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瞳上的欲望森林(1/2)
第56章 瞳上的欲望森林
瞳上森林(1)
大船浮动在海面上,我能感觉到船底的螺旋桨,正飞速搅动水,载着我们向马达加斯加奔去。舱内的乘客,渐渐适应了潮湿闷臭的环境,因为他们的感官开始疲劳和麻木。
杜莫睡得更昏沉,他黑厚的嘴唇边缘泛起白沫,滑流出的口水被汗水夹带着淌进脖根儿。我依旧蹲坐在舱角,用假装睡意的虚眯眼神儿,仔细观察视线可见的每一个乘客。
这些肤色各异的人群中,有些女人蒙着黑色面纱,通过服饰不难推断她们的宗教信仰和地域风情。甚至许多男人,依旧穿着肥大袍衣,周身包裹如一具木乃伊,除了细长的眼睛和手掌,几乎看不到其它部位。
毛里求斯本就是人种和宗教混杂之地,即使我和杜莫也模仿类似风格打扮一番,一旦进入这个环境,就像我俩的大木箱,扎进堆儿里看不见影子,不会引人理会。
在肤色及宗教相对单一的亚洲地区,我俩恐怕会格外吸引眼球,但这里不会,也正是如此,别说从满舱拥挤的乘客识别悬鸦,想看遍舱室都难。
我很清楚,纵使恋囚童就在人群之中,想在这里干掉他,可操作性几乎为零。对手毕竟不是普通人,无法一招结果他性命,又不引起骚乱。
而且,一旦与其打斗,不仅乘警会通报马达加斯加海关,杜莫和恋囚童的陪护,也会上报杰森约迪,我和悬鸦联手之事败露的同时,更会危及芦雅她们。
晚上九点多钟,客轮驶入了安通吉尔湾,半小时后,舱内发瑟的广播喇叭响起,提醒所有乘客做好下船准备,渡轮将要在马苏阿拉半岛靠岸。我和杜莫拖着重重的大木箱,夹在拥挤吵闹的人群缓缓前行。
一上到甲板,清新凉爽的空气扑面而来,令人心脑神怡,漫天闪亮的星斗,挂在宁静的夜空。人群的意识开始苏醒,到处是起伏的深呼吸,嬉笑和吵闹似乎被疲倦压在心里,谁也无法放肆的表达了。
“除去雇佣马车和船票的销,我口袋还剩了一些钱,咱们找个小旅店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晚如何?你看吧!这地方多繁华,夜景多美,我喜欢城市霓虹。”
杜莫喜出望外地说着,我巡视着眼前高高的楼宇,上面扑闪着华丽的彩灯,招展着品牌和各种店面的名字,夜间疾驰的小车,从条条马路上来回穿梭。
眼前的景象,也令我内心一阵悸动,浮华的都市已与我隔绝多年,此刻,它们再次映入瞳孔,激起一丝兴奋之余,也不免勾起些沉重回忆。
“好吧,我们沿这条街道走,看到合适的旅店就入住。”说完,我拉起木箱朝前奔走。
“welcome-to-madagascar!sir-you-need-to-stay?you-need-a–beautiful-girl?”几个肤色不同的中年妇女,像马路站牌一般,隔二三十米一个,她们手里举着画报,没等我和杜莫走进,就站在原地挥手招呼起来,并向我俩展示旅店环境及艳丽女孩的照片。
杜莫伸长脖子,睁大眼睛瞄她们手上的画报,最后我们选中了一家旅店,并拖着大木箱跟一个黄皮肤的中年妇女走去。沿灯红酒绿的大街走了一会儿,便拐进一个胡同儿,青石路面很干净,顺着一绺石阶,我们进了旅店。
长长的走廊,弥漫着虚幻的红光,二三十个黑、黄、白、肤色的女孩,正翘着赤裸大腿,伸长脖子描眉化妆。
她们衣着暴露性感,超短的热裙裤,犹如蚊帐做成,朦胧又清晰地显现出那几件贴在肉体上的细小胸罩和丁字内衣。
杜莫吃惊而又新奇地打量这些女孩,当然,这群女孩里也混杂着几个容颜衰老的女人,不乏满足一下某些口味儿特殊的客人。
