着眉,闭上眼睛。言格转而道:“不对,应该是离家更近的这个。”
许妈妈一怔,睁大眼睛。言格敲一下笔,利落地起身:“警官可以搜人了!”
甄意抱着腿,埋头坐在地上,没有害怕也没有悲伤。她的心底静得没有任何情绪,空茫得像已经死了。
林警官,真的死了。就在不久前。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