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异途行者(1/2)
一、脸色苍白,四颗犬牙的男子,慎嫁!
二、容貌艳丽,颧骨高耸的女子,慎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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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h3>
东越飞回古城三个多小时,我们出了机场已经是凌晨三点。古城咸阳机场距离市区40多公里,这个点儿机场大巴没几辆。月饼直接拦了出租车说了目的地,是古城西南角的老城墙。
我忍不住问道:&ldquo;萍姐怎么会在那儿?&rdquo;
月饼皱眉看着窗外:&ldquo;有一种用飞蛾磨粉做成的&lsquo;应蛊&rsquo;,降在两人身上,其中一人遇到生命危险,对方能感应到在什么地方。使用蛊术的人有许多蛊族秘密,如果死在外地,别有用心的人会通过尸体研究出破解蛊术的方法。下这种蛊,是为了让另一人方便收尸,保住秘密。&rdquo;
这三四天就没有歇着,我脑子有些迟钝,没琢磨明白月饼这句话的另外一层意思。反而想到在日本,月野说过伊贺忍者家族有一个独特的流派&mdash;&mdash;&ldquo;暗之忍者&rdquo;,专门负责回收在外战死忍者的尸体销毁,确保本流派的秘密不泄露,至于使用的方式,着实血腥变态,&ldquo;应蛊&rdquo;也差不多这个意思。难怪前几年有专家发表&ldquo;日本许多风俗习惯与广西十万大山某些少数民族惊人相似&rdquo;的声明,进一步证实日本人源自中国。
抽了两口烟,脑子稍微兴奋,我才缓过劲:&ldquo;月饼!你能感应到萍姐,也就是说&hellip;&hellip;&rdquo;
月饼铁青着脸:&ldquo;闭嘴!&rdquo;
&ldquo;会不会感应错了?&rdquo;
月饼吼了一句:&ldquo;怎么可能!&rdquo;
我上来火气:&ldquo;谁知道应蛊使用期限多少年?你很希望萍姐死么?&rdquo;
月饼狠狠抽了口烟:&ldquo;萍姐不会无缘无故来古城!&rdquo;
司机师傅听见我们俩吵得厉害,透过反光镜偷瞄。我也不好再争论,心里越来越烦躁,索性闷着气不再搭理月饼,闭目养神。
&ldquo;但愿不是我想的那样。&rdquo;月饼从背包里摸出几根桃木钉,在腰带上别了一排,&ldquo;我睡会儿,到了叫我。&rdquo;
看月饼这阵势是要大干一场,我心里一动,忽然想起老城墙西南角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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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h3>
老城墙重修于明朝初年,以唐朝皇城为基础重新加固,围绕古城一圈13.74公里,在当时是个大工程。据说重修的时候,朱元璋为了确保坚固程度,立下了一套异常残忍的&ldquo;死循环&rdquo;检验方式&mdash;&mdash;城墙交工,用竹杠敲进去一寸,修城墙的监工被杀头,全敲进去诛九族;竹杠敲不进去,检验城墙的监工杀头。&ldquo;上有政策,下有对策&rdquo;,修墙、验墙的监工借此相互索要贿赂,这份钱自然摊到老百姓头上,一时间民不聊生,百姓们苦不堪言,俗语&ldquo;敲竹杠&rdquo;也由此而来。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儿被举报到朝廷,朱元璋大手一挥下了圣旨,派人用竹签敲进监工手脚指甲盖,竹杠把脑壳楔了个洞,灌进热油,一勺勺舀出分给新委派的监工分食。
