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京城风波(2/2)
秦凤仪道:“老范,你家不是京城的吗?看你在翰林时也还可以啊,你怎么来番县都吃不起鸡鸭了?是不是俸禄没照实发啊?”当时范正在翰林一样有小厮使,而且挑鱼挑虾的样儿,也不像家境艰难的啊。
范正夹了筷子炖羊肉,因着桌间都不是外人,便如实说道:“那倒不是。我家里是还可以,不过庶吉士散馆后,家里原想让我在六部谋缺,我不爱在六部,我喜欢做实职。当然,六部也不是虚职,只是我想离百姓近些,知道百姓过的什么日子才知道怎么做官哪。不然,庶吉士转六部,直接就在六部熬个十来年,再外放个一两任,再回六部,继续熬,我觉着那样做官不大接地气,就背着家里谋了南夷的缺。我爹气坏了,我带着媳妇儿来南夷前,一分银子也没给我。我娘给了些私房钱,剩下就是媳妇儿的嫁妆银子。番县的百姓真是太苦,尤其番县临海,许多百姓都是靠捕鱼为生,可捕了鱼,县里先时一共一个饭庄子还一天没个几个人去吃饭,他们捕的鱼,到南夷城去贩卖,也卖不到什么价钱。可你说饥荒,那也不至于,最差也有鱼虾吃。我再往各乡里村里去,有的地方,一个村也没有一头牛,全靠人力拉犁耕田。我去府城,章大人能给的钱都给拨下来,减免了许多杂税,现在好多了。以前鸡鸭都不敢养,现在养牲口都不收税了,百姓们也敢养了。你要是早两年来,这饭庄里都不一定有鸡鸭吃。”
秦凤仪也不禁感慨,拍拍范正的肩,道:“以后让百姓们天天肥鸡肥鸭,吃腻了才好。”
范正笑:“这话我可记住了。”
“你只管记着就是。”秦凤仪这一天,腿就没闲着,就往番县逛了。说来,他脚力当真是好。晚上他回到县衙,吃了两碗鲅鱼饺子,还喝了一碗饺子汤。范正说:“我自小就不喜吃鱼,但是来番县就爱上了这鲅鱼饺子,尤其是用韭菜来配,再剁上些肥猪肉,香!”
秦凤仪也吃得很高兴。
接下来几天,在范正的陪伴下,秦凤仪又去了饥民们安置的新村落。秦凤仪当初许下一家一个四合院,给饥民们建四合院是来不及,与范正打听过村里建宅子的费用,秦凤仪给了一家十两银子,便让他们与范正去了,如今,各分了田地,房子建得有大有小,但也都有了安身之所。饥民们见了秦凤仪,都是感激得直磕头,秦凤仪笑着让大家起来,看他们也举荐了村正,村里合资买了几头耕地的牛马。看着青壮不多,秦凤仪问过后才知道,原来青壮们去城里卖菜了,也有去城里打工的,现在城里需要的人手多,便是出去做工,也能赚一家子的花销。
秦凤仪看他们能自给自足,心里便很高兴,道:“把地守好了,只要勤劳,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秦凤仪一连走了几个乡,有时路不好走,或是赶上下雨,也只好哪个村近便在哪个村里休息了。秦凤仪这种吃苦耐劳的精神很令几位官员赞叹。不要说秦凤仪是皇子,当然,秦凤仪前二十年不知道自己是皇子,但也一样是娇养长大的,没受过半点辛苦,如今,这在乡下地方竟也受得,便是范正也觉着,比起在翰林的娇气,秦凤仪委实变化不小,如今便是不论身份,只论人品,亦令人敬重。
待走过番县,秦凤仪就叫范正回县里了,自己一行人将平乡县、三界县都走了个遍。这一出门就是将近一个月,一直将这三个县都走遍了,秦凤仪方自三界县直接回了南夷城。
秦凤仪回城时,人虽有些消瘦,精神头儿却是极好的。
就是大阳,盯着看了会儿,才认出他爹。秦凤仪抱着大阳稀罕了一回,啾啾地亲了儿子好几口。大阳一向跟他爹很亲,也伸着胖脸,在他爹脸上吧唧吧唧地亲了好几下,亲他爹满脸口水。
秦凤仪搂儿子在怀里,一面擦着脸上口水,一面赞道:“好儿子!”
