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真想抱抱你(2/2)
“陈桔,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他扭过头来,看着我。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目光灼灼:“从我们认识、交往,到现在,你骗了我多少次?就说暑假你从家回学校这次吧,你和我说你买的卧铺票,结果呢?你的火车票一直在皮夹里没有丢,我回校那天,你在便利店买东西的时候,我清清楚楚看到那是一张硬座票!我只是不想和你说,怕你又嫌我啰唆,你说说看,你骗了我几次?做家教,其实是去跳舞;去婉心大姑家,其实是去网吧;做爱的时候你叫得那么大声,其实是没感觉!你说你确定了,其实你根本就没有确定!这一次,你答应我你不会忘,现在就和我说你忘了!你就是一个撒谎不打草稿的人!”
我瞪着眼睛看着他,突然觉得叶思远竟然这么陌生。
我都做了些什么啊?我就是忘了和他的约会,答应了王佳芬去打羽毛球,这么屁点大的事,犯得着让他生这么大的气吗?
我和他实话实说,他却对我上纲上线,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翻出来,这都哪儿和哪儿啊!那些事,和现在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我的倔劲儿也上来了,说:“叶思远,随便你!随便你怎么想!随便你信不信我!这一次,这羽毛球馆我是去定了!”
他终于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你真的那么想去打羽毛球?”
“对!”我终于生气了。我发现他已经完全把问题偏离了轨道,他思维里的这些逻辑,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那你去吧。”他冷冷地说完,就绕过我走出了书房。
我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眼眶都湿了,我又冷静了下来,虽然叶思远生这么厉害的气的确很诡异,但错还是在我。
我追了出去,他已经坐在客厅沙发上,开了电视在看。
我走去他身边,小声说:“叶思远,对不起,我错了。要不这样吧,明天我下班了先赶回来,去羽毛球馆和王佳芬碰个头,和她说清楚情况,然后我们再一块儿去吃饭,行吗?你可以和我在羽毛球馆门口碰头。”
“不用了。”他头都没抬一下,淡淡地说。
我又说:“真的,你可以和我一块儿去羽毛球馆,我就和王佳芬说,‘不好意思啊,我和叶思远有急事要办。’”
他抬头看我,那双眼睛里竟然有一点悲伤:“陈桔,你骗我不够,还要骗她?”
“……”我傻愣愣地看着他,听到他一次又一次地说我“骗”他,我心里抽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这就是我的男人,原来他一直不信我?
“我没骗你。”我压抑下自己的怒气,冷静地回答他,“叶思远,这件事,我一点也没骗你。你要是不信我,我现在就打电话给王佳芬,推了她的约会。”
说着,我就往餐厅走去。我的手机在餐桌上,就在我要拿起手机的一瞬间,叶思远快速地追了过来,用身体撞了我一下。
“哎哟!”我踉跄了一下,被他撞得差点没站稳,我揉着被撞痛的胳膊就朝他叫起来,“你干吗啊!和你说实话你不信!叫你陪我去羽毛球馆装装样子又不肯!打电话推约会你又不让!叶思远!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点愤怒,也有一点怜惜,但是听了我的话,那丝怜惜就隐了下去,他的声音也响了起来,瞪着我大声说:“我没有要你怎么样!你想去打羽毛球!就去打啊!你去啊!去啊!反正我是个没有手的残废!我去羽毛球馆装装样子?啊?我去羽毛球馆?我他妈去羽毛球馆能做什么?用脚给你们捡球吗?被别人当怪物看吗?啊?”
说话的时候,他那藏在短袖中的手臂残肢也激动地抬了起来,随着他说话的语气在身侧微微晃动着,但是不管他的动作有多大,那短小的肢体也只是小幅度地运动着,我看在眼里,觉得特别残酷!
我看着叶思远瞪得滚圆的眼睛,那漆黑的眼眸已经刻满了伤心。
我悲催地发现,这件在我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事,已经在朝着不可预计的方向发展,我们争吵的内容,已经完全脱离了事件本身的意义。
然后,我就说了一句足够我后悔一辈子的话,我说:“叶思远,你手没了,残疾了,难道脑子也变态了?谁会把你当怪物看?是你自己,一直不能接受自己这个样子!”
