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巧言令色(1/2)
秦凤仪气得,他当时正在礼部同卢尚书说这千秋节礼部献礼的事,卢尚书一向不喜秦凤仪,但秦凤仪一脸真诚恳切地来了,卢尚书可不是秦凤仪这等没脸没皮的,秦凤仪这来说的是正经事,卢尚书还是给他留了一点儿时间,让他快说快走。
这刚商量好,秦凤仪恭恭敬敬地起身,辞了卢尚书出去,就遇着过来的大皇子的长史官。
秦凤仪的性子,上遭与大皇子当差,那是事出有因,但大皇子想让平琳享秦凤仪的功劳,秦凤仪都要自平琳手里夺回来,让大皇子得了回便宜,出了风头。这一次,秦凤仪自己张罗的事,大皇子竟然派长史官来,这长史官还敢挑衅秦凤仪,秦凤仪这性子,说恼也就恼了。
结果,正五品的长史官,就被秦凤仪在礼部大门口啪啪抽了两记大耳光!到底是谁没面子?
秦凤仪自然是行事莽撞,但被揍的长史官,便是坐实了苦主身份,而他被七品小官儿给揍了,难不成会有面子?
长史官简直气个半死,还冲上去要与秦凤仪说道,直接就让秦凤仪的侍卫拦了下来。秦凤仪原想着,大皇子这般无耻,他定要去陛下面前讨个公道。
不过,秦凤仪比一般书呆子强的地方就在于,他出身商贾,甭看做了许多年的纨绔,但对于人情世故,谁亲谁疏,心里跟明镜似的。陛下自然是待他好的,但也好不过自己儿子。便是他把事情说了,陛下主持公正了,可大皇子没了脸面,陛下怕也不能痛快。
秦凤仪心下一思量,转而去了大皇子那里。
大皇子正在内务司听着内务司总管说太后千秋的事务,秦凤仪一到,也不管别个,直接打断了内务司总管的话,上前道:“跟殿下说一声,我把文长史给打了。”
大皇子心下立刻大怒,只是他自小生于宫闱,颇具城府,此时身边颇多下属,大皇子只得按捺住怒火问秦凤仪道:“这是为何?秦探花过来与我说一声,想是有理由的。”
秦凤仪心下冷笑,面儿上也做出一副诚挚模样道:“原本以为文长史是个好的,却不想,竟是这般的鬼祟小人,我刚从礼部出来,他就过去挑拨我与殿下的关系,用心险恶,臣实在忍无可忍,想着殿下皇子之尊,身边竟有这等险恶小人,臣对殿下甚是担忧,就打了他!”
不等大皇子说话,秦凤仪继续大声道:“臣得陛下钦点,协助殿下准备太后娘娘千秋之喜,这些天,臣不敢有一日懈怠,每天冥思苦想,就是想着如何能有个新点子,好为太后娘娘的千秋宴添喜,也让四方来朝的藩属小国见识一番我们天朝气派。臣昨日刚想出的法子,原是想着晚上一道与殿下觐见时回禀陛下的,因为急着去办这事,早上先去的兵部,后去的吏部、户部,这刚到礼部与卢尚书说好了,届时各衙门也出一份贺礼。不料,文长史今日得意扬扬地与我说,他的意见,殿下已采纳。什么是他的意见,他哪里来的这等意见?!我倒不屑与这等小人相争,只是一想到殿下清风明月一般的人品,身边竟是这等小人服侍,臣身为陛下的忠耿之臣,如何能坐视殿下受小人蒙蔽?!当下忍无可忍,打了他!”
哪怕文长史说大皇子已将秦凤仪想的主意提前汇报了,还暗示是以大皇子的名义说的,秦凤仪却不信。大皇子的确爱出风头、争功,可大皇子不是傻子。秦凤仪都往内阁首辅郑老尚书那里走动过了,若大皇子争功到了这等不要脸的地步,秦凤仪也就不争这功了,毕竟这等人品,全无皇子气度,根本不必他去告状,怕是皇帝陛下听闻后亦不能饶了大皇子,更不必提朝中重臣,谁还不要个脸呢?哪怕是想以后跟着大皇子吃肉,若大皇子吃相这般难看,怕是朝臣嘴上不说,心里也要有所判断的。
故而,秦凤仪相信大皇子是抢了他的主意,提前汇报给了皇帝陛下,但依大皇子的谨慎,这是个他与北蛮王子打架后都不会明着送药的皇子,不会明着将秦凤仪的主意揽到自己身上,因为这太容易出纰漏了。
只是,叫秦凤仪咽下这口气亦难,尤其那个文长史,这一贯是大皇子的狗腿子,秦凤仪干不过大皇子,不是因他不如大皇子,而是因为大皇子有个好爹!但文长史这狗腿子,秦凤仪必要把他干掉的!