大阳高兴得啊啊直叫唤,那模样,恨不能蹦上一蹦,李镜满眼是笑:“可算是回来了,我在家里,没一天不记挂的。”
“都说了这回得多出去几日。”
丫鬟捧过茶,李镜便打发她们下去了,笑问:“这回出去如何?”“颇得见识啊。”秦凤仪道,“穷是真穷,但地方是好地方。这回我把乡里村里都看过了,村里有不知多少年的荔枝树,也有荔枝田,诸多果树,多得很,只是没人认真打理罢了。饥民们安置的地方也看过了,范正说,这批饥民已是安置好了,想再要一批安置。我让他过来找张大哥,不知他来了没?”
“已来过了,这回带了两千多人走。听赵长史说,好几个县的县令都跟知府大人说,想要帮着安置饥民。”李镜笑道,“只是你没回来,知府大人不好做主。”
“这有什么不好做主的,自然先拣着好地方、离府城略近的,能安置便安置了。”秦凤仪道。
李镜道:“你惯是个爱做主的,下头的官儿可不一样。你刚来藩地未久,他们还不晓得你的性子,自然要谨慎行事。”
秦凤仪一笑,未再多说杜知府的事。
秦凤仪与李镜说着他在乡下的见闻:“有的地方,穷得人心酸,有些地方,便还可以,起码吃穿是不愁的。我还叫蚂蟥咬了。你知道蚂蟥不?咬在腿上吸人血。”
李镜顿时紧张地问他:“要不要紧?我瞧瞧!”“没事,都好了。”
李镜坚持要看,秦凤仪只好让媳妇儿看了,一截光洁细白的小腿,看不出半点被咬过的痕迹,秦凤仪道:“我说都好了啊。”
李镜给他放下裤腿,再三道:“以后出门还是带着位太医,总归小心些才是。”“知道啦。”
丫鬟备好水,秦凤仪就要去沐浴了,他还叫着李镜同去,李镜不去,道:“大白天的,这可不好。”
“大白天怎么了?我都做一个月和尚了,跟老章他们说了,今儿个第一天回来,休息,明儿再办工。”把儿子交给嬷嬷,秦凤仪硬是拉着媳妇儿一道去洗了。
两人洗了一个时辰才出来。夫妻俩出来时,大阳还在生气呢,他爹叫他,他也不理人。张嬷嬷笑:“刚哄好,小世子生了好大的气。”
李镜瞪丈夫一眼,打发嬷嬷下去了。秦凤仪弯腰抱起大阳,大阳气得用大头撞他爹的脸,秦凤仪摸摸儿子的大头,连声道:“哎哟,儿子,把你爹的脸撞坏了,你娘要变心不要咱们父子,可怎么办哟!”
李镜捶丈夫一记,这叫什么话!秦凤仪抱着大阳就往床上玩儿去了,李镜亦是乏了,在床上靠着枕头休息。秦凤仪跟媳妇儿还说了件趣事:“你不晓得,我在三界县还见到有人做面食了。”
“南夷吃米饭的比较多吧。”“是啊,不过也有做面食的,他们的面食卖得比米饭还要贵。”秦凤仪道,“是一家面馆,做面的方法很有意思,就是和一块面饼,然后用一根竹子,竹子的一头固定在案板的一边,另一头粗的,由一个人跨坐在竹子的另一头,竹子不是有韧性吗?就这么一弹一弹地压面,把面压出劲道,再擀面条。”
“这种面条很有劲道吧?”“我没吃。”秦凤仪一本正经道,“我看那个伙计跨坐那竹竿上,就想着,这要是硌着蛋了可怎么办啊?”
李镜一阵大笑,又捶了秦凤仪两下,笑伏在他肩上,好半天才止了笑道:“真个促狭,人家长年干那个,自然会留意的。”
秦凤仪说了许多路上见闻,感慨道:“这是咱们刚来南夷,待以后,我出门都带着你跟大阳,尤其是待大阳大些,定要多带他出门,也让他见一见民生之多艰。”
秦凤仪正说着以后培养儿子的计划呢,突然大叫一声,惊坐起身,指着儿子与媳妇儿道:“哎哟哎哟!咱大阳会走路了!”
李镜定睛一瞧,可不是,大阳原本一片芳心对他爹,结果备受冷落,他爹就顾着跟他娘说话,也不理他,就自己在床上迈着小步子捏着个布虎头玩了。人家大阳原本走得好好的,结果被他爹大惊小怪一叫唤,吓得一下子就趴床上了。
而秦凤仪这一回来,第二日,就继续开展了饥民的移民计划,同时,官道与码头的招商工作,也要开始了。
形势所迫,秦凤仪现在算是个勤勉的人了。不过刚回南夷城的当天,他还是给章颜等人放了假,自己也带着老婆儿子休息了半日,第二日方正式办公,先是听取了留守南夷城诸人的汇报,把有些待解决的事拿了主意。譬如饥民安置的问题,杜知府上前回禀都哪几个县想安置饥民,秦凤仪问:“他们各自有什么安置计划?”