如此一来,监工们自然不敢再搞小动作,修筑的城墙异常坚固,经历600多年屹立不倒。
我这人天生命犯太岁,好奇心重,知道这个典故之后,专门拿着竹杠围着老城墙敲了一圈,反而发现了一件更奇怪的事情&mdash;&mdash;城墙西南角是圆形,其他三个城角是方形。
我大感兴趣,查了不少资料权当收集素材。
古城始建于汉朝,从&ldquo;龙砂穴水&rdquo;来看,取&ldquo;九山八水十二门,九宫八卦十二神&rdquo;格局。&ldquo;九山&rdquo;为终南、翠华、骊、关、玉华、梁、岐、天华、太白;&ldquo;八水&rdquo;是泾、渭、沛、涝、潏、滈、浐、灞。
最初的古城由汉朝风水大师萧何负责营造,根据&ldquo;九、八&rdquo;格局,以九宫八卦为基,十二生肖为础。城门、街道、宫殿、市场依照《考工记》&ldquo;巨人营国、方九里、旁三门、国中九经九纬,经涂九轨,左祖右社,面朝后市&rdquo;设计,依次建了十二道城门,暗合十二生肖,也就是&ldquo;十二神&rdquo;。
位于古城西南角的宫殿之所以取名&ldquo;未央宫&rdquo;,是因为西南角按照十二生肖排序,是末位属羊,故名&ldquo;未央&rdquo;。
老城墙加固的时候,城角向外扩张1/3,唯独西南角保留原貌。我琢磨着古城自古王气十足,人杰地灵。朱元璋建都南京,担心古城出现颠覆天下之人,故意缺一角损其王气。
西南城墙为圆形,状如羊圈,正好对应未央宫的羊位。&ldquo;羊喜同圈相斗&rdquo;,如果古城王气养成,枭雄应气而生争霸天下,必然会出现类似于唐太宗李世民狙杀李建成、李元吉兄弟的&ldquo;玄武门之变&rdquo;惨剧,还可给明朝朱氏后裔残喘的机会,重夺江山。
二百多年后,&ldquo;闯王&rdquo;李自成崛起陕西,攻入北京,眼看天下可得,义军突然内乱纷争,几大领袖相互猜忌,李自成实力大损,最终兵败如山倒,留下&ldquo;闯王宝藏&rdquo;这个数百年的谜团,倒也应了&ldquo;羊喜同圈相斗&rdquo;的征兆。
只不过朱元璋怎么也想不到,吴三桂&ldquo;冲冠一怒为红颜&rdquo;,开关投降满清,反倒成就爱新觉罗数百年基业。朱家后裔虽然建立南明政权,也无非苟延残喘几十年,终究亡了。
套用现在比较流行的一句话:&ldquo;朱元璋猜到了开始,却没猜到结局。&rdquo;
我以为这个推断不错,和李奉先唠嗑的时候,却听了一段更离奇的异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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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h3>
明朝初年,古城搬来一对年轻夫妇,在城西南买了个小院。丈夫李岩峰白白胖胖,天生一副笑模样,左腿微瘸,右手食指中指齐根断掉。妻子李氏是个实打实的美人,美中不足是颧骨高耸,引得哈怂们(古城方言,&ldquo;坏蛋&rdquo;的意思)垂涎三尺。好在明初律法极为严格,犯了淫秽之罪,男剥皮女木驴,哈怂们也就起个念想,不敢做越格的事情。
夫妻俩平时&ldquo;大门不出,二门不进&rdquo;,每隔十天半个月,李岩峰出门买些生活用品,出手很大方,久而久之引来了邻里的闲话,说他是&ldquo;阴犬&rdquo;,花钱买了个&ldquo;四阳媳妇&rdquo;,在家日夜行夫妻之事,祛体内的阴尸之气。
&ldquo;四阳媳妇&rdquo;是指阳年阳月阳日阳时生的女人,未出嫁时称为&ldquo;阳女&rdquo;,大多容貌艳丽,衰老极慢,最明显的特点是颧骨高。俗话说&ldquo;女人颧骨高,杀夫不用刀&rdquo;,指阳女体内阳气太盛,与男子体内阳气相冲,血气逆行,脉热而亡。倒是得了体虚阴疴,痾痨之症的男子,家人会寻找年满十六岁的阳女娶进门,以阳克阴治病。