我们的争吵,是以叶思远狠狠地踢了一脚餐椅而结束的。
那张漂亮的白色田园风格餐椅被他踢得飞出了两米远,丁零哐当地倒在地板上。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抿着嘴唇,瞪着眼睛,然后转头回了卧室。
我望着他高大的背影,还有他身体两边微微颤抖着的空衣袖,心里很紧很紧。我担心他的右脚,他用了那么大的力气,右脚一定很痛吧!
可是!我心里也很痛啊!我的委屈、我的苦闷,还没发泄出来呢!
那天晚上,我们都没有吃晚饭。
我没有回寝室,也没有和叶思远分床睡。他的大床足够宽,我们各自盖了一床被子,睡在床的两边,身体离得远远的,背对着背。
我当然没有睡好,一晚上都在胡思乱想,还偷偷地掉了几滴眼泪。我不知道叶思远能不能睡着,我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着我们的对话,分析着到底是哪儿出了错。
这是我和叶思远正式交往半年多以来,第一次争吵,居然会吵得如此激烈,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我承认我是有错,我也道了歉,但是,他不相信,也不肯原谅我,令我觉得很伤心。
周六早上,我很早就起了床,叶思远还在睡。我在厨房想了很久,还是帮叶思远做了早餐,给他留了便笺。
婉心教过我:夫妻没有隔夜仇,床头吵架床尾合。我和叶思远虽然不是夫妻,婉心虽然也只谈过几次乱七八糟的恋爱,但是在这些道理上,她总是懂得比我多。而且,我觉得她说的也的确有道理。
离开家,我没有回寝室,而是拿了书去图书馆,安安静静地看了一个上午。我承认,我没看进去多少内容,脑子里想着的,还是叶思远。
在学校食堂吃了午饭,我出发去超市。下午的工作做得很糟糕,我面无表情地站在超市里,对顾客的询问爱答不理,还给他们吃了好几个白眼。
下班以后,我在超市熟食柜台买了两个包子当晚饭,又给叶思远打包了一些食物,然后坐车回家,先去家里换衣服和球鞋。
我把食物放在餐桌上,又给叶思远留了一张便笺,然后就走去卧室换运动服。我整理了背包,带上矿泉水,坐在门边穿球鞋时,叶思远从书房里走出来倒水喝。
他用腰胯推着他的四轮小车,上面摆着一只空水杯,杯里插着一根吸管。
我就坐在那儿,他却没有看我一眼。
我又开始生气,提起包摔上门就下了楼。
一直到走出小区,我才想起,叶思远的午饭不知道是怎么解决的。
转念又一想,哼!管他干吗!他多牛x啊!少爷脾气那么大!少吃一顿也不会饿死!
我就是顶着这么一张臭脸出现在羽毛球馆的。
看着我像是要找人寻仇般的表情,王佳芬惊愕极了,她拉着边上一个个子中等的斯文男孩对我说:“小桔,这就是李维。李维,这是我和你说过好多次的,我的好朋友,陈桔。”
“你好。”李维朝我点头微笑,他长得挺好看,一张娃娃脸,和王佳芬很般配。
“你好。”我麻木地对他说,一点也没笑。
这时,另一个男人走到了我们身边,他身高一米七六左右,穿着一身黑色的耐克运动衣裤,肩上背着运动包,手里提着一只羽毛球拍袋。他身材健美,短短的头发,皮肤微黑,脸上戴着一副深蓝色边框的板材眼镜,五官长得挺精神。
“你们学校的停车场真远啊……哟!美女!”男人看到我,对着王佳芬和李维笑起来,说,“你们可真照顾我,给我分配了这么漂亮一个搭档。”
他的话虽然说得有些油滑,但脸上的表情倒挺真诚。
王佳芬说:“小桔,给你介绍下,这是李维的表哥应鹤鸣。鹤鸣哥,这是我的好朋友陈桔。”
一下子见着两个陌生人,我也不能太不给王佳芬面子,只得硬挤出一个笑,说:“你好。”
“哎,佳芬,别叫我鹤鸣哥,听着怪老的,我也就比你们大了四五岁,就叫我鹤鸣或阿鹤吧。”应鹤鸣说着就爽朗地笑了起来。
王佳芬笑着说:“好吧,阿鹤,不过要让你失望了,我们小桔名花有主,早有男朋友啦。”
“哦?可惜可惜。小桔,你的男朋友怎么不一起来打球呢?”他很自然地叫我小桔,我也不好反驳,只是我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他没空。”
王佳芬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她已经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我丢下包,看着他们说:“打球吧,别浪费时间了,我已经很久没打了,正想要松松筋骨呢!”
