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似乎听见俞烬叹息了一声。
随即开口,“小浔。”
“嗯?”薄浔听见自己的名字,微微弯腰,好离俞烬近一些。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的选择把家里的公司卖掉,远赴重洋去读梦校,完全去追求梦想,你会和我一起走,对不对?”
“……”这个问题,薄浔瞬间像是读条被打断一样沉默。
其实薄浔是个没什么梦想的人。
小时候练武术,不过是因为父亲骂他不学无术,他听不懂“不学无术”的意思,以为是父亲骂他不去学武术,所以偏要去学。
游泳也是机缘巧合,彭娟给他报的。他虽对体育有一定天赋,但是对竞技没有什么兴趣。
至于后悔没去省队,也只是后悔当初没和彭娟抗争到底,后悔当初不够勇敢不够叛逆没和彭娟彻底闹翻。
如果真的去了省队成为专业运动员,他大概率也是斗志缺缺,早早退役。
上体校也不过是老师告诉他,体育练好了可以弥补文化课不足。
至于口口声声说着目标是北体……
倒不是对这所学校抱有什么执念,不过是听起来有面子一点。
如果能考上别的差不多等级的学校,对薄浔来说根本没差。
但是没有梦想,并不意味着他愿意放弃家乡的一切,陪才交往数月的男友远赴重洋追求梦想。
他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瞬间做出决定和承诺。
俞烬感受到薄浔的沉默,又道,“我明白了。其实飘渺的梦想也不是那么重要,人还是要务实一点。老老实实读商科毕业以后运营公司,对我来说是条不会出错的路,待会儿我会和他们说清楚的。”
“不是,难道我不陪你,你就完全不考虑自己以后想做什么吗?”
“支撑梦想的除了金钱,还需要很强大的情感,这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俞烬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
“你原本就有爱你的家人和朋友,我对你来说只是锦上添花。可我不一样,我只有你,你对我意义无异于绝处逢生……算了,这些话对你来说很沉重,不该说的。”
薄浔刚想再说什么。
只见刚才短暂离开的银发男人又一次折返回来。
身边多了一个穿着正装挂着工牌的翻译员。
“俞先生,可以请您去会客室吗?主办方有话想和你单独谈一谈。”
翻译员声音甜美,说完,又对薄浔道,“麻烦您跟我来,休息室里有茶水糕点,您可以稍坐片刻等您的朋友。”
“我可以在外面逛逛吗?”
“当然可以。”翻译员笑了一下,又道了两句礼貌的话,才转身从薄浔手中接过轮椅,三个人一起电梯口走去,前往楼上的会客室。
薄浔看着俞烬走后,低头,看了看地板。
其实展厅里的所有展品他都看不懂。
今天明明是和俞烬约会的。
可是从出门起,就没有一件事情顺利过。
连俞烬最期待的画展,也是一波三折,还发生了分歧。
他和俞烬在一起的时候根本没想过那么多。
没想过未来。
只是当下他确实喜欢俞烬,加上俞烬长得漂亮,又很能激起他的保护欲和同情心,就答应了。
当时也想的最多是,俞烬被保送到哪儿,他争取考到同一个城市。
哪儿料到过俞烬的梦想会这么远。
薄浔烦躁的在展厅内来回踱步。
突然,身侧多了一道影子。
在他身边驻足。
薄浔抬头,转身,一看是一位青年男生,比他年纪稍大一些。
双手递过来一份名片。
薄浔没急着接过名片,“你是?”
“是这样的,如果没有认错,您是这幅画的模特吧?”青年看着薄浔的眼睛,又瞥了一眼展柜里的画作。
“嗯。”薄浔点头。
“我的老板也是一位独立画师,他刚才看见这副画作对您十分中意,想问问您是否是职业模特,以及档期安排?”
“不是职业模特。”薄浔正烦躁着,突然有人来打扰他,语气并不友善。
对方不但不走,依旧笑脸相迎。
“那可否——”
薄浔没等对方说完,暴躁的打断道,“不可。”
刚打断,身后,突然又多了一道身影。
比给他递名片的青年肩膀要宽的多,身量也高。
薄浔抬头。
只见男人穿着长风衣,衬的身材修长。
眉眼锋利,薄唇,单手揣在口袋里,步伐十分不羁。
薄浔注意道他也是单耳打了耳洞。
“抱歉,方才——”
薄浔没等男人做完自我介绍,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他正烦着,没心情和陌生人社交。
-
“刚才有问出他的名字吗?”
“没有。他只说了自己不是职业模特,没接名片。”
“难怪,查了本省所有注册过的模特,都没发现踪迹,翻了公司过往投来的简历,也没发现他的身影。……既然不是职业模特,那他应该和这幅画的作者是认识的,从作者的名字开始查,这个,俞烬。”
-
走出闷热的展厅,回到空旷的广场。
寒风一吹,薄浔打了个哆嗦。
外套还在俞烬那儿。
他看了一眼手机,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
薄浔漫无目的在广场上闲逛。
即便到了中午,雾霭还是没有消散,没有阳光,灰蓝的天色毫无渐变。
干冷的天气,呼吸时鼻黏膜都是疼的。
今天既然是来和俞烬约会的,那肯定要开心一点。未来的事情既然暂时解决不了,那索性就不想了。
毕竟今天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
薄浔用目光环视着广场上的小贩。
看看有没有售卖什么有意思的小玩意儿,打算买一个,等俞烬和主办方谈完话出来逗一逗俞烬。
正搜罗着。
手机毫无预兆的响起。
薄浔以为是俞烬,满怀欣喜的接起电话。
“俞——”
“你怎么才接电话?给你打了一早上了,你是不是又把我新号码拉黑了?”对面,女人的声音咄咄逼人。
薄浔呼吸一滞。
这才放下手机看了一眼号码。
又是陌生的。
“薄浔?薄浔?喂?薄浔?”
“妈。您说。”薄浔忍着烦躁,好声好气道。
“薄国庆什么时候立遗嘱,说要把遗产给你的?什么时候的事情?”对面女人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
遗产?
遗嘱?
薄浔有点懵。
瞬间,他反应过来不对,语气骤然焦急,攥紧手机大声道,“爷爷现在人呢?他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