说来好笑,这个偏方出自于盗墓贼。古城作为数朝古都,陵墓多不胜举,单是秦岭就有&ldquo;百丈一墓,千丈一陵&rdquo;的说法,成了盗墓贼大展身手的宝地。为了防盗墓贼,陵墓建得越来越隐蔽,布下重重机关,最凶狠的防御措施当属&ldquo;阴尸煞地&rdquo;,又称&ldquo;血墓&rdquo;。
血墓起源于夏朝,兴盛于商周二朝。汉朝有一本奇书《方物志》,对血墓、阳女做过详细描述。&ldquo;封匠、仆、活牲于墓,众皆争相吞食,哀嚎声怖,十里可闻。十日墓成,阴煞二气成形,或厉鬼、或戾虐,是为&lsquo;血墓&rsquo;。入墓贼中气立毙,有八字偶合者逃之,阴驻阳走,面白如丧,咳血三月必亡。唯寻阳女,交合可治,生子似犬,满九岁至亲,食之可制。&rdquo;
由此看来,古代的人殉是为了防盗墓贼而设的机关,从血墓逃出来的盗墓贼只能寻找阳女活命,至于阴犬娶阳女祛尸气的说法,却不知道从何而来。
元朝末年,战火纷飞,古城作为军事重镇,更是城池残破,百姓遭殃。老百姓们眼看着日子没盼头,拖家带口往昆仑山逃命。据来古城贩卖牛马羊的牧民描述,昆仑山水草丰盛,土地肥沃,只要舍得力气自然有吃有喝,说不定还能遇到仙人点化,脱离凡胎肉体。
&ldquo;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rdquo;,且不说昆仑山隔着十万八千里,单是流寇就是躲不过的黑白无常。流寇沿途逢人就杀,抢夺财物女人,一时间尸横遍野,满地荒骨。流寇虽说异常残忍,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mdash;&mdash;&ldquo;不杀七岁以下的孩子&rdquo;。
至于原因,说来好笑!流寇自知一生杀孽太多,算是提前预定了死后下地狱的vip专享门票。留下孩子,一是能多少赎点罪孽,起码十八层地狱少下几层;二是孩子长大报了仇,也算是遭了现世报赎罪,给自家的后人消了阴灾。
李奉先讲到这儿的时候,我很不以为然:&ldquo;不到七岁的孩子,荒郊野地,饿都饿死了。坏人做恶事找个堂而皇之的理由,从古自今没什么两样,心理安慰而已。&rdquo;
李奉先眨着小眼睛:&ldquo;南爷,满地食物,怎么会饿死?&rdquo;
我愣了一下,琢磨出奉先这句话的意思,顿时觉得毛骨悚然,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ldquo;老百姓不是傻子,兵荒马乱的露了财那不是死路一条?逃荒前,很多人把钱财藏在&hellip;&hellip;&rdquo;李奉先左手做了个剪刀形状,对着大腿虚剪了几下,再摆个缝合的手势,&ldquo;阴犬是那些为了活命,像野狗一样吃死人肉长大的孩子。那个年头,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死人。肉吃完了,钱也有了,人长大了,如果寻不到阳女,身体里那么多尸气,相貌身材迟早会异化,月圆时分变成怪物。&rdquo;
我忽然想起唐代杜牧写的《阿房宫赋》,&ldquo;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hellip;&hellip;楚人一炬,可怜焦土。&rdquo;
秦始皇于公元前212年建造阿房宫,穷尽天下人力物力,就连小孩子都被拉了壮丁。庞大的工程,繁重的劳动,每天都有大批饿死病死的工人,尸体捣碎混着泥石当了建筑材料。公元前210年,秦始皇月圆之夜兴致大发,夜巡阿房宫染了风寒,没几日再次东巡,七月死在沙丘(河北广宗西北),所有工人调派到骊山陵,这才暂时停工。
骊山陵完工后,右丞相冯去疾、左丞相李斯、将军冯劫极力劝阻秦二世胡亥继续修建阿房宫。胡亥大怒,三人被送交司法官署问罪处死。
楚霸王项羽一生豪杰,被后世史学家最为诟病的错误就是&ldquo;火烧阿房宫&rdquo;,口诛笔伐这种莽夫之举。我也一直纳闷,项羽绝不是没脑子的人,天下都打下来了,干嘛要一把火烧了阿房宫?
