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声名鹊起(5)(1/2)
第6章 声名鹊起(5)
马车缓缓的在汴京的街道上跑过,市井中喧哗的声音不断传入车中,这个时代已经有了繁华的夜市!石越向车外扫了一眼,路边一株大树根下的积雪赫然入目,他想起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个大雪天,暗暗叹了口气,忽然脑中一个画面一闪而过,那是自己在戴楼门下咏诗的情景,那一句诗,“终叫河山颜色变!”终叫河山颜色变?自己能有这个能力吗?
石越自失的摇了摇头。“我不过是一个被错误投放到这个时空的过客罢了。”凭一个人的力量,岂能转动巨大的历史转轮?这个时代人杰辈出,王安石、司马光、苏轼,哪一个又是泛泛之辈?就算是吕惠卿,也是无比聪明的人。想要改变这个时代的命运,自己就不得不去与这些人交手,这算不算是自不量力?石越自嘲的反问道。
“也许我不过就是一个旁观者,上天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为的就是冷眼旁观她的灭亡。”石越自言自语。唐棣在梦中喃喃说道:“请——请君、君暂暂上凌烟阁;若——若个书生万、万户侯。”显是还在梦中和别人谈诗。石越微微笑道:“是啊,凌烟阁上,又有几个书生呢?自己归根到底,不过也只是一个书生罢了。”石越忽的又想起大相国寺大雄宝殿释加牟尼那亘古不变的微笑——不知道佛祖能不能给我答案?
正在暗自想着心事,突然听到外面有人高声叫喊:“算命,祖传神算,铁嘴判富贵,一课十文钱,不准不要钱……”石越掀开帘子,向车外觑去,一个算命先生举着幡子从对面走来,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石越触动心事,连忙对车夫说道:“且停一下。”跳下车来,快步走到算命先生跟前,笑道:“先生,请帮我算一课。”
算命先生立即满脸堆笑,更无半点神仙风范,笑道:“公子是看手相还是测字,定是想算明春的春闱吧?”他看石越的打扮,便道是个书生,要算命决疑,这个时节,多半是为了功名,他这推算本也不算错,可惜碰上石越却差得太远。
石越见他神色,听他言语,心里头已是凉了半截,便不肯再让他算。只道:“我不测字也不看相,你这里有签抽没有?我抽个签,卦金照给。”心道:“我诚心向上天问卦,免得为你所误要紧。”
算命先生忙不迭的点头,道:“有的,有的。”一面恭恭敬敬从行头里捧出一个竹筒来。石越要了一柱香,向天拜了几拜,心里暗祷:“石越今日诚心向上天诸神祷告,我平素不信神不信命,你们把我放到这个世界来,我也不敢怪你们,倘若你们有灵,那么就给我一个指示,告诉我究竟是想让我做什么,若是没灵,就随便给个不着边际的答案好了。”他也不管这祷词是不是有点不伦不类,说完了,望空拜了几拜,接过竹筒摇了几下,就有一枝签掉到地上。
石越捡起来一看,却是两句诗:“亦予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他识得这是屈子《离骚》中的名句,反复轻诵,暗暗思忖道:这真的是上天给我暗示吗?决疑决疑,似乎越决越疑。一时间竟然痴在那里了。
算命先生却以为石越抽了只坏签,连忙涎笑着在旁边劝解道:“天命者可以因人事而改,上天不过是给我们凡人一个警示而已,易经易经,易就是变换,若能尽事功,虽然起初是不好的,也可能变好;若不尽事功,便是上上之签,最终也可能不成……”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没了。
石越正没理会处,见他在旁边多嘴,倒也好笑,说道:“多谢你了。”摸了十文钱给他,也不理他在后面千恩万谢的,转身便向马车走去。刚迈开步子,便觉一阵疾风扑面而来,只听到“吁”的一声,一辆马车堪堪停在他前面,险些把他撞倒。石越惊得直愣愣地站在当地,几乎吓出一身冷汗。
他正想看看到底是谁家的马车这么没规矩,那辆马车上绿布车帘早已掀开,一张熟悉的面孔跃入眼帘,竟是碧月轩的歌妓楚云儿。
楚云儿见是石越,也不由怔住了,半晌方回过神来,在车上施了一礼,盈盈说道:“石公子别来无恙,奴家有礼了——方才多有得罪,伏乞勿怪。”
石越纵有万千火气,碰上这么一个娇滴滴的人也发不出来,何况又是故识,也只得改颜笑道:“无妨。不料今日邂逅姑娘。”
楚云儿显得对石越颇有好感,却又不敢正眼看他,低着头轻声说道:“这里不是谈话之所,不知石公子是否可以赏脸光临碧月轩?”