大皇子不是觐见便利吗?不是爱私下去说小话争功吗?
秦凤仪是不得随意觐见,那么他便将事情处处做在明处,尽人皆知,看大皇子怎么说!
秦凤仪漂亮的桃花眼里带着一丝迫人的明亮,他上前一步,对上大皇子那双暗涛汹涌的眼睛:“这样的奸佞,殿下还是早日处置的好啊!”
大皇子也不过年长秦凤仪一岁,自幼亦是众星捧月地长大,此时端正地坐在上首之位,听了秦凤仪这套话,仍是面色不动,但握住扶手的指骨不由得暗暗用力,唯有如此,大皇子方能抑制住心头的怒火。他没想到,秦凤仪竟然掌掴他的长史!
大皇子淡淡道:“秦探花误会了,我在父皇面前已为你请功,说了这是你的好主意。你大概是误会文长史了吧?”
秦凤仪心下一沉,暗道:幸而没有冲动地去陛下跟前评理,不然当真要中了大皇子的圈套。不想此人平日里惯爱做个礼贤下士的好模好样,心却这样歹毒。明明文长史说的是,大殿下已在御前回禀此事,令小臣过来主持。秦凤仪当下便以为,大皇子抢了他的功,尤其大皇子就有抢人功劳的前科。秦凤仪万万没想到,这竟是个圈套!
若是他不知轻重地去陛下跟前告大皇子一状,岂不是正中了大皇子的算计?而且他若是在人家父亲跟前告人家儿子的状,偏生还告错了,那么,他成什么人了?陛下会如何想他?别人会如何看他?
一想到大皇子的算计如此歹毒,便是秦凤仪也不禁顺着后脊梁骨出了一身冷汗。
秦凤仪绝不是个好缠的,哪怕他想通了大皇子的算计后心生凉意,仍是嘴角一勾道:“那可真就是误会了,原来,那小人非但要挑拨我与殿下不和,更欲栽赃殿下,污殿下名声。他挑拨我,我不恼,自来不为人妒是庸才,现下妒恨我的人也不少。况我与他本不相熟,可殿下待他不薄啊,他竟这样欺上瞒下,我竟不知朝中有此小人!臣请殿下立诛此小人,以正视听!”
大皇子又不傻,总不能秦凤仪这么三言两语的,他就诛杀自己的近身长史。
何况这本是他设给秦凤仪的圈套,可惜这狗东西运道好,竟没上套。大皇子轻描淡写道:“不过是一桩误会,说不上什么奸佞小人啊!秦探花你素来不是小气之人,何况你七品官身,就敢打五品长史,你这性子,也该收一收了。”
秦凤仪立刻大声道:“若朝有小人,不要说五品,就是一品,我也敢打!何况事关殿下,我深受陛下隆恩,焉能坐视殿下被小人糊弄!”
秦凤仪完全是一副耿直刚烈得不得了的口吻,实在令大皇子作呕。见大皇子不肯处置文长史,秦凤仪只得道:“殿下一向心软,我知道殿下是念及与文长史这些年的君臣情分。唉,殿下当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他便也没再逼迫大皇子。
不过,他也没再往别处去,就在大皇子身边坐了,大皇子有什么吩咐,他想插嘴时就插嘴,想发表意见就发表意见。而且更可恨的是,秦凤仪不知如何开启了忠恳正直脸的模式,不论说什么话,都是一副忠心恳切的模样,直接把大皇子恶心得午饭都没吃。
秦凤仪知道大皇子傍晚必要进宫的,他倒没跟着大皇子一并进宫,他另有法子,去宫门前等着,终于等到了平老郡王。其实,秦凤仪原是想着随便哪位大人,他厚着脸皮求一求,总会有人给他个面子,带他一道进宫的。没想到竟遇着了平老郡王,秦凤仪心下一喜,这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他上前请个安,平老郡王笑:“你这是要进宫?”