杜知府面露讶意,连忙说了其中两个县的计划,秦凤仪道:“把这两个县的地形图给我看一下。”
杜知府根本没想到秦凤仪还要问安置计划,哪里会带什么地形图,一时面露窘意。秦凤仪道:“一会儿拿过来,我看一看再说。”
杜知府连忙应是,退回自己的座位,额间微微冒汗。
秦凤仪心说,就这种做事风格,不怪人把他放到南夷城来,真是不灵光。接着,秦凤仪听赵长史汇报这一个月的事,最后秦老爷问到招商的事是不是要开始准备了。秦凤仪道:“爹你看着办吧,寻个宽敞地界儿就成。”
秦老爷道:“我近来在城中转了转,要说能容一百多号人的地方,除了衙门,就是海神娘娘庙了。”
秦凤仪道:“那就在巡抚衙门二门外搭个台子,支个棚子,爹你看着办,提前一天把会场布置出来便是。”
秦老爷应了。
开了半日会,秦凤仪方打发诸人散了,独留下章巡抚、赵长史二人说建新城的事,道:“这回老赵留家,我与老章去了一回番县,老章你觉着,番县现下如何?”
章巡抚道:“地理自然是没的说,虽则每年都会有海风,偶尔还有洪涝,我瞧着番县也还好。只是要建新城,自城墙到内城,怕是要修建的地方极多。”
秦凤仪一挑眉:“不是极多,我要重建一座城池,城墙、街道,连带里面的房舍,都要新建。”
“若是在现在番县的基础上修整,花费会少些,若如殿下所言,全部推倒重建,花费巨大。”章巡抚道。
秦凤仪道:“可你想想,番县那城墙,我看多几个人一推就能倒,如今为一县城尚可凑凑,届时新城里不论是本王的王府,还是你的巡抚府,都要在新城里面,这样的城墙,断然不中用的。”
赵长史道:“不如先让工房去番县,检验一下墙城,若是有能补的地方,先补结实也是一样的。倘实在不中用的地方,再重新修建,这样虽先期费些人力,以后也能节省些人力物力。”
秦凤仪想想,倒也有理,便把这事交给赵长史了。
秦凤仪道:“老章,回头你找出番县的县城图,咱们看看,商量一下新城如何建。”章巡抚领命。
把新城的事情商量出个眉目,秦凤仪便打发他们去了。章巡抚先行告退,赵长史留下,似有话说。待章巡抚走了,赵长史方问:“殿下为何要把新城选在番县?刚听章巡抚说番县非但每年海风极大且又有洪涝之忧。臣看过番县的地理,的确是离海太近了。”
秦凤仪嘴角一翘,道:“这可是秘密,你确定要知道?”
赵长史看他一脸坏样,道:“我家都跟你搬来了,还什么秘密不秘密的,您就说吧。”
“这事儿,我不说你兴许想不到,我一提,你就明白。”秦凤仪抖两下腿,道,“之所以把新城选在番县,就是因为它离海近,明白吗?”
联想到秦凤仪这又是修路又是修码头又是建新城的,赵长史不愧是状元脑子,当下一个激灵,压低声音问:“殿下是要做海贸?”
秦凤仪微微一笑,没有否认。
赵长史道:“这是好事啊,殿下为何不跟朝廷说一声?朝廷兴许还能给咱们拨点儿银子。”
“我刚才还要夸你聪明,如何又笨了?”秦凤仪道,“你想想,当年修泉州港就修了十年,投入的银子据说有八百万,朝廷早被泉州港的银子吓着了。再说,就是有银子,能给我这儿修港吗?我朝中有死对头,要是咱们这儿一修港,必然要大富庶的,有人不愿意看到南夷捡这便宜。再者,就是修了港,有泉州港的前车之鉴,朝廷必然会在建港之初就派最难缠的市舶司下来,那么,海港收入全部归朝廷,还有咱们什么事?”
赵长史毕竟状元出身,颇有忠君爱国的思想,道:“可是,这原不就该朝廷派市舶司吗?”
“那我买茶园子,你怎么也跟着买,你跟的是哪股风?”