q大的羽毛球馆设施很先进,是一个华侨校友投资建设的,说起来只对校内学生开放,需要本校学生证才能租场,实际上打球的可不光是我们学校的人。
场馆建设高度、地板、灯光、通风设备等都是依省队训练馆标准而建,一共有十二块场地,地板采用与上届奥运会比赛场馆同一品牌的塑胶铺设,所以,在这里打球,感觉很爽。
馆里所有场地全满,灯火通明,吆喝声、跑动声、击球声、鼓掌声不断,都是打球打得热火朝天的年轻人。
我受了感染,打得特别猛。
我和应鹤鸣搭档,跳跃腾挪,强扣低挑,竟是打得网对面的李维和王佳芬叫苦连连。王佳芬被我刁钻的扣球逼得气喘吁吁,一张脸都热得通红,叫道:“小桔,你和我们有仇啊!咱们就是打着玩,你怎么和比赛似的。”
我抹了把脸上的汗,说:“来这么好的场地打球,不认真点打都对不起这些钱!你要打着玩,去寝室楼下那空地就行!”
听了我的话,应鹤鸣笑起来,说:“有道理有道理,你们俩打不过我们,不要找借口!”
李维也累了,摇着头说:“的确是打不过你们,先休息一下吧,喘口气喝点水,今天这打法,明天腰腿胳膊肯定酸到不行。”
大家都同意了,我们走到场边,喝水休息。
李维陪着王佳芬去场馆里的小卖部买饮料,应鹤鸣坐在我身边,问:“你打得很好啊,以前练过?”
我摇头回答:“没有,就是一直陪着我弟弟打着玩,打了好多年了。”陈诺是学校羽毛球队的,水平很不赖,陪他打了三四年球,我的技艺也高了许多。
应鹤鸣露出赞许眼神:“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不多,现在的孩子都是缺乏锻炼,很多运动都不在行,跑几步路就喊累。”
我心里的第一反应是——我家叶思远可不是,他隔一天就去跑八千米呢!虽然开学以后,因为同居的关系,他一共才去跑了五六回,但我知道,他还是很喜欢运动的。
然后,我就想,我怎么又想起他了啊!没出息!没出息!
我笑笑没有说话,拿起水瓶喝着水。这时,有两个人走到我们面前。
我抬头一看,居然是唐锐,身边带着一个挺漂亮的瘦女孩,两人手里都拿着一个羽毛球拍。
“陈桔?巧啊,打球呢?”唐锐看着我笑着说,眼睛往我身边的应鹤鸣身上瞟去。
我看到唐锐就气不打一处来,“嗯”了一声,就不打算再理他。
没想到,他还不走开,又说:“你怎么一个人?叶思远呢?他怎么没陪你来打羽毛球啊?”
我抬头瞪他,说:“你管得着吗!”
他嘴角一牵,说:“这么凶干吗,怎么不给我介绍下,这位是?”
我没说话,应鹤鸣开口了:“我姓应,陈桔的朋友。”
唐锐微笑:“哦,你好,我姓唐,也是陈桔的朋友。”
“你好。”应鹤鸣平静地回答他,他肯定能察觉出我和唐锐之间的火药味,但是我什么都不想说。
唐锐又说:“陈桔,有没有兴趣一块儿打场球,我来得晚,场地都租完了,只能在我同学那儿蹭着打了会儿,还没打过瘾。你们这儿都空着,不打多浪费。”
“我累了,不想打。”我说。
他哈哈大笑起来:“是怕打输吧,可惜了,叶思远不能和你搭档。”
“你有完没完!”我火了,腾一下就站了起来,怒视他。
“小桔,别生气别生气!”应鹤鸣也站了起来,拉着我的胳膊说,“不如我们就和他们打一会儿吧,反正阿维他们还没回来,场地空着也是空着。”
我低头看着他抓着我胳膊的手,一下子就挣脱开,说:“我不打,要打你自己打。”
应鹤鸣有些尴尬,唐锐看看他,又看看我,说:“陈桔,你就是这么记仇,我没怎么你吧,你用不用这么怕我?”