“有件大事要同陛下说,可我品级低,没有陛下宣召,进不得宫,正在宫门口碰运气,看哪位大人要进宫,带我一道才好。可见我运道好,遇着外公您了。”
平老郡王是坐车的,到宫门也要下车,虽然陛下优待平郡王府,说了平老郡王的车可直入宫廷,但平老郡王一向恭敬低调,半点儿不肯有违臣礼。今见秦凤仪这般在风中苦等,且嘴又甜,平老郡王一笑道:“你若有要紧事,与我一道进去便是。”
秦凤仪连忙上前一步扶住平老郡王的手臂,平老郡王笑:“我还没老到要人搀扶呢。”秦凤仪笑嘻嘻道:“外公您这身子骨儿,不是我说,就是我跟您比武,估计都胜不了您。
我这是借您的胳膊避避风雨。”
听秦凤仪这一语双关,平老郡王笑问:“怎么,有什么大风大雨不成?”
秦凤仪叹道:“我要说了,你定得挂心。这不是什么大事,我已把小鼠打了,只恐有些人起哄架秧子,伤到玉瓶。我原不想令陛下烦恼,可这事,我想半日,必得先来跟陛下通个信儿才好。”
平老郡王何等人物,想到秦凤仪现下就在同大皇子一道办差,那“玉瓶”二字所指何人,不问即知。事关大皇子,自己亲外孙,平老郡王没有不记挂的,只是平老郡王这等老辣人物,便是记挂,也没有多问一句半句,反倒问秦凤仪近来差事如何。
秦凤仪笑道:“我跟着大殿下,长了不少见识。大殿下虽只年长我一岁,做事情细致又能干,就是一样,心太软。”
平郡王道:“大殿下一向待人和气。”
“光和气有什么用。”秦凤仪道,“我朝威慑藩邦,既要有文教之盛,又要有兵将之威。一国如同一人,大殿下实在太过念旧情,一些个小人,就是吃准殿下这一点,屡次生事。我虽不是殿下身边的近臣,可我一个外人都看不下去,王爷说,让不让人恼!”
平老郡王拍拍秦凤仪的手,没说话。
秦凤仪的小机灵在平老郡王这里并没有太过奏效,秦凤仪自然也不会希冀他三言两语平老郡王就能向着他。就平老郡王根本不多问的模样,秦凤仪就知道,他不欲多沾此事。这是再好不过,毕竟论远近亲疏,平老郡王都不可能向着他说话。对于秦凤仪来说,平老郡王不理此事,就是最有利的政治立场了。平老郡王能直接面君的,秦凤仪依旧在暖阁外等着,因他也是能时常觐见的人,暖阁的小内侍还将他请到室内坐等。平老郡王禀过事后,没忘了提一句秦凤仪进宫的事,道:“老臣在宫门下车,正看到秦探花在宫门苦等,他说有事要禀明陛下,看他在外等着辛苦,臣就带他一并进来了。”
景安帝笑道:“怕是来跟朕邀功的,今早大皇子已为他请功了。”平老郡王笑着退下。
景安帝召秦凤仪御前说话,秦凤仪看景安帝挺高兴,还有些犹豫要不要跟景安帝讲呢,可他在礼部门口揍文长史的事,当时定有不少人看到。倘御史知晓,未免多事。景安帝看秦凤仪似有事的样子,仍是先夸了秦凤仪想的主意不错,说他当差用心。秦凤仪道:“真是当不得陛下一赞,臣是过来找陛下拿个主意的,臣今天一时恼怒,把文长史给揍了。”
景安帝有些意外,想着大皇子还夸秦凤仪当差用心呢,怎么秦凤仪就与文长史打起来了?好在,景安帝自即位起,颇经风雨,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便问秦凤仪缘故。秦凤仪一五一十地说了,道:“我原是想着这主意不错,想亲自同陛下说的。可是,没有陛下的宣召,我也不能觐见,就想着先去请教郑老相爷,听一听前辈的意见,郑老相爷说这主意不错,我就去各衙门说了。想着傍晚与大殿下一道进宫,再同陛下回禀。我急着做事,还没同大殿下说呢,文长史就到礼部找我去了,说这事大殿下已经上禀陛下,可我还没同大殿下说呢,大殿下如何知道呢?更可气的是,那文长史话里话外地暗示我,是大殿下夺我的功劳,先禀了陛下。他还说,大殿下的意思,这事以后就不劳我了。我当时气得不得了,我倒不是信他的谗言,我虽与大殿下交情不深,以前还不小心得罪过大殿下,可就是年前我失礼之事,大殿下都未责怪我半句,殿下的心胸,我焉能不知?何况殿下这样的人物、这样的地位,难道会与臣子争功?陛下没见文长史当时的嘴脸,您不知道殿下往日间都是怎么待他的,他喜欢喝茶,殿下的好茶都给他喝了。他是蜀人,爱吃辣,我也与殿下一道进过饮食,殿下并不食辣,可每次殿下留我们用饭,文长史的那一份饭食必然是辣的。殿下这样剖心以待,文长史却如此挑拨我与殿下的关系,我实在是忍不住,就给了他两巴掌。