我乱七八糟想了这么多,是因为民间流传着另一个说法:为了保证食物供应,修阿房宫死去的工匠,被偷偷制成肉羹当了工人的口粮。
由此推断,工人中的小孩子们吃多了死人肉,尸气造成形貌变化,成了阴犬。秦始皇大半夜在阿旁宫转悠,搞不好遇到这么一只两只,吓出毛病,急忙东巡求仙药续命也是大有可能。李斯等人是秦始皇的亲信,知道阿房宫出了怪物,又不能明着对胡亥说&ldquo;您家闹鬼&rdquo;,只好找个&ldquo;各地叛军势大,阿旁宫耗尽国力,当停建&rdquo;的借口。
项羽攻进咸阳,大肆掠夺囤积在阿房宫的财宝,遇到了阴犬。自古以来,就有&ldquo;火克妖孽&rdquo;的说法,项羽为了杜绝后患,放火把阿房宫烧了。
李奉先哪里知道我一瞬间联想了这么多事情,还以为我被&ldquo;阴犬&rdquo;的来历吓着了,有些得意地舔了舔嘴唇,接着讲述&mdash;&md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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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h3>
药铺老板包好草药,用手掂量着:&ldquo;岩峰,怎么样了?&rdquo;
李岩峰&ldquo;嘿嘿&rdquo;一笑,摸出几枚铜板:&ldquo;谢谢徐大夫,好多了。&rdquo;
&ldquo;钱就算了,都不容易。&rdquo;徐大夫从药柜取出一颗黑红色的药丸,&ldquo;血灵子,取五步蛇的血熬成,有奇效。&rdquo;
&ldquo;您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报不了,这钱您一定收下。&rdquo;李岩峰把钱往药台一放,揣起药包急匆匆走了。
&ldquo;狗崽子,又来买药?&rdquo;几个醉醺醺的哈怂(古城方言,&ldquo;坏蛋&rdquo;的意思)敞着怀迎面走来,&ldquo;你家婆姨嫩得能掐出水,啥时候让大爷们尝尝鲜?&rdquo;
李岩峰递上一小块碎银子:&ldquo;爷爷们,这点&hellip;&hellip;银&hellip;&hellip;银子,您拿去买酒。&rdquo;
&ldquo;下次叫她陪大爷喝酒,&rdquo;领头哈怂打了个酒嗝,&ldquo;这几天城里二半夜经常有狼叫,丢了几个小孩,是不是你又想吃人肉了偷偷摸摸造的孽?&rdquo;
李岩峰低头哈腰:&ldquo;爷,我是本分人,您说笑了。&rdquo;
哈怂掂量着银子,甩手给了李岩峰一个耳光,一摇二摆地走了。李岩峰被扇了个踉跄,药包飞出,草药洒了一地,围观的旁人们嘻嘻哈哈议论着&mdash;&mdash;
&ldquo;看不出李胖子还挺有钱。&rdquo;
&ldquo;阴犬能没钱么?&rdquo;
&ldquo;呵呵!伤阴德的事儿还是少干,迟早遭报应。&rdquo;
&ldquo;老天没眼啊!&rdquo;
李岩峰仿佛没有听见,一点点捡起草药,抖掉土灰重新包好,踉踉跄跄往家中走去。
&ldquo;爷爷,什么是阴犬?&rdquo;徐大夫的孙子躲在门后探头看着,小声嘟囔,&ldquo;是因为他的影子像一条狗么?&rdquo;
徐大夫正在配药,听到这话手一哆嗦:&ldquo;你说什么?&rdquo;
孙子看到爷爷凶神恶煞的模样,撇撇嘴&ldquo;哇哇&rdquo;哭了起来。徐大夫跑出铺子,此时天色已暗,夕阳余晖拖着李岩峰的影子,越看越像一条直立行走的狗。
徐大夫右手缩进袖子,手指飞速掐算:&ldquo;是时候了。&rdquo;