“嗨!先生,一万阿里亚一次,这些姑娘随便挑,多加一倍的钱,可多选一个姑娘。包您享受到新奇的快乐,呵呵呵……”坐在这排破旧沙发最边上的女人,或许是个领班,她一脸骚劲儿十足地表情,故作热情洋溢地说着。
瞳上森林(2)
杜莫开了标间,前台按杜莫为我转告的要求,选了一件卫生且安静的客房。很快,我俩顺着铺毛毯的青色石灰楼梯上了302号房间。
关上房门,我立刻闪到窗帘一侧,轻轻拉开一条缝隙,朝窗外窥看,并推测了冲破窗户跳出的时间及安全性,当然,也推测了从外面爬上来的可能性。窗外依旧街灯迷幻,各色汽车左右飞驰擦过。
杜莫掏出口袋剩余的钱,放在手心儿数了数,又稍带失落地塞回兜儿。
“唉!可惜了,房钱和押金令我的口袋经济周转不动了。”听完杜莫自言自语似的叹气,我眉头一皱,猜到他暗指什么。
“追马先生,那些走廊里的姑娘,有两个长得的确很棒,只两万阿里亚,就能让那两个美人乖顺地进来服侍咱们。”
我一边检查这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小标间有无针孔摄像头,一边不以为意地回答到。“是的,用钱剥削一个人的尊严远比枪炮伪善。”
杜莫比我小五岁,他不过二十三的年纪,那副滑稽可爱的性格,有时令他看上去像个孩子。
“追马先生,您能再借给我一张欧元吗?”杜莫故意涎皮着脸,掩藏着内心的羞意。我轻轻吐出一口闷气,像终于等到杜莫坦白。
他坐在洁白的床上,满脸期待地望着我。我走到近前,端详了一眼杜莫脸上细碎的疤痕,或许在他的价值观里,生命仍旧是一笔赌注。海盗终究具有人性,他们也提心吊胆地活着,无法预料自己哪天会死在刀枪下。
“杜莫。你听着,那些坐在走廊的女人,一年接待上百千的嫖客,她们是hiv病毒和传染性疾病的高发群体。我只给你一张欧元,你会用装有一颗实弹的左轮手枪对自己头部抠一下扳机吗?”
杜莫听完我的话,立刻干巴了两下嘴唇,一脸茫然地看着我。杜莫出生在布隆迪,在饥饿、贫穷、战乱的环境中成长,他加入海盗后,落足大陆的机会更少。
显而易见,杜莫善于海上作战,善于山林作战,可置身霓虹闪耀欲望横流的水泥森林,完全驾驭不了生存法则。
“追马先生,您不是还有一盒安全套吗?”杜莫的话并不令我感到吃惊,悬鸦从废旧工厂丢出的包裹里,确实有一盒名牌安全套,而且我在山洞整理行囊时,杜莫也看到了,但他现在才含沙射影地提问此事。
“安全套用来保护狙击步枪入水的,那个一头小辫子的蒙面杀手死前,身上只带了两只。我雨夜潜入了他在工厂的卧室,看到很多好东西,但我们不是贼,只能捡最需要的拿,捡能保命的拿。”杜莫听完后,脸上绽出几丝笑意。
“追马先生,您知道吗?我们已经完成任务第一步了。”杜莫的话,立刻使我意识到,杰森约迪让我和杜莫转折毛里求斯的同时,顺带干掉悬鸦灭口。
“杜莫,如果你和感染病毒的女人交欢,即使有安全套的防护,被感染的几率也会大大提高,这就像穿上防弹衣后,无谓地往枪林弹雨中钻的傻蛋。你要知道,除了你自己,世上没人在乎你的懊悔与死亡。”
杜莫听完不再说话,他费了半天周折,不过是想问那盒安全套的由来。而我对他一再强调性知识,以此掩饰着自己。不过,假如杜莫能把我今晚的奉劝记在心里,他将受用一生。
而我,也略略感到,自从在赛尔魔佣兵手下救出杜莫,他先前对我那种迫不得已的虚伪收敛了些。
“你把木箱塞到床下藏好,我去附近超市买几件普通人的衣服,不然白天上街太扎眼。还有,洗完澡后不要裸体躺在床上,天知道这些沾满嫖客与妓女交欢时的分泌物的床单有无消毒。”
杜莫听完我的话,嘿嘿憨笑起来。“如果追马先生不是一等一的杀手,常人一定自以为是地认定您有洁癖。”
