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地荒(2/2)
苍天啊,亏他还曾骄傲地以为,丁小雨会拜倒在他的飘逸银发下。真正的世风日下,他这样德才兼备、帅翻日月的新世纪好妖怪,并且还有一份土地爷的正当职业,福利和未来都十分可观,竟然还比不上一个人类小屁孩吗?
阿荒有些闷闷不乐地回忆着这一个月的种种迹象。
怪不得她之前一个月每到晚上都一个人偷偷躲在房间里鼓捣,原来是在写日记。怪不得每天早上她都要拖沓半天,原来是要把日记看一遍,以便于记得她自己正在喜欢一个男孩子。
这样子的恋爱不累吗?
阿荒开始有点佩服这个丫头了。
身为土地爷,迅速摸清了那个让丁小雨怦然心动的家伙。
一个长得还不错的男孩子,高高瘦瘦,清清爽爽,笑起来坏坏的,不得不说丁小雨眼光还不错。但是……
像是很多人类那样,阿荒也不喜欢“但是”之后的话,可他又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丁小雨无论如何,不能跟那个叫陆巡的男生在一起。
绝对不可以!
当他在放学路上对丁小雨委婉地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丁小雨一直沉默。
“真的!我以土地爷的名义发誓,那个家伙脚踏十七八九只船!”
丁小雨依然沉默。
“而且他还抢乞丐的钱,看见老奶奶摔倒绕道走!”
丁小雨皱眉。
“他每天都要亲手杀死一只鸡来炖汤喝!”
丁小雨猛地抬头看着阿荒。
不得不说,深刻了解丁小雨品性的他编造的这些理由还是很具有杀伤力的。
但为什么丁小雨只是推开了他,然后一路飙着眼泪跑掉了呢?直觉告诉他,丁小雨并没有被他说服。
身为一只聪明的地荒及尽职的土地爷,阿荒永远有备选计划。
丁小雨的日记本被偷的那个清晨,阿荒躲在窗户外,看见丁小雨起床后迷茫地打开抽屉,然后愣怔了片刻,刷牙洗脸上学。阿荒本以为到此为止,刚准备忍不住给自己点赞,丁小雨却对他说,他永远不能再反对她和那个陆巡在一起了,因为她永远记住了他。
不对啊,他明明拿走了她的笔记本啊。她怎么还记得?阿荒理了理头绪,然后发现,丁小雨这个小糊涂,其实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啊。
她只能记住和阿荒有关的一切,在阿荒没有参与到她的感情里时,她只能用日记来记住自己喜欢的男生,可是阿荒出来反对她,阿荒还偷走了她的日记本,丁小雨唯一可以全盘记住的,是和阿荒有关的一切。
阿荒知道自己这次真的是彻底笨蛋了一次。
丁小雨通过他这只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笨蛋妖怪,记住了她喜欢的那个男生的一切,而且再也不会遗忘。
“你利用我。”阿荒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像是一个臭流氓。
丁小雨慌乱地往后退缩:“我……我没有!是你先反对我们,是你先偷走我的日记本的。”
“你有想到这么做对不对?!”他气急败坏地盯着她,而她像是一只无处逃窜的小兽,躲闪着他的眼神。
“我……我就是喜欢他!”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何况是陷入初恋的丁小雨,她忽然抬起头恶狠狠地用力甩开他,“你就是嫉妒!你就是吃醋!”
