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隋乱:扬州慢(2)(1/2)
第159章 隋乱:扬州慢(2)
“怎么不敢,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么?”杨广嘴角微微斜翘着,继续冷嘲热讽。“若不是朕事先知道,估计你这个本家会将杨继写成县学里的打杂的,或者干脆告诉朕易县县学根本没出现过这个人。省得大家都跟着烦恼!”
“臣,臣亲自去查,亲自去查!”虞世基恨不得跪在地上,抱着杨广的大腿乞求对方原谅。陛下不是生气虞荷替李旭开脱,陛下是生气大伙睁着眼睛说瞎话。可把实话告诉皇帝有什么好处?李郎将已经把人放了,罪责可轻可重。而宇文述老匹夫和李郎将小鬼头都没在此事上过多纠缠。宇文述把李家小鬼头踢出雄武营的理由是对方居功自傲,蔑视上司。姓李的小鬼头做得更绝,千里迢迢跑到蓟县迎住皇上的车驾,不喊冤,不告状,只是推说自己伤口养好,闲着无事,所以特地到皇上身边来听候差遣。
杨广的回答是一声深深的叹息,“算了吧,这事到此为止。”他站起身,在屋子内轻轻踱步。当李旭出现在早朝队伍中时,他就猜到了小家伙在军中那伙老狐狸手中栽了跟头。那时他已经收到了三份奏折,一份是宇文士及写来的,关于黎阳两次攻防之战的具体过程和善后处理措施。驸马在奏折上多次替李旭请功,认为没有此人对战局的敏锐把握和作战时不畏生死,黎阳城根本拿不下来,事后也不可能守得住。
第二份奏折来自宇文述,老将军“非常大度”地将虎牢关之战的首功记在了李旭头上。同时说明了让李旭回家养伤的理由,一方面是因为惜才,不忍他带伤作战。另一方面是为大隋长远考虑,刹一刹年青人的傲气,以便他今后的更堪大用。
第三份奏折是来户儿将军所写,他大力向朝廷保举李旭,认为年青人智勇双全,是难得的栋梁之才。具体原因就是此人在虎牢之战中的表现,来户儿认为前右武侯大将军李子雄狡猾奸诈,多亏了李旭识破其伎俩,才保证了大隋军威未曾坠于叛贼之手。
“这帮老家伙,胡闹就胡闹呗,何必拉上一个不懂事的小家伙!”杨广当时这样想。宇文述之所以突然变得大度,没有独吞了全部功劳,想必就是因为来护儿等人把李旭推出来闹事。而来护儿那份奏折,分明是说宇文述用兵失误,亏了雄武营补救及时才免于一场败局。
当时杨广没有生气。将军们互相倾轧,是大隋的传统。从皇家角度,他也不希望麾下的老将军们过于团结。至于李旭被排挤的事,杨广没打算深究。反正小家伙的官职还在,又新立了功劳,等回到洛阳论功行赏时,给他升官进爵,然后重新授个实缺也就罢了。
可李旭出现没几天,事情就变得复杂起来。御史们轮流上本,弹劾宇文述弄权误国,居心叵测。而几个和宇文家关系密切的官员奋起反击,弹劾李旭擅分军粮,收买人心。双方越战越激烈,结果把许多隐藏在私底下的秘密全部揭到了明处。杨广再次检视,才发现事情群臣之中居然没一个好人!