我没有说话理会杜莫,而是听了听门外的动静,一把拉开房门朝屋外走去。走廊里的姑娘们,见我从身边擦过,个个用灼亮的眼睛打量着我。我很清楚,这些是猎人的眼神儿,她们把我视作猎物,一种可以让她们愉悦高潮后还给她们钱的猎物。
瞳上森林(3)
当然,在上帝的法则中,不允许女人作践母性器官,不允许玷污圣母赋予的灵魂。无视法则的群体,上帝便会把恶魔的病毒和人性的蔑视降临。
走出霓虹幽暗的胡同,微微凉风掠过,却始终吹不走我身上浓烈的香水味儿。那些皮肉营生的姑娘们,迷失在恶俗之中却憧憬着高雅,她们就像水泥森林中的鳟鱼,顶着欲望的逆流溯源。
这会儿,大概晚上十一点左右,我沿着色彩流动变幻的街道行走,寻找码头附近的夜间超市。一个穿帽衫的家伙,忽然绕行到我前面,他双手踹进上衣裤袋,脑袋缩进小帽子里。
“疾风大块儿头,渡海旅途还愉快吗!恋囚童和他的陪护,已入住贝鲁大酒店。你把这包东西给那个黑人陪护喝下,足够他睡到明天下午。”
说完,这个穿帽衫的家伙放慢脚步,我知道他是悬鸦,便急忙赶上去准备超过,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像神偷似的,把一包白色粉末放入我裤兜。
我继续行走,把他远远抛在身后,前面出现一家灯光闪烁的夜间超市,隔着玻璃橱窗,能望见靠外一层的货架,上面摆满琳琅满目的食品。
假如芦雅和伊凉能进到这里,两个天真烂漫的女孩推着购物车,可随意挑选喜欢的商品,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儿。
而现实却令我们天各一方,我在非洲大陆东岸的马达加斯加,她们在印度洋中部的海盗船上。她们时刻牵扯着我的心。我仰望逐渐模糊的繁星,至少我们同在一片夜空下。
超市内有光滑的白瓷地板,屋顶的白炽灯明亮,照得人很舒服,各种食物的味道混杂弥漫,许多晶亮的镜面从身边左右闪过。这种感觉,给我一种淡淡的留恋,记忆里的沧桑渐渐荡起积淀。
我给杜莫选了一件大号内衣,又购置了两套商标不详的运动装。运动装都带衫帽,必要时刻用来遮脸。当然,两件运动衫当中有一件很肥大,适合杜莫穿。
我又采购了一些面包、腊肉、果汁……,前台结算时,支付了两万阿里亚。往旅店回走的路上,我见四周已无行人,便掏出悬鸦给的药包,里面还有一支一次性注射器。
倒掉一瓶矿泉水,只留一点清水与药粉摇匀,再利用注射器汲取,然后揭开一瓶饮料的商标,从背面打入针孔注入药剂。使用过的注射工具,都被我折断分隔,投进不同的垃圾箱。
我再次回到旅店,经过走廊时,只剩四五个姑娘坐在沙发上,其余的应该正在楼上与嫖客疯狂做爱。
我拎着购置的物品,低头往楼梯口走,经过那几个姑娘时,她们竟然对我嗨了一声,同时抱起自己双腿,对我展露出黑呼呼的私处,然后一起开心地咯咯笑起来。
她们勾引我的同时,也是在羞辱我,讥笑我有钱买食物却没钱享受女人的器官,讥笑我是个胆小鬼或性无能。
她们的肉体上,拥有着让男人快乐和哺育生命的器官,但这个器官最终却被拥有者挟持,用来刺激上帝。
我假装没有看到,继续低头行走,就让她们当我性无能,只要不找我麻烦逼我出手,只要不影响我拯救女人们的计划,随她们讥笑去吧。
杜莫见我回来,忙伸手接过购物袋儿,他先是抽出一根腊肠,三五两下咬进嘴巴,仿佛要用现在的食欲抵消体内潜伏涌动的性欲。
“哇呕,哇呕!不得了,居然给我买了运动衫,知道吗?我最喜欢穿这玩意儿,可杰森约迪这混球,非让我们一年四季穿他设计的军服。现在,他可管不着老子了,嘿嘿嘿,嘿嘿嘿!”