“我吃醋?!我嫉妒?!”阿荒觉得好笑,他忽然想说他们地荒一族的爱人都是仙女什么的,丁小雨你算什么。但是话未出口又觉得这样说实在是搞笑,“我反对你们是因为那个陆巡,不是因为我的感受,你知不知道那个男生是谁,你知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接近你……”
丁小雨的眼泪“唰”地一下溢出眼眶:“就算他像你说的那么坏!也比你好一万倍!”她睁着含满眼泪的眼睛,就那么定定地看着阿荒。
阿荒被她看得别过脸去,他听见女孩子轻微而又难过的哭泣声,他看见她蹲在地上,抱着膝盖说着:“我只是,只是想要像别人那样活着。我只是想要感觉一下,有喜欢的人的感觉,是不是真的像她们说的……说的那样幸福,我只是不想你离开了,我就又连自己是谁都不再记得……一个人也不记得,我只是害怕,害怕忘掉自己,忘掉已经记得的……我只是害怕啊……”
阿荒看着蹲在地上抽泣的丁小雨,心里难过得想要把眼前这个瘦小的女孩揉进自己的怀里:“丁小雨。”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立刻被她赌气打掉。
阿荒强挤出一抹笑容,又伸出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这一次,她没有打掉。他叹了口气,蹲下来,轻轻拍拍她的脊背:“我答应你,不会离开这里。”
5
不仅不会离开你,还会加倍守护你。
这座城市最近地面上不太安宁,莫名出现了不少凶神恶煞的道士。阿荒尤记得药斋的男人曾经对他说过,这里上一任土地爷就是死在这些臭道士手里。
阿荒最近增加了巡逻的次数,平常没事就待在丁小雨身边,尤其是那个陆巡出现的时候,阿荒浑身上下的毛就统统竖起来。他知道身为一只地荒,应该淡定,但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心神不宁的,感觉好像要出大事的样子。这种感觉在他的目光落在丁小雨身上的时候尤其强烈。
他绝对不能让她出事,他答应过她不会离开的,那么她也要平平安安才好。
丁小雨也确确实实记住了陆巡,并且天天跟小男朋友腻歪在一起,阿荒觉得自己这颗电灯泡越发明亮了。如果不是那日那个男生忽然对着空气里的他喊话,阿荒甚至开始觉得是自己先前小人之心想太多了。
当陆巡朝空气里的他喊话的时候,正好是丁小雨去卫生间的间隙。
“我知道你在这里,虽然我看不见你。”男生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空气里的他所在的位置。
难道陆巡能看见他?阿荒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保持着沉默。
“你是一只地荒,对不对?”男生冷冷地问。
八成是丁小雨这个糊涂虫讲出去的。阿荒皱眉,飘到了陆巡的身后:“然后呢?”
“你最好是不要多管闲事。”陆巡深吸一口气,阴险地笑起来,“不然你会死。”
“身为一个人类,威胁一只妖怪可不见得是明智的行为。”阿荒慢吞吞地说着。
男生诡异地一笑:“我们走着瞧。”
阿荒叹一口气:“事情过去那么久了,放下吧,也算是放过自己。”阿荒现出原形,坐在了男生对面。
“有些东西一辈子也无法忘掉,你让我放下?!”陆巡咬牙切齿地说,一拳砸在桌子上,“我要报仇!”
“报仇可以,我不反对,我们妖怪甚至鼓励大家报仇,但是冤有头债有主,你确定你找对了仇人?”
“丁成天死了,那就只能让他女儿和老婆来偿还他欠的债!”陆巡厉声说。
“你想怎么样?”阿荒死盯着那个男生。
“我会让她们付出应有的代价!如果你阻止我,你也一样!”陆巡说着,丢下阿荒,起身往女生卫生间门口走去。丁小雨的身影自门口一闪而现,带着羞涩的微笑走向男生。
阿荒心下一惊,迅速跃起。空气瞬间凝滞,阿荒用了自己的意念,他可不想自己辖区的人类目睹这一幕。两道漆黑的影子迅猛地掠过阿荒的视线,挡在他与陆巡之间,一胖一瘦两个穿着黑色道袍的人笑眯眯地出现在阿荒的面前。
长着山羊胡的瘦道人奸诈地眯着眼睛,死盯着阿荒:“果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胖道人提着肥硕的大肚子上围着的布带,默契接口:“得来全不费功夫。”
