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2/2)
他不敢恋战,抱着桃桃,转身消失在了酆山的密林里。
元天空和萧月图跑向禅房外。
“李道长……”
滚烫的血洒满台阶,垂落的花瓣飘了他满身,李三九安静靠在那,像是睡着了。
元天空眼眶红了,明明来的路上还在说笑,只是因为直升机故障分开了一会儿,再见面时,就已经阴阳两隔了。
他都这么难过,要是桃桃知道了会怎样?
黑云散去,寂静之主离开了这片天空。
关风与回到院中,浑身是伤。
他静静站在染血的台阶下,过往的种种在他眼前一一而过。
许久后,他沉默着,朝台阶之上的人,跪了下来。
……
圆月当空。
崔玄一打开手机。
深山没有网络,时间定格在深夜,手机显示,明晚是望月。
他抱着昏迷的少女,继续在深山丛林中穿行。
自炼狱之门破碎那天起,炼狱的第二道结界可以支撑六百天。
根据特调局的计算,明夜就是六百天的最后一晚。
山林悄寂,崔玄一停下来辨认方向。
他的目的地是酆山西边的迷津渡,炼狱之门的脚下。
当初埋杀应桃桃的法阵和棺材仍在,她是藏灵身,体质特殊。
只要以特殊的法阵镇压,就能令她在十方炼狱之底的阿修罗海中永世不得超生。
每当老师提到这里,脸上总是露出一种阴狠又享受的笑意。
他问过,为什么那样恨应桃桃?
那一刻,女人的脸上神采可以用疯狂来形容,阴晦里又隐隐带着一抹杂糅的希冀与明亮。
她告诉他:“因为她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至于那东西是什么,又是怎么抢走的,她没有细说,他也没有问。
只是当四周安静下来的时候,他偶尔会想,明明他已手刃了心魔,为什么老师还会露出那样的疯狂、失控的神色?
崔玄一停在密林中央,他走累了。
或者说,当他看到眼前出现一棵正开着花的野樱树时,忽然觉得自己累了。
很疲惫。
一步都走不下去了。
于是他找了一棵高树,将桃桃放在树杈间,背抵树干闭上了眼。
月光穿透树杈照在他的脸上,却怎么都睡不着。
崔玄一掏出一枚发卡。
发卡中间的樱花碎掉一瓣,花瓣上的碎钻在月光下散发着水晶般的光亮。
“还记得怎么拿筷子吗?路老师教你。”
“陌生人敲门不要开,检查天然气也不要信,家里用的是电锅,那是骗子。”
“如果饿了就泡面吃,知道怎么泡吗?把水烧开,水倒面上,不会就下楼找李经理帮忙。”
“不要再回墙边了,那里有很多很多细菌,还有,别总抱着那把刀,当心割伤自己。”
那些光影成为了纠缠他的梦魇。
无论睁眼还是闭眼,只要他停下来,就会不断在脑海里萦绕。
那少女的脸,他想要忘掉。
但凭他如何努力,都抹不去她曾存在过的痕迹。
她喜欢穿裙子,喜欢笑,喜欢叫他小咪。
喜欢在傍晚骑单车穿过落日的街市。
喜欢在弄堂外的街口排队买他爱吃的老面包。
喜欢存下兼职的钱买猫粮和罐头在楼下行善积德,可明明她也过得很拮据。
真傻。
崔玄一触摸自己的齿尖。
想吃面包了。
弄堂口的老面包又软又甜,咬下去就像云朵,牙齿无法着力。
那不是他的喜好,可在失去记忆的那些日子,却吃得很香甜。
她存在的痕迹,不光在眼前,在脑海,似乎还残余了一些在他的身上。
换作从前,一个天真的女孩站在他的面前,他只会觉得聒噪。
如果她纠缠不休,那么他会找一个无人的地方,用骨鞭将她利落地解决掉也说不一定。
现在或许依然。
但路结樱。
牙齿冰冷。
他觉得呼吸困难。
像是心里有一块地方被塞满后又被拿走了。
那撑开的心脏获得了短暂的、一刹的满足,却又回归到比从前更加空洞的痛苦中去。
他不止一次想过。
想那从狭窄的弄堂里穿过的斜阳,想楼下围着他觅食的白白和警长,想天黑时那间小屋里的橘色灯光。
记忆里都是些他不敢细想、不敢清晰、影影绰绰的东西。
——头痛得厉害。
每当少女的脸浮现在眼前。
每当她的声音萦绕在耳边。
每当看着手里那只破碎的樱花发卡,头就更痛了。
崔玄一想把发卡丢掉。
他将手伸出树外,这动作这些天做了无数遍,没有一次成功。
发卡破碎处的尖棱嵌入他的手掌,血滴滴答答落下。
崔玄一回头看向桃桃。
如果不是她。
如果不是她抹去了他的记忆让他流落在申城的街头,他不会碰到路结樱。
如果不碰到路结樱,她还可以无忧无虑、天真、轻快地活着。
而不是被他沾上,陷入那无法挣脱的、死寂的命运里。
他无法将少女的惨死怪罪于老师,那么该死的人,就只能是她。
想到这,眼底泛起暗色。
他端详着桃桃沉睡的容颜,一把匕首出现在手里。
这张和老师一样的脸叫他难以下手。
他用一张洁白的手帕,轻轻盖住了她的脸,手中的匕首猛然插下。
在距离她心口还有不到半厘米的地方,他被迫停下。
桃桃握住了他的手。
她抬起另一手,掀开脸上的手帕,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眸。
“崔玄一。”
因为昏迷太久,她清醒后的眼眸带着一丝慵懒的光亮,“真是死性不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