杜莫大呼小叫的惊诧完,急忙把油亮的手指塞进嘴巴吸吮,以便涮干净手指去试穿新买的青色运动衫。
晚餐吃得很愉快,杜莫边鼓囊着塞满食物的腮帮,边仰着脖子大口喝果汁。当我洗完澡出来时,他已经穿上那件大号裤衩、斜横在小床上睡着了。那个商标后面带针孔的饮料瓶,被我用另一瓶完好的果汁更换掉。
瞳上森林(4)
走到窗帘前,我又朝外窥望一眼,看看钟表,已接近凌晨。悬鸦应该到了指定位置,他正等我赶去,一起做掉恋囚童。
我从自己床下拖出木箱,打开箱盖儿后,快速组装好狙击步枪。换上新买的运动衫,背上长长的枪袋儿,然后沿旅店三楼的窗户小心翼翼爬下去。
双脚缓缓落地后,旅店靠马路的所有窗户,都拉上了厚重的窗帘。映射在上面的影子,左右摇摆晃动。嫖客与妓女正躲在夜的牢笼里,彼此榨取着欲望。
马路两边的街灯,昏暗了许多,仿佛也开始了沉沉睡意。偶尔疾驰擦过的汽车,逃命似的不知赶去哪里。
我将运动衫帽罩在头顶,耸肩颠一颠后背,使步枪背带与帆布小包挎在身上更舒服些。左右巡视一番后,见四下无人,我便将头一低,猫腰进黑夜中,顺着那些关门闭户的街店墙根儿,不断提升奔跑速度。
海上吹来咸腥潮湿的风,路边那些纸屑及塑料袋,顺着风向时而翻滚时而飘忽,有些顶撞在垃圾箱或路灯杆下,只逗留几秒,又胡乱去到别处。
快要下雨了,我把上衣拉链往上提了提,继续朝悬鸦的位置奔去。贝鲁酒店是这座海滨城市较高的一所建筑物,在它对面有一座临海丘陵,悬鸦正在山头最高的位置等我。
我尽量选择幽暗的路线奔跑,避开每一个装有红绿灯的十字路口,以免那些呆板的电子眼拍到一个深夜背抢乱跑的嫌疑人。
细细的雨点开始坠落,海风扬起的灰尘,迷幻在灯光中,不为肉眼所见,但鼻腔渐渐嗅出水土混凝的味道儿。
跨过一条靠山的公路,沿着山坡攀跑,等我赶到丘陵最高的位置,轻柔细密的雨点已把这片城市滋润。
“看啊!此刻的城市多美,没有喧嚣,只剩下时间和欲望。”悬鸦从一旁的石头后面闪出,他依旧蒙着面纱,脑袋裹在衫帽里。
“哗哗,哗哗……”背后的山脚下,乱石里响着海浪,吹上山头的风,也多了几丝凉意。伫立在城市楼群中的贝鲁大酒店,已经与我脚下踩着的山头同高。
不同之处在于,它的顶层有一张巨大的彩灯广告牌,而幽暗的丘陵山头,却站着两名狙击杀手。现在,我们就要朝它射击。
“俯视45度,左侧数第十一个窗口,风向15,湿度20,距离目标一千一百一十五米……”
悬鸦趴在我身边,双手托着望远镜,一把同样的巴雷特狙击步枪,竖在他两条手臂之间。
本来我俩要同时射击,将恋囚童与那个海盗陪护一齐做掉,防止打死一个吓跑一个。可雨夜的视线不是太好,他不得不临时充当我的狙击副手。
“看到那个窗口了?”悬鸦放下望远镜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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