事情不是李旭挑起来的,他这个每月只有六次上朝机会的五品郎将,跟言官们没交情,也没能力掀起这么大风浪。按杨广推断,幕后黑手应该是御史大夫裴蕴,内史令萧瑀等。这些家伙早就对宇文家权力眼红,为了李旭报打不平只是他们应付局外人的一个幌子。
对此,杨广也早就习以为常。权臣们互相制约,才更方便为君者驾驭。但大伙放着一大堆国事不去管,不分时间和轻重地互相拆台就让他无法忍受了。他决定亲自关注此事,通过此事处理过程中的具体表现,看看群臣之中谁忠心些,哪个对朝廷的事情比对自家的事情更关心些,结果,他霍然发现满朝文武,除了几个和李旭一样刚踏入仕途的小芝麻官外,其他人都在假公济私。
并且,这些人都打着冠冕堂皇的理由。
朕之大隋,原来是这个样子!杨广觉得自己心里很冷,比外边的冰天雪地还冷。他记得父亲临终前告诉自己,苏威、杨雄、裴矩都是良臣,高颖、宇文述、李子雄皆为名将。结果,这些良臣名将们要么背叛了自己,要么就变得碌碌无为,只知道争权夺利。
“难道是朕真的无福么?”杨广恨恨推开侍卫,伸手拉开窗子,飘舞的雪被风吹进来,登时卷了他满脸。
“陛下!”虞世基、文刖等人同时喊了起来。外边风雪正大,他们担心杨广被冷风吹伤身体。
“出去!”杨广没有回头,低低地喝了一声。
“陛下息怒,臣,臣等一定尽力将此事处理好,请陛下宽心。”虞世基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再次低声乞求。他知道自己没有裴矩那样的谋划之才,也不像宇文述那样知兵善战,能在皇帝身边行走这么多年,凭的全是过人的记忆力和皇帝的信任。一旦皇帝的信任没了,自己的好日子也就到了头。
“出去,滚,你们全出去,全给我滚!”杨广双手扶着窗框,大声咆哮。太监、侍卫、大臣,所有人都吓得如受惊的老鼠般狼狈而逃。瞬间之间,临时征做行宫的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低声喘息着,就像一头受了伤的野兽。
外边的雪下得很急,湿冷的夜风如同刀子一般割向人的脸。杨广不躲,不闪,尽情地享受着这钢刀刮骨般的寒意。片刻后,他喘息着回过头来,弓着身体走到书案边,一挥手,将所有奏折扫落在地,又一抬脚,踢飞了檀木做的书案。
这位曾经指挥数十万大军作战的皇帝很有力气,被他踢飞的檀木书案在半空中画了一道弧线,撞在了包裹着绫罗的墙壁上,一分为二。杨广却还不甘心,追过去,用脚尖将半截书案甩起来,摔到另一侧墙壁上。再摔,再踢,直到将整个书案恢复成一堆原始的木材,他终于累了,双手抱着膝盖蹲到了炭盆旁,望着里面跳动蓝色的火焰,泪流满面。
“一刀公公,陛下,陛下他……”屋门口,虞世基向老太监文刖作个了揖,试探着问。屋子内的“乒乒乓乓”声停止了,这说明皇帝陛下的怒气已经散得差不多。没弄清皇帝陛下到底想怎么处理此事前,他不敢再胡乱去执行。
老太监文刖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作为回应。虞世基的嘴脸他实在看不惯,要不是这厮无能,大伙今晚也不用如此担惊受怕。皇上的怒气,你以为如此容易平息么。他有时候不追究一些人的责任,是因为他不想计较。而就是这些他不想计较的人,却恃宠而骄,一次次让陛下失望。
在文刖眼里,杨广的就像一块着了火的冰。热烈的那一面感觉让人如沐春风,甚至可以将人烤化。阴冷的一面却令人不寒而栗。这种性格在争夺皇位时很适合,因为他可以让麾下人不惜效死,而敌对方和那些中间派则不得不考虑得罪他的后果。但用来治理国家,却未必真的……
文刖不想在心里诋毁这个从小跟自己一同长大的皇帝。杨广对别人来说是个威严的帝王,对文刖来说,对方不但是帝王,而且是同伴,值得信任和维护的同伴。想到这,他叹了口气,又扫了一眼战战兢兢的虞世基和众太监,伸手推开了面前虚掩的门。
“谁叫你进来的?出去!”杨广快速地伸手抹了一把脸,低喝。
“我看看炭盆里是否还有炭,然后就走!”文刖慢慢走上前,脚步尽量放得轻缓,仿佛怕走路的声音会吓到了屋子里的人。他先走到墙边,蹑手蹑脚地关上窗户。然后走到杨广身侧,蹲在白银炭盆旁,用镀了银的铁筷子将炭盆上的镂银炭罩勾开,向里边看了看,低声问道:“陛下希望火缓一些,还是急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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