&ldquo;爷爷,我肚子饿了,&rdquo;孙子眼巴巴瞅着爷爷,&ldquo;想喝肉汤。&rdquo;
五
李岩峰推开院门,空气中弥漫着木屑粉末。他打了个喷嚏,舌尖舔着胡须,走到长在茅厕边上的老树跟前,摩挲着粗糙的树皮。老树早已枯死,树皮龟裂,树身糊着两尺长短的红黑色阴泥,油嘟嘟的白蛆钻进钻出,乍一看倒像是泥巴在蠕动。
李岩峰拽出几条蛆丢进嘴里&ldquo;咕叽咕叽&rdquo;嚼着,白色脓汁溅出落在胡子上面,原本油腻的胡子更像一块破抹布,随着下巴左摇右摆。他擦擦嘴角肉渣,探手插进阴泥,取下一块木头,露出漆黑的树洞,一根形似架在井口的摇撸横贯树身。
他抬头望着月亮,咧嘴一笑,露出四颗尖锐的犬牙,在树旁支起锅,舀了一桶茅厕的秽水,倒进草药熬着。不多时,院子里满是恶臭和草药混合的怪味儿,中人欲呕。
李岩峰凑到锅前深深吸了几口,眼睛变得幽蓝,脖子和脸上长出乱蓬蓬红毛,耳朵从头发里钻出,骨骼&ldquo;咯咯&rdquo;作响,犬牙刺出唇外,嘴巴向前凸起,活脱脱一只巨大的人狼模样。
人狼伸出满是涎水的舌头,卷着白蛆大口咀嚼。直到白蛆吃个干净,探着脑袋对着树洞哀嚎。
洞里污水慢慢浮出一张苍白的女人脸,高耸的颧骨爬满芝麻大小的水虫,睁开糜烂的眼皮,眼球早已不见,眼窝里漂浮着几根肉丝。
&ldquo;岩峰&hellip;&hellip;岩峰&hellip;&hellip;不要再管我了。&rdquo;
人狼眼神变得温柔,&ldquo;呜呜&rdquo;哼唧,张嘴咬住棕绳,爪子深深陷进泥里,绷直身体向后拽着,棕绳磨烂了嘴角,鲜血滴滴掉落。
&ldquo;轰!&rdquo;几声巨响,乌云遮月,天边划过数道闪电,如同巨大的蛛网遍布夜空,漆黑的院子瞬间变得雪亮!一只人狼用力咬着棕绳拖拽,从树洞中拽出一个泡得肿胀肥大的女人。
&ldquo;吧嗒&rdquo;,女人像滩烂泥糊在地上,颤抖着伸出手,摸着人狼粗糙的硬毛:&ldquo;我拖累你了。&rdquo;
人狼轻轻舔舐着女人的胳膊,泡烂的碎肉快快脱落,露出森森白骨。人狼歪头怔住,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含着碎肉放回女人的胳膊,掉了。人狼脖颈的粗毛竖起,急躁地再次含起,又一次掉了。
黄豆大小的雨滴砸落,似乎是老天不忍再看这个景象滴下的泪水。女人眼窝漾满雨水,顺着脸侧流进耳窝:&ldquo;岩峰,掉几块肉不要紧,我不觉得疼。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我早想结束了。阳女,命该如此。&rdquo;
人狼这才想起什么,拱着鼻子把药锅推到女人身边,含了满嘴药汁,舌头烫起一片燎泡。人狼全身颤栗,强忍着疼痛,直到药汁在嘴里温了,才小心地喂给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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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h3>
第二天清晨,古城百姓们谈论着三件奇怪的事情&mdash;&mdash;
一、开了四十多年的&ldquo;徐记药铺&rdquo;突然关门,只留下了&ldquo;咸阳省亲 七日必回&rdquo;的字条。
二、城里几个有名的哈怂逛窑子,变成几具只剩人皮包裹的骷髅架子,窑姐们不知去向。倒是领头的哈怂,喝醉了醉卧街头逃过一劫,再不敢留在古城,不知所踪。