“靠!老子哪儿怕你啦!”我愤怒地开始飙脏话。唐锐真是一个很恶心的人,比孙耀都要恶心千万倍,我恨不得拿一盆狗屎扣到他脸上去。
“不怕就打一场嘛。”他把球拍架到肩上,挑眉看着我。
我瞪着他,还是想拒绝,应鹤鸣突然凑到我耳边,小声说:“应战,他水平也许不俗,但是他的搭档和你一定差距甚远,我们赢面大。”
想着他的话,我突然明白了应鹤鸣的意思,我的外表会让唐锐觉得弱不禁风,他一定不知道我真实的羽毛球水平,所以才会下战书。而应鹤鸣,他和我打了半小时球,已对我有所了解,他是想要我在球场上,发泄对唐锐的怒气。
我立刻挑高眉,大声说:“行!打就打!谁怕谁!要打就打正规点,按混双比赛赛制来,比分减少,每局十一分,每球得分制,三局两胜。”
“没问题。”唐锐目光炯炯地看着我。
比赛快要开始的时候,李维和王佳芬刚买了饮料回来,两人诧异地望着我们在场上剑拔弩张的气势。
唐锐先发球,瘦女孩拿着拍子紧张兮兮地站在她的位置上。
应鹤鸣是接球方,我偷偷看了他一眼,他很冷静,镜片后的目光很锐利,他压低身体,手握球拍,等待着唐锐发球。
比赛开始了,唐锐的球一发,我们就发现,他果然是个羽毛球高手。好在,应鹤鸣也不赖,他稳稳地接起了球,然后,我们就你来我往地打起来。
小小的羽毛球在网上飞来飞去,忽快忽慢,忽远忽近。我集中精神,加快反应,一点也不敢怠慢。我负责网前,唐锐的狠扣都被我接起了几个,我能发现他越来越惊讶的表情,知道他心里开始没谱。
唐锐的球打得很好,但是他的搭档实在是很糟糕。应鹤鸣早就发现了那瘦女孩是软肋,接发球以后扣球挑球都往她那儿招呼,瘦女孩基本上接不起来,只会跳着脚在那儿尖叫。
唐锐没办法,只能挪动位置,在他的半场满场跑,应付着我们两个刁钻的球路。我想,他一定开始后悔了。
第一局比赛,我们以十一比六获胜。
瘦女孩委屈地看着唐锐,说:“我累死啦!”
“叫什么叫!打得这么差!”唐锐瞪着她,突然把目光转向了场边的王佳芬,说,“王佳芬,你来和我做搭档!”
李维面色一变,伸出右手一把拉住王佳芬的左手,说:“不好意思,她是我的搭档。”王佳芬小脸一红,很配合地往李维身后躲去,不说话。
唐锐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对瘦女孩说:“你走开!下一场,我一个人来打!”
瘦女孩愣愣地望着他,扁着嘴,呜一声就哭了出来,丢下拍子转身跑了。唐锐转头看着我们,我觉得他的眼睛都红了,他说:“再来!”
我唰一下站起来,说:“奉陪到底!”
我已经很累了,可是身体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不已。我快速地挪动着位置,仰着脸,眼睛紧盯着那个球,用尽全力地跳跃、扣击,才不怕别人说我们两个欺负一个。我就是要欺负你唐锐!怎么了?谁叫你以前伤害过叶思远!我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打到十比四的时候,唐锐已经急疯了,他也是个倔犟的人,到此刻都不愿意服输,每一个球仍是认真地应对着。
他挑过来一个极刁钻的球,眼看着要落在我们界内,我飞扑过去,伸长手臂,在球离地面只有二十公分时挑起了它,将它挑过了网。
唐锐自然没想到这样十拿九稳的球也会被我救起来,他站着没动,眼睁睁看着球落了地。
我的身体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右手手肘一阵刺痛,我知道,我撞伤了。
“小桔!”应鹤鸣飞快地跑到我身边,蹲下身轻轻抬起我的右手检查我的伤势。
王佳芬和李维也跑了过来。应鹤鸣问:“要不要紧?”