两个道人嘿嘿齐声一笑,胖道人看上去比较憨厚,于是憨厚地问了句:“师兄,确定要他的命吗?他看上去还是个孩子耶。”这个胖道人显然是广东一带的人。
“你懂什么!知不知道地荒多稀有,知不知道地荒的魂器可以帮咱俩寿过百年!”瘦道人一个棒槌,打得胖道人连连求饶。
阿荒的视线越过他们,陆巡和丁小雨竟然不受他气场的控制,阿荒心下一惊,心知肯定是道人作祟,急朝丁小雨喊:“跑!”随即身形挪移,试图挣脱道人的纠缠。
“既然遇着了,也算是缘分,不如你乖乖束手就擒,免得我们兄弟为难你,下辈子,投胎做个人吧!”瘦道人说罢,一个鱼跃,欺身上前,与阿荒缠斗在一起。
丁小雨显然被眼前这一幕惊住了,她不知所措地看周身鲜血飞溅的阿荒,又看看脸上挂着诡异笑容的徐徐走向自己的陆巡,满脸惊慌,颤抖着的身体往后退缩着。
阿荒一心想要越过道人的阻拦,顾不得防守,露出一身破绽,胖瘦两个道人几个跳跃,已经挑断他的一手一脚筋骨,血液自手臂和小腿汩汩溢出。
两个道人也伤得不轻,口吐鲜血。丁小雨挣扎的声音穿透凝固的空气,陆巡揪住了她的马尾,刀子抵在了她的脖颈处,捂着她的嘴,顺势将她从窗户推了出去……
阿荒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瞪大了的眼睛里两个道人的身影上下翻飞,闪着寒光的剑刃蛇一样在他的身体上游走着,他膝盖一软,半跪在地上,但他的眼神始终看着被陆巡推出窗外的丁小雨。他记得这家餐厅位于五楼。鲜血在他的身体上四处飞溅,而他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那个空荡荡的窗口。陆巡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怎么,你也想报仇吗?”说罢冷笑一声,随后也跳了出去。
“不要啊。”他怔怔地呢喃着,他看到一束耀眼的寒光在他的面前暴起,他深吸一口气,眼前一片漆黑,“对不起啊,答应你的事情,却没有做到,对不起啊……”
那个雾蒙蒙的湛蓝的湖泊又出现了,在他的面前渐渐清晰起来。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
“没关系啊,反正我也记不得的,等我变成了普通的鱼,我就只有七秒钟的记忆,而你没有人类的感情。这样子的话,就算我们做了对彼此不好的事情,也没关系啦,反正七秒过后,我都不记得啦,我们就还是好朋友。”
“阿鱼……”他在心底轻声喊道。
6
一缕若有若无的气在湖泊里漂荡着,它似乎对什么都挺感兴趣的,在水草里游荡累了,它就围着鹅卵石休憩了一会儿。从清晨到太阳下山,它都没有再移动自己的身体,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它和湖面上的雾气有一点点不同。它的气更加纯粹、干净,像是薄纱一样,飘摇在水里。
太阳落进天池以北的昆仑山里,漆黑弥漫在湖泊里,所有的一切都睡着了。那缕缠绕着鹅卵石的气,刹那间烟消云散,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在这片湖泊里有成千上万缕这种气,日升而生,日落而灭,永无止境,只有一天的寿命,妖怪们管它们叫地荒。
地荒是妖怪里最低级的存在,因为它们只有一天的寿命,它们甚至来不及拥有感情。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它们生生灭灭,它们感受不到这个世界的喜怒哀乐,这个世界也不曾关注它们存在的意义。
更加没有人注意到,在湖泊的深处,有一缕气在游荡累了之后,没有缠绕在鹅卵石上。它本来是要吸附在冰凉又滑润的鹅卵石上舒舒服服地睡一觉的,谁知就在它伸开自己的气脚的时候,一尾银色的鱼儿恰好路过它跟鹅卵石之间,于是它覆在了银鱼的脊背上。
银鱼游啊游,快乐地从湖泊底伸出头,太阳早已落下,月亮初升,昆仑山天池的月光,皎洁而又美丽。
银鱼静静地浮在湖面上,享受着清凉的月光浴。
“咦?”那缕气抬起虚幻的头,看了一眼月亮,它从来没有见过月亮。它以为那是太阳,吓得急忙往银鱼的嘴巴里面钻。
银鱼被它弄痒了,一头扎进湖泊里,看着漂荡在自己面前的那一缕气:“呀,你是谁?”