“我接着就把事跟殿下说了,殿下念旧情,总要给文长史留几分面子。我想了半日,我这脾气也是一时见了小人压不住火,不该在礼部就动手,我该找个暗巷揍他一顿。我看大殿下总要让他体面些的,我也知道大殿下待下头人素来心慈。可这事就在礼部外头,定是有人见着了,倘御史知道,岂不多事?那文长史不过是个争名夺利的小人,他见大殿下喜欢我,心里嫉妒,怕大殿下喜欢我多过喜欢他。可他也不想想,一则我是一门心思地帮着大殿下把差事办好,殿下看我用心,自然厚待。若他也事事用心,殿下自然一样待他;二则,我毕竟是陛下派去的,大殿下对陛下再孝敬不过,加上大殿下的品格,待我自然亲切。”秦凤仪感慨道,“我因生得好,自小就有人嫉妒于我。只是,文长史这样辜负殿下恩典的,我也是头一遭见。他就是想想殿下这些年待他的情分,也不该行这般小人伎俩的。”
甭看秦凤仪把话说得委婉,而且一句大皇子的不是都没说,不过他这点子手段,断瞒不过景安帝的眼。景安帝是何许人呢,虽则这位皇帝上位的方式有些个机缘巧合,要不是他爹、当年的太子、他爹心爱的七皇子一并死在了北蛮人手里,皇位是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身上的。但景安帝就是有帝王命,而且登基十年,就将自父兄手里失落的陕甘之地重新夺了回来。
这位帝王虽则一向和气,但他的手腕,只看平郡王这天下第一异姓王,都只有在他跟前恭恭敬敬的,不敢逾越分毫,就可知这位帝王的本事。
所以,秦凤仪这点子小机灵,景安帝无非看得一乐,想着小探花这入朝小一年,倒是长了些心眼儿,也会告状了。
景安帝之所以看得一乐,而不是一恼,是因为景安帝有着强大的逻辑,一听就明白。是啊,这事的确是大皇子来给秦凤仪表功的,而且当时大皇子说的是:“秦探花已急着去办了,让各衙门早些准备。儿子等不及,先来跟父皇回禀,父皇看这主意可好?”
这话,当然没问题。
就是现在看,也没有问题。
只是,景安帝是何许人,不论大皇子这等不及地过来为秦凤仪表功,还是秦凤仪在他这儿直接就要把文长史干掉。景安帝在他们的年纪,已经登基为帝,雄心壮志准备收复陕甘了。
知子莫若父,景安帝深知长子性情。
同时,秦凤仪时常伴驾,就秦凤仪这直不愣登的性子,景安帝看两眼就能明白。
首先,秦凤仪一向没什么心机,要是有什么事不说,那能憋死他。如果秦凤仪与大皇子关系好,有这样的好主意,秦凤仪早飞去大皇子那里跟他念叨了,如何还会说等傍晚与大皇子一道进宫回禀。
再从大皇子这里,早在大皇子早上过来替秦凤仪请功时,景安帝就知道他俩关系如何了。
听秦凤仪这巧舌如簧的一番说,景安帝笑道:“哎哟,你这口才还不错啊!”“主要是我这一片真心,为大殿下伤感,身边竟有这样的小人服侍。”秦凤仪还跟景安帝这里吹风呢,“陛下,大殿下可是您亲儿子啊,您可得多关心他一些才是。”景安帝道:“行了,你俩的事,朕清楚得很。”
秦凤仪偷偷瞧了景安帝一眼,见景安帝沉了脸,也不好接着说了。景安帝想了想道:“你先时说与大皇子关系不好,朕以为你们只是小孩子脾气,看来,你们是真的不怎么样啊!”
秦凤仪早被大皇子气好几天了,现在也不装什么为大皇子考虑的模样了,轻哼一声道:“您去打听打听,究竟是谁欺负谁!要是他能单枪匹马地赢了我,我也心服口服,总是仗着自己有个好爹,就欺负人。”说着,他还意有所指地瞟景安帝一眼。
景安帝哭笑不得:“你爹不好?”