我坐起来,咬牙摇头,说:“没事,赢了吧?”
“赢了。”他的右手和我的左手击掌,说,“你干吗这么拼,这个球不赢,下一个也会赢的。”
“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恨不得给他剃光蛋。”
这时,唐锐走到我们身边,低头看着我们,视线集中在应鹤鸣扶着我手肘的左手上,他冷笑一下,说:“陈桔,你打得不错,我甘拜下风。不过……我也真是佩服你,你是不是做不同的事,就要找不同的男人陪啊?”
我抬头看着他,真恨不得脱下鞋子丢到他脸上去。我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唐锐这样的人,他的脑子是糨糊做的吗?他家里是怎么把他养大的,还养得这么人模狗样?
唐锐没有再说什么,拿着球拍,连“再见”也没有说,就离开了球馆。
我站起来,查看着自己右手的伤势,发现只是普通的撞伤,肘部有些肿,淤青慢慢地现了出来,幸好,没有骨折。
应鹤鸣说:“我送你去医院吧,拍个片子保险点。”
“不用不用,我回家擦点红花油就行。”我摇着头,手上的痛,令我开始想念叶思远。我好希望他在我身边,我好希望让他看看我的伤,我好希望他能亲吻我的伤处,关心地问我:“小桔,疼不疼?”
我硬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应鹤鸣奇怪地问我:“回家?你不住寝室吗?”
我抬头看他,一点也不心虚地说:“我和我男朋友一起住。”
“哦……”他笑了一下,又说,“那咱们走吧,今天打得够累了。”
我们四个收拾了东西,一起走出羽毛球馆,惊讶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下雨了。
雨势还挺大,哗啦哗啦呈倾盆之势,只是我们在球馆里打得太投入,一点也没听到屋外的雨声。站在羽毛球馆门口的宽大屋檐下,王佳芬说:“哎呀,怎么办啊,要不去我寝室拿几把伞?”
应鹤鸣笑起来,说:“你们这些小毛孩做事就是不靠谱,出门也不晓得看气象,我带伞了。”
李维和王佳芬崇拜地看着他。应鹤鸣从包里掏出两把折叠伞,递了一把给李维,说:“你先送佳芬回寝室吧,然后自己回学校,没问题吧?”
李维说:“没问题,走过去二十分钟,很近。”
说着,他们俩和我们打了招呼,撑起伞,并着肩就走进了雨幕中。
应鹤鸣转头看我,说:“我的车子在停车场,这儿开不过来,你和我一起走过去,我开车送你回去,你住校外吧?”
“不用,我很近的,自己走回去就行。”我急忙摇手,我从没有和其他男人同撑过一把伞,内心非常抗拒这件事。
他说:“雨这么大,你自己走回去保准淋成落汤鸡,而且我也不放心。”
“真的不用。”我看着他,说,“要么你把伞借我,我自己走回去。雨伞我会还给王佳芬。”
应鹤鸣笑,说:“行,拿去吧……但是我怎么走去停车场呢?”
“那你撑吧,我不要了。”我转身要走。
应鹤鸣叫住了我:“哎哎,别走。这样吧,你陪我走去停车场行吗,就几分钟路,你知道,打了球发了汗,如果淋雨,很容易发烧的。我不是要揩你油,我是真不想生病,也不想让你生病,没有别的意思。”
我看着他,知道他说的有道理,犹豫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
他笑了,撑开伞,我走去他的伞下。这种状态,对我来说很陌生。
突然,应鹤鸣的手轻轻地搭上了我的肩。我立刻就像触电一样退开了两步远,我极讨厌和叶思远以外的男人有身体上的接触。
应鹤鸣有点愣,低声说:“对不起。”
我看着他,不知道还该不该再走进他的伞下。
这时,我心里突然涌起了一种极特别的感觉,好像突然有一颗小石头丢进了平静的湖面。
我脑中灵光一现,缓慢地转过身去。
在羽毛球馆门口,那漆黑一片的阴暗处,我确信,站着一个人。
我确信,有一双眼睛,一直看着我。
我不知道他已经站了多久,我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心绪、什么表情,我只知道,他在那里。
我轻声叫他:“叶思远。”
许久许久以后,他终于慢慢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