地荒吓得急忙东窜西窜,银鱼追着它游啊游。
银鱼摇着好看的尾巴,把地荒堵在水草里:“我是天鱼,你可以叫我阿鱼。你是谁呀?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地荒惊恐地看着银鱼,月光自湖面洒进水底,地荒抬头指了指头顶的月光,又指指自己:“气,气,地气。”
“地气?”银鱼好奇地围着它转圈圈,吐出一连串的鱼泡泡,“哦,我明白了,你是地气幻化的妖怪,啊,成了妖怪你就不是地气啦,你是地荒。我在妖怪手册上看到过你们的名字的。”
地荒呆呆地听着,忽然嗖地一下蹿了出去,一口接着一口地把银鱼吐出的鱼泡泡吸进了自己身体里。
“呀,原来你吃鱼泡泡啊。”银鱼开心地游来游去。
“饿,饿,吃吃。”地荒指指自己的嘴巴,又指指银鱼。
“好!我给你多吐点鱼泡泡。”银鱼开心地摇着鱼尾,咕嘟嘟吐出一串又一串的鱼泡泡。
地荒飘逸的身体在鱼泡泡间游弋着,银鱼银铃般的笑声响彻在天池湖泊湛蓝的湖底。
日升月落,时间飞逝。
银鱼渐渐知晓了地荒的习性,当它们还是地气的时候,只有一天寿命。银鱼也不知道为何这只地气可以修炼成地荒,一天天活下来。难道是因为那天它附在自己的脊背上吗?说起来,它们天鱼一族,倒是浑身灵气呢!天鱼嘚瑟地想着,又看看呆呆的地荒,只是可惜地荒没有什么智商,也不大会说话,只能简单地说出一些词语。最常说的就是饿饿饿,真是一个小吃货。起初地荒吃的是它吐出的泡泡,后来地荒开始吃湖里金光闪闪的水草,地荒开始能说一些断断续续但完整的句子了。
再后来地荒开始吃湖泊里的一些小贝类,银鱼气坏了。
“吃鱼泡泡和水草都可以,但怎么能吃贝壳一家呢!你看他们的妈妈多么伤心!”银鱼指着靠在鹅卵石边哭泣的贝壳妈妈,地荒低着头,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一声不吭。
“你说话呀,不然再也不要跟着我。”银鱼赌气地说。
地荒猛地抬起头,注视着银鱼,张了张嘴:“饿,饿就吃。”
银鱼气不打一处来:“可是它们也好可怜的呀,怎么能为了吃就干坏事呢?它们这么伤心你看怎么办吧!”
地荒懵懂地看看贝壳妈妈,又看看银鱼,伸出气脚,一把把贝壳妈妈塞进了嘴里,地荒指了指自己的嘴巴:“饿,饿,就吃,吃了。”
银鱼气坏了,也难过坏了:“我不是问你为什么吃,我是说这样做是不对的。”
地荒迷茫地看着银鱼。
银鱼叹一口气,摇了摇鱼尾:“算了,怎么说你也不会明白的。”
地荒没有人的感情,甚至连生死的概念也不懂,银鱼最后抚摸了一下地荒的透明而又虚无的脑袋:“对不起啊地荒,我没有办法再和你一起了。”
地荒睁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银鱼转身游进黑暗的湖底。
“别,别,不吃,不吃了……别……”地荒的触手缓慢地伸了出去。银鱼回头看着地荒,她还没有像现在这样难过,她怕自己再犹豫一下,就会忍不住又游回去。所以她最后对着地荒吐出一串鱼泡泡,转身消失在地荒的眼眸深处。
7
地荒一直在湖泊里到处走动,它再也没有吃过贝壳,它也不再吃水草,它记得银鱼不喜欢它吃掉别的东西。虽然它不明白银鱼为什么不让它吃,但是银鱼走了,它想要银鱼回来,所以它宁愿饿着肚子也不再吃。
它走了很长很长的路,终于走到了岸边,那晚月光很好,它浮出水面抬头看了一眼月亮,这让它想起第一次看见月亮的那晚,那晚银鱼也在。想到这里,它难过地低下了头。
月光照耀进它的身体,它的身体变得像是薄纱,它略微一跃,整个身体便贴着水面滑翔起来,风中有雪山的清甜气息。
它专注地看着身体下面的湖泊,寻找着那一尾银色的身影。
它看见月光下的湖边,坐着一名渔夫,它躲在水面下,只露出半个脑袋,看着那名渔夫。
渔夫穿着青蓝色的长衣,静静地坐在湖边垂钓着。在他的身边,一名男子靠在他的肩头,那名男子一身月光般皎洁的长衣,紧闭着双眼,衣服上沾染着血迹。