第三件事情更是诡异,林家丫头起夜如厕,觉得有什么东西伸着黏糊糊的舌头舔她屁股,吓得跑回屋里昏了过去。醒来后胡言乱语重复着同一句话:&ldquo;茅厕里有一只长着人脸的狗,叼着一颗女人脑袋。&rdquo;
城南算命的半瞎子说,那几个窑姐是狐仙变化人形,专吸男人精血渡劫,昨晚劈雷正是征兆。林家丫头中了狐仙应劫的邪气,出现臆想。
家里人按照半瞎子教的法子,子夜时分趁着女儿熟睡,用缝衣针挑着纸钱烧成灰,拿了几件女儿小时候常穿的小袄站在门口喊了三声&ldquo;回来吧&rdquo;,把袄盖在女儿身上,清早灌了一碗掺着纸灰的水,依然不见好转。
一时间古城人心惶惶,过过了晌午就关门闭户,连更夫都两人结伴,请了符贴在额头,喝了雄黄艾草酒祛阴气才敢巡夜,乍一看倒像是两只被茅山道士封符夜游的僵尸。
&ldquo;徐志,你说那几个窑姐儿是不是狐仙?&rdquo;张凯敲着梆子,总觉得身后有人往脖颈吹凉风,偏生不敢回头看。
徐志灌了口酒,大着舌头道:&ldquo;二半夜别乱说话,当心招来不干净的东西。&rdquo;
张凯缩缩脖子,再没言语,敲着梆子有气无力吆喝:&ldquo;天干物燥,小心火烛。&rdquo;
三更时分,两人走到古城西北角附近,蹲在墙角闷头抽旱烟。徐志打了个激灵:&ldquo;老张,那是什么?&rdquo;
张凯吓得一哆嗦,顺着徐志指的方向看去,隐约看到一个人半弯着腿,双手垂过膝盖,腰部长出一条毛蓬蓬的尾巴。张凯&ldquo;啊&rdquo;了一声,这哪里是个人,分明是只人狼!
人狼耳朵摆动,听到了张凯的呼声,冷森森地看着两个更夫,嘴里喷着雾气,一步步走近。徐志和张凯哪还迈得动腿,缩在墙角筛糠似地哆嗦,梆子、更锣掉到地上,&ldquo;咣咣&rdquo;直响。
人狼似乎受不了尖锐的金属声,转身夹着尾巴跃进一户院落。
徐志和张凯大口喘着粗气,不约而同说道:&ldquo;李&hellip;&hellip;李岩峰,阴&hellip;&hellip;阴犬!&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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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h3>
李岩峰靠着灶台伸了个懒腰,热乎隔夜剩饭。清晨的阳光温暖和煦,他哼着乡下小曲,铁勺敲着锅台打拍子,边唱边瞄着老树,新糊的阴泥已经干透,爬满苍蝇。他拾起一截柴火扔了过去,苍蝇&ldquo;嗡&rdquo;的飞散,盘旋着落回。
李岩峰嘴角挂着一丝笑:&ldquo;委屈你了,还有六服药,一定能治好。&rdquo;
&ldquo;李胖子,开门!&rdquo;门外有人吆喝。
李岩峰推开门,还没看清门口站的是谁,一盆黑狗血劈头盖脸泼了过来。
&ldquo;干&hellip;&hellip;干什么!&rdquo;话音刚落,一根绳子套住他的脖子。李岩峰只觉得嗓子一紧,喉咙被紧紧箍住喘不过气,不由自主拖到院子外面。棍棒雨点般落下,砸着他肥胖的身体,&ldquo;噗噗&rdquo;作响。几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哭号:&ldquo;你还我孩子!天杀的阴犬,不得好死!&rdquo;
绳子越勒越紧,李岩峰根本说不出话,只能双手护着脑袋,双腿踢蹬挣扎。人群中冲出两个壮汉,举着钉耙扎透他的双腿,生生钉在地上。
&ldquo;啊!&rdquo;李岩峰剧痛之下竟然拽断了绳索,奋身而起,却忘了双腿不听使唤,又重重摔倒,鼻梁砸在坚硬的地面,顿时血流满面,昏了过去。