“我爹当然好啦,只是他无官无职的,因着以前做过盐商,我家现在也是书香门第了,我爹出门还要被有些个人看不起呢。陛下您有权有势!”他这是说景安帝偏心自己儿子。
景安帝摆摆手:“行了行了,朕何时给你委屈受了?来,跟朕说说,大皇子如何欺负你了?”
秦凤仪就自大皇子先拿他当奴才使唤说起来,一面说,一面还能举证,道:“跑腿也无妨,我腿脚好,也不累,还有些事情做。可后来,总叫我闲着,我又不是过去吃茶的。要是没事,我还不如回翰林院念书呢。我本来想着,他毕竟是陛下的儿子,我可惹不起他,都打算回翰林院了。结果,叫骆掌院气了我一回,我就又回去了。好容易想出两个好主意,昨晚上我还找我岳父商量了,让他帮我参详参详这主意如何。岳父说还成,我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求了郑老尚书,跑了大半天,中午就遇着那讨人嫌的文长史。陛下不知道,他误导我,说大殿下抢我功劳。我活了二十一岁都不知道人能坏到这地步,我当时气坏了,给了他两巴掌,还想着来陛下您这里告状。半路上我火气消了些,才想着不对头,大皇子虽与我不对付,可他这样的身份,做不出抢臣子功劳的事。我当时吓得,冷汗都出来了,这就是个套儿啊!倘不是我多想了想,要是跑到陛下跟前告大皇子的状,我成什么人了!”
秦凤仪嘀咕道:“虽然现在也是跟您说了大皇子的不是,反正我也不打算再做官了,我就全说了。”
景安帝还鼓动秦凤仪:“对对对,说吧说吧,把心里的委屈都说出来,也好回乡过日子。”
秦凤仪态度很不好:“说完啦!”
景安帝看他这德行问他:“按理,依你的聪明,文长史再怎么挑拨,你也不该中计啊!
大皇子干吗要抢你的功啊,他是皇子,难不成还与属下争功?”
秦凤仪反正已经打算回老家继续做纨绔了,半点儿没瞒着:“他倒是没争过,可他干的那事,一点儿义气都没有。”秦凤仪就把去岁阅兵的事给说了,道,“我把西大营的范将军得罪惨了,我说不愿意与他一起当差,就是因他没义气。要是跟您一道当差,当时范将军再强硬,我们都吵到您跟前来了,您立刻就能把范将军镇住,这样,东西大营比试分高下,顺理成章。大殿下还说再议,那要议到什么时候去!我跟范将军吵了一顿,拿您的名头把他给压了下去,至今他见着我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当时范将军就说了,哪怕东西大营比武,也不准我主持,不叫我出风头。谁不爱出风头呀,可为了能把阅兵的事情赶紧办好,我也得罪不起他,便答应了。
“结果你猜怎么着,大殿下把主持两营比试的差事交给了平琳!您说,有他这样不讲义气的人吗?我知道他是皇子,是您的儿子,可是这两营比试的事,是我跑了好久,还大大地得罪了一个正二品大将军,才办下来的。就算范将军不让我干,虽则阅兵的差事又是您让大殿下主持的,可难道我那些力气就白出了?他总该问一问我,我干不了,觉着谁合适吧?平琳是哪根葱啊,我辛苦好几天,叫他得了便宜!”秦凤仪现下说起来都气得不得了。
景安帝一点儿不生气,还提醒秦凤仪:“说来,你也得叫平琳一声舅舅的。”“什么舅舅啊,我媳妇儿又不是后丈母娘生的!要这么算,难不成我还能不叫您陛下,改口叫您大姨父?”
景安帝好悬没笑场,与秦凤仪道:“继续说,那后来怎么是大皇子主持的?”
秦凤仪道:“我一见大殿下竟然把这露脸的差事给了平琳,哪能心服?就是我干不了,我岳父在啊!我岳父是侯爵,他爵位比范将军、商将军都要高,而且我们关系也好,这样出头露脸的好事,我当然是想我岳父干的!”
这话,一听就是实话,景安帝点点头:“有理。”
“当然有理了!”秦凤仪道,“可那会儿,殿下已经说了让平琳做,这也是个没眼力的,他虽只是我后舅舅,可是我岳父的三舅子,这要是个明白人,就是殿下让他做,他也不能接啊!”