石越看了自己的马车一眼,他既不愿意放开唐棣不管,又因心事重重,不想马上回桑府,便笑道:“今日在下有所不便,如果姑娘不嫌弃的话,这旁边就是酒楼,就由在下做东,请姑娘一叙。”
楚云儿心里呯呯直跳,生怕被他拒绝,想自己在风尘中这么多年,从来没想过有人会拒绝自己,也从来不在乎有人拒绝自己,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此时听见石越相邀,脸立时红了,轻声说道:“不敢,公子请。”
二人就在路边的酒楼上要了间雅座——其实便是用屏风隔开的一个个单间,正好临街而坐,从楼上望下来,可以看到潘楼街的夜景,虽然比不上现代都市的不夜城,但也是灯火通明,另有一种味道。
石越自上楼来,一直有郁郁之色,此刻虽有美人在畔、醇酿在手,然而终究是不能快乐。又想起那签上的两句诗,不禁喃喃自语道:“亦予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对着楚云儿,竟是视而不见,只是一举手一仰脖,便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楚云儿是见惯世情的人儿,见这光景,岂有不知眼前这位翩翩公子其实有着满腹的心事。她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味儿,脸上却装出淡然之色,笑道:“屈大夫这句诗,是说只要是我们认为是对的事情,就应当九死无悔的去追求,这是屈子的一种志士情怀——为这句诗,的确可以浮一大白的。”当下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石越凝视她半晌,突然击掌笑道:“好,好!想不到楚姑娘竟是女中的豪杰。有你这句话,就可做得我石越的朋友。”
“朋友?”楚云儿一阵愕然。这世界上的男人把她当什么的都有,但是绝无一个人把她当朋友,别说是她,这时候天下的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会有过男人当她是朋友的。这个石公子行事,也未免太出人意表了。
石越缓缓点头,认真的说道:“就是朋友。男子女子,皆是父母所生,天地所养,为什么就做不得朋友?”
楚云儿却有点不能接受,轻声问道:“自古以来,男子为乾,女子为坤,男子为阳,女子为阴,这五伦之中,朋友一伦却曾未听说可以男女并列的。”
石越笑道:“楚姑娘说说何为五伦?”
“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是为五伦。”楚云儿抿着嘴回道。
石越笑道:“君为乾、臣为坤,父为乾、子为坤,夫为乾、妻为坤,兄为乾、弟为坤,若推而及之,那么为什么朋友不可以有阴阳之配呢?”
楚云儿听到他这番谬论,不禁瞠目结舌,只好苦笑着摇摇头。因见他心情似乎好了一点,便说道:“这几日坊间多流传着石公子的长短句,东京城的姐妹们,莫不以争唱石词为荣。不知石公子可否赐一首词给奴家,奴家以后也可以在姐妹面前夸耀。”
石越见楚云儿向他索词,不由勾起了胸中不快,他摇摇头,长叹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
他没有注意楚云儿的身份,随口感叹,竟把楚云儿羞得无地自容。她自然不知道石越最近最烦的就是诗词歌赋。因为石越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就有二十多首“词作”流传于汴京,而且每首都可以传之千古,由于他的词风格各异,更让人啧啧称奇,那些书生歌女,都称他“石九变”,可以说词名传遍汴京。所以楚云儿向他索词,本也是平常之举,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恭维。不料竟然就被讥成“不知亡国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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