月光下,地荒好像看见一抹银色在湖底一闪而过,渔夫的竹竿“哗”的一声拉出水面,一尾银色的小鱼被提出湖面在月光下挣扎着,银色的鱼尾闪耀着璀璨的光芒。
地荒愣愣地看着,继而迅速跃出湖面,自水面狂奔向渔夫,它气喘吁吁地跑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渔夫将竿收起,触碰向那一尾银鱼。
夜风将男子的声音带入地荒的耳畔,在湖面上久久不散。
“令仪,我找到了,这一尾天鱼,可救治你的伤。”
“没用的。”受伤的男子睁开了凤眼,嘴角略微动了动,他的脸颊掩进垂钓男子的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
“这一次,你且听我一次。”青衣男子扶那受伤的男子坐直了身体,将银鱼自掌心递向那男子溢出鲜血的心口。
“不!不,别!” 地荒挣扎着拖住了男子的手腕。
男子皱眉低头看见一只地荒,用力缠绕在他的周身。
受伤的男子睁开眼睛,用余光看了一眼地荒,缓缓地伸出手,抚摸着地荒的身体:“一只地气凝结的地荒,原来这世间真有此等妖物。地荒,你是紧张这尾天鱼吗?”
地荒点点头,又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青衣男子为难地看着地荒:“真是对不住,我这位朋友受伤了,得需天鱼疗伤……”
地荒急忙扯住了男子的手腕,眼巴巴地看着昏迷在男人掌心的银鱼。
“放了天鱼吧。”受伤的男子摆摆手,靠在男人的肩膀沉沉地闭上了眼睛,“我的伤我清楚,长桑君不必再为我担忧。”
“可是如果不试一试……”
“我,我,可以。” 地荒指了指自己。
青衣男子抱住了身边刹那间又昏迷过去的男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地荒。
地荒指指他掌心的银鱼又指指湖泊:“放,放了。”
地荒又指指自己,伸手摸向受伤男子的心口,一道月光般皎洁的光自地荒的身体里溢出,流淌进男人的心口,男人的身体随即氤氲出一层淡淡的白光。
青衣男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地荒将自己的灵力输送进男人的身体,它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它的气脚开始收缩,它虚幻的气一般的透明的身体,化为一道强烈的白光灌入男人的身体。
漆黑的夜空里,只徒留一缕若有若无的气,气若游丝地自青衣男子的手腕游走着,跌落在地上,一点一点隐没在冰凉的湖水里。
青衣男子看了一眼身边脸色恢复血色的男子,他掌心的银鱼也清醒过来。他叹一口气,长久地注视着湖泊:“谢谢你。”说罢,他伸出手,将银鱼放进了湖泊里。
“世人都说地荒没有感情,我看不尽然啊。”青衣男子淡淡地说道。
银鱼在湖泊里摇了摇尾巴,愤怒地对着青衣男子吐出一道湖水,青衣男子躲闪不及,只得苦苦一笑:“对不起啊,去找它吧,明天太阳升起来,它就会消失了。我在这里等着你,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银鱼更加愤怒地吐出一口水,瞪圆了眼睛,转身一头扎进湖泊里。银鱼发现地荒的时候,他正缠绕着一块鹅卵石。
银鱼看着再也认不出自己的地荒,眼泪簌簌地掉下来:“你这傻瓜!笨蛋!”
地荒依然无动于衷地缠绕着鹅卵石。
银鱼贴近地荒,让地荒附在自己脊背上,它朝地荒吐出一连串鱼泡泡,地荒也不知道吃。银鱼急得又哭起来。
银鱼就这么偎依着地荒,她想这只地荒之所以能熬过那一天,一定是因为地荒附在了她的脊背上吧,那么现在也可以吧。
银鱼胡思乱想了一整夜,天快要亮的时候,银鱼发现地荒正发出微弱的声音,她靠近了它的虚幻的嘴角。
“饿,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