“兴许平琳没想到呢。”“这有什么想不到的,我跟他话都没说过几句,我跟我岳父什么关系,难不成,我辛苦下来的事,不叫我岳父得实惠,反叫他得实惠去!”秦凤仪大大的桃花眼翻了个白眼,哼道,“我可没这么大方!跟他也不熟!”
景安帝还问:“凤仪,依你的性子,应该替你岳父把这出头露脸的事抢回来才是啊?”秦凤仪叹气:“我焉会不想抢回来。可当时准备阅兵,原是为了震慑北蛮人。平琳我是没放在眼里,可当时他爹平老郡王也在,老郡王为人还是不错的。再者,我岳父与他家也是翁婿关系。还有,我若是非要把这差事抢给我岳父,叫大殿下面子上也不好看。他毕竟也是皇子之尊,为这么点儿小事,岂不叫人看了笑话。只是叫我看着平琳得这差事,却也不能,我就建议大皇子亲自主持了。”
秦凤仪也是灰了心道:“后来我想想,这江山毕竟是您家的。虽则力气是我出的,可大殿下愿意让谁做,也是大殿下的自由。我也不懂这朝中的规矩,还有人说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可以前我爹做生意,要是哪个掌柜做得好,必然要多给银钱的,这样,掌柜才能更加用心地经营生意。我心里挺难受的。我做官,并不是为了赚多少银子、做多大的官,我就是想实实在在地做点事。不是像那些老油条一样,做事时你推我,我推你,待事情做好,一个个红眼鸡似的争这微末功劳。我不想变成那样的人。可我想一想,又觉着这天下是您家的,以后也是大殿下做主,我这么不识时务地去得罪他,挺傻的。再说,你们是亲父子,您待我这么好,我还要告您儿子的状。您要是信了我,自不生气;要是不信我,您得说,白待我这一场,我竟是这样的人。”
秦凤仪说着说着,就哭了。
秦凤仪的性子,从来都不会因为输给别人哭,景安帝也最喜欢看他斗志昂扬的模样。今日一哭,可见是真委屈了。
连景安帝这样二十几年的帝王,都给秦凤仪的话说得动了情。秦凤仪这一哭,直接就把大皇子的心腹文长史给哭没了。
秦凤仪心情不好,景安帝虽要留他用饭,可他想着,他总归是要回老家的人了,这要是一吃饭,再跟陛下吃出感情来,怕会舍不得陛下。秦凤仪就说了:“我本就舍不得陛下,您要是再待我好,我就更舍不得您了。不吃饭了,我先回家了。”他就告退了。
秦凤仪先时因急着告大皇子的状,进宫又不便宜,故此早早地在宫门口等着让人带他进去,他来得就比大皇子要早。大皇子主要是这半日都想寻个机会问一问文长史到底是怎么挨的耳光,他好在他爹面前给秦凤仪上眼药,结果秦凤仪不知是不是防着他这一手,还是故意恶心他,一直就在大皇子跟前碍眼了半日。大皇子是打发都打发不掉,直到大皇子让众人散后,立刻找文长史来问究竟。而秦凤仪就是趁着这工夫,在宫门口遇着平老郡王,之后,秦凤仪先一步进宫。当初秦凤仪是想把文长史干掉就算了,没想到,他那小心计都被景安帝看了出来,秦凤仪这本就是个直性子,再加上景安帝一鼓动,他非但把眼前的事说了,还将与大皇子那些积年旧事都叨叨出来了。
由于秦凤仪都打算回老家过纨绔日子了,完全没有半点儿保留。待秦凤仪告退离宫时,正遇着大皇子过来他爹这里。秦凤仪想着,反正自己也是要回老家了,懒得给大皇子见礼,只当没见着这人,红肿着眼睛就走了。
大皇子眼尖,尽管秦凤仪半低头,也瞧见了秦凤仪红肿的双眼,心下一喜,暗道这姓秦的必是过来父皇这里告状,怕是叫父皇训斥了。哼,也不想想,他一个外臣,就敢离间天家父子关系。大皇子还真不怕秦凤仪告状,他只担心秦凤仪不告呢。
大皇子以为秦凤仪是在他爹跟前吃了挂落,过去给君父请安时,还一脸关心地问:“刚才见秦探花,行色匆匆的,眼睛也是肿的,莫不是哭了?”
景安帝道:“秦探花要辞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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