赵长史一噎,讪讪道:“我是看殿下喜欢吃茶,投其所好。”“行啦,咱们认识多少年了。海港的事,你心里有数就成,不要往外说。”秦凤仪叮嘱道。
“可是,咱们这要是不跟朝廷说,这叫朝廷知道了……”“你可真是个实诚人。”秦凤仪道,“你不说我不说,就是朝廷闻了风声,他得调查取证吧?南夷山高林密,谁愿意来呀。何况,就是调查取证,我就说是给渔民建的又如何?这里渔民建大船,出深海,捕大鱼。这官司打起来,没个十年八年的打不清楚,有上十年八年,咱们南夷就能富起来,百姓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明白不?”
赵长史点头,说了句实在话:“您还不如不告诉我呢,我这又不能往外说,还得跟着担惊受怕。”
“你非问嘛。”秦凤仪把责任都推了回去,赵长史更加心塞。
赵长史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议事厅,心说,打小看秦凤仪就是个胆子壮的,如今成了一地藩王,真是没这小子不敢干的事啊!不过赵长史倒也能理解秦凤仪,他来南夷城这么久,知道南夷城的境况,这个一地府城说起来还不如扬州下头的一个县富庶。实在是南夷太穷了,百姓们也太苦了,秦凤仪身为藩王,要修路要建城要让百姓们过好日子,要养活这么些人,就得有银子!
秦凤仪先时要说干这许多修路建城的大事,赵长史其实挺担心的,他明白南夷没有这样的财力,但现下他心里算是踏实了。泉州港之富,秦凤仪还只是听闻过,赵长史却是亲自去过,一想到秦凤仪要干走私的买卖,赵长史便知道不必再为银子担心了。
但这事儿当真是犯大忌讳的事,要叫朝廷知道了,再加上秦凤仪这身份,不被人狠咬一口是不可能的。银子的事解决了,赵长史却是为秦凤仪将来的政治生涯担起心来。
就在赵长史的担心中,南夷城第一次招商大会开始了。
两条官路,一条是自江南西道到南夷的大庾岭的官路,另一条便是自南夷城到番县的官道,除此之外,便是数个码头的招商。
整个招商大会,整整持续了三天才结束。
不说那些被亲王殿下选中的商贾,便是没被选中的商贾,经此大会,也深觉开了眼界,长了见识,没白来一趟。大会结束,亲王殿下说当天便可去两家银号取先期的两成银钱,之后一个月内必须开工。而且每个差事那里亲王殿下都会派监察官,严守工程进度与工程质量,同时,还会有不定期的巡查,看可有违规之处。而且,哪些人修的,不要以为修完拿了银子就没事了,二十年之内,如果工程有大的质量问题,还要找你们。
这些条款,本就写在合约之内,诸人早就看过了,自然是纷纷应承,尤其是亲王殿下这么痛快地付了预付款,当天便可支银子,委实令人心下愉悦啊!
徽、晋两家银号更是置办了重礼,过来给亲王殿下请安。秦凤仪心情不错,笑道:“你们两家做事稳妥。”
两家的东家自然不敢居功,都说是在亲王殿下的指导下才把这样的大差事圆圆满满地做好了。秦凤仪道:“《周礼·地官·泉府》曰‘泉府掌以市之征布、敛市之不售、货之滞於民用者’,可见,当时的泉府与你们现在的银号其实有些像。到唐时,又有‘飞钱’一说,也有类似。如今,便是银号。现下官府现银用得比较多,毕竟官府里人力不惜,运送金银亦是便宜。我少时在扬州,扬州城里商贾用银号的比较多,平民百姓则比较少,除非出远门,平民才会兑些银票带在身上,余者,银子还是搁自己家里的多。对不对?”
二人自然称是,秦凤仪道:“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是什么缘故?”
徽商银号的康东家先是开口,道:“多因我们银号做生意,银子存我们银号,是要收取一定费用的。”
晋商银号何东家亦是道:“其实,我们的生意,看着红火,但因我们是按存银数目来收取费用,故而除了大商贾们的银钱动用愿意用我们,一些中小的商贾也多是存银在家,待到用时,用多少兑多少。现在银号渐多,不懂行的只以为我们赚了多少银子,其实,倒多是空架子,面儿上瞧着好看罢了。”
秦凤仪摆摆手,笑道:“行了,这种外行话就不用与我说了,我要不是为了娶媳妇儿,根本不会去考什么科举,估计现在还在扬州城卖盐哪。你们这行生意我早就琢磨过,光赚些存银子的保管费,那你们早该关门大吉了。我爹与我说,当时他存银子的时候,你们还跟我爹介绍你们那里的业务,说有一种协议,倘这银子可存一个定期,并且允许你们用来做生意,一年的利还不低,是吗?”