&ldquo;他要异化了!打死他!&rdquo;
&ldquo;钉住他!&rdquo;
壮汉们举起钢钎,对着李岩峰的手掌、肩膀、腰部钉下,血水四溅。李岩峰疼醒,勉强抬起血肉模糊的脸,扫视着众人扭曲变形的脸,低声哀求:&ldquo;放过我吧,求求你们。求&hellip;&hellip;求&hellip;&hellip;&rdquo;
&ldquo;放过你?&rdquo;为首乡绅冷笑,&ldquo;这些年淘来的死人落儿拿出来,也许还有条活路。&rdquo;
&ldquo;对!把钱分了大家过好日子!&rdquo;
&ldquo;这间房子也分了!&rdquo;
&ldquo;人人有份。&rdquo;
&ldquo;还有他的婆姨。&rdquo;
&ldquo;阳女,你消受得起嘛?&rdquo;
&ldquo;哈哈&hellip;&hellip;老子身体结实得很!&rdquo;
众人见李岩峰出气比进气多,心说阴犬也不过如此。胆气壮了,你一言我一语上演着众生相。那几个丢了孩子,刚才还坐在地上哭天抹地的女人立刻换了一副市侩嘴脸:&ldquo;我们几家要多分一些。&rdquo;
李岩峰咳着血沫:&ldquo;我没钱,放过我吧。&rdquo;
&ldquo;砰!&rdquo;一根铁棍击中他的脑袋,脑壳凹进一个血洞,红的血、白的脑浆,&ldquo;汩汩&rdquo;向外冒着。
&ldquo;再有六服药,六&hellip;&hellip;&rdquo;李岩峰手脚抽搐,手指颤抖指着老树方向,眼中流出两行血泪,头一歪,死了。渐渐上翻的瞳孔映着老树残影,终于被布满血丝的眼白替代。
众人或多或少沾着血,像一群狼围着猎物,眼里透着贪婪凶残的目光。
&ldquo;抢!&rdquo;
这群真正的狼,踩着李岩峰的尸体,争先恐后冲进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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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h3>
时间很快,三年过去了。
古城百姓们早已忘记曾经有个叫&ldquo;李岩峰&rdquo;的阴犬,路过古城的人都记住了一件耸人听闻的异事&mdash;&mdash;
城西南住着一户王氏妇人,丈夫早死,只留下一个儿子。王家多年从商,家底殷实,孤儿寡母不愁生活。有人看中王家财产,托媒婆上门提亲,都被拒之门外,乡亲们竖着大拇指佩服王氏的贞洁。
王氏平日乐善好施,没留下多少家底,儿子和儿媳早对母亲救济穷人心生怨恨,眼看日子过的一天不如一天,想出一条毒计。
夫妻俩把母亲绑在床上,手足钉入木钉,灌了哑药,对左邻右坊称&ldquo;母亲得了重病&rdquo;。平日得到恩惠的百姓们知恩图报,酒肉财物往王家送。王家夫妇天天有吃有喝,哪还管老母亲的死活?可怜王老太太当了一辈子好人,却被亲生儿子活活害死。
日子久了,邻居们起疑心报了官。差役们闯入王家,砸开锁着王老太太的柴房,只剩一具爬满蛆虫,臭气熏天的腐尸。唯独一双眼睛完好如初,不停地涌着泪水。仵作验尸时,王老太太的眼睛骨碌碌滚落,眼仁儿不偏不倚盯着搁在柴房角落的木偶,那是王家儿子小时候的玩具。
官府把王家夫妇押至城墙西南角台吊死,为了警示后人孝敬老人,重修时保持了原貌,故此另外三角为方,唯独西南角为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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