二人均是笑了,道:“我们这些小手段,殿下一清二楚。”
秦凤仪当天与两位银号东家说了些他对于银号的见解,最后道:“你们的事业,现在的模式不错。但你们也知道自己的局限在哪里。这世上,大商贾虽则有钱,但是极少数。你们忽视了中层商贾,这于你们,是巨大的损失。”说罢,他便打发两位银号的东家出去了。
招商的事一结束,秦凤仪就开始准备儿子的周岁礼。
大阳是二月初的生辰,今年正好满一周岁。不论民间还是宫里,都会有孩子的抓周礼,秦凤仪疼儿子疼得紧,自然要认真准备。秦凤仪还问他娘:“娘,我小时候有没有抓周?”
“当然有啦。”秦太太颇自豪,道,“你那会儿,一手抓笔一手抓刀,打小儿我就看出来了,我儿就是文武双全的材料。”
秦凤仪笑嘻嘻地道:“别说,这抓周还是有些准的啊。”
“那是。”秦太太是很信这个的,还亲自查看给大阳准备的抓周的物什,必要样样周全。连李镜这样针线一般的人,还给儿子缝了身小衣裳。秦凤仪抱着儿子直嘀咕:“你娘辛辛苦苦做的,你要是不穿吧,你娘不高兴。这穿上吧……唉,算了,儿不嫌母丑,反正你也不懂事呢,还没到娶媳妇儿的时候,就穿着吧。”
“说什么哪!”李镜不高兴了,“还挑来挑去的,再挑,你给儿子做。”“哎呀,我不是说这个啦。”秦凤仪笑着捏了媳妇儿的手一把,道,“我是说,娘子这样的才干,做衣裳就可惜了的。”
李镜笑道:“别成天甜言蜜语的,当我不晓得你那些心眼儿呢。”“晓得晓得,你啥不晓得啊。”秦凤仪道,“咱大阳这都一周了,走路倒是挺快,怎么还不会说话啊?你看阿泰,虽然说话还不大清楚,也会说了。”
李镜道:“母亲说男孩子说话都会晚些,你小时候也是一岁多才会说话的,阿泰也是过了一周才开的口。这就别急了。你不都说大阳像你吗?这说话晚,定也是像你的。”
秦凤仪抱着儿子,教儿子道:“叫爹,叫爹,你这样叫,爹——爹——”秦凤仪深情地给他儿子叫了一下午的“爹”,他儿子也没回他一声。秦凤仪教得嗓子冒火,直灌了两盏茶方好些,怒道:“这是个笨蛋小子,教半天就知道傻笑,不知道学!”
“起开、起开。跟我们玩儿的时候就眉开眼笑的,你才教半天就烦了,这也叫当爹的?我天天教呢。”李镜抱起儿子,亲亲儿子的胖脸,大阳啊啊笑着,也去拿胖脸亲他娘,看得秦凤仪又眼馋了,凑过俊脸去,笑道:“儿子,来,亲爹一口。”大阳挥着手里的布虎头,啪地就给了他爹一下子。
李镜大笑,秦凤仪非要揍大阳的屁股,大阳咯咯笑着,屁股还一拱一拱的,根本不怕揍。
大阳的周岁酒,秦凤仪并没有大办,但规格也不小,除了亲戚朋友,还有章巡抚、赵长史、杜知府、潘、冯二位将军,方灏、吴翰等都到了。
另外大公主一家、柳舅舅一家,这都是亲戚,自不待言。大阳当天被他娘打扮得那真是一脸福相,而且也许秦凤仪是亲爹的缘故,他看自家大阳虽则胖,但胖得像一团棉花一朵白云一般,是那种香香软软的胖,不是那种蠢肥蠢肥的胖,尤其大阳五官多像父亲,哎哟,不说别的,就论相貌,也担得起“俊俏”俩字啦。
秦凤仪还给儿子戴上虎头帽,把儿子搁在放着抓周礼的毯子上,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儿子,给爹抓一个回来!”
大阳身为他爹的儿子,颇具效率,他现在会走了,踩在毯子上先摇摇摆摆地围着那些千奇百样的东西走了一圈,然后唰唰两爪子,左手抓了个大印,右手抓了柄木头刀,秦太太喜道:“一抓官星印,二抓大金刀。好兆头,都是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