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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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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眉来找喻卓借车。

来的时候她一身黑装。

卫衣外套的连帽扣在头上,内搭紧身吊带,高腰牛仔短裤配马丁靴,衬得气场尤为冷酷。

口罩遮蔽大半面容,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冰透寒凉,没有半分情绪。

喻卓被她狠狠吓住:

“老大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车给我。”她声音嘶哑。

“你要去哪?”喻卓边说边掏出车钥匙,按下解锁说,“我送你啊。”

时眉没什么耐性,朝他摊手,

“少废话,给我。”

喻卓总觉得她不太对劲,整个人看上去跟平时判若两人,完全是一副马上要去犯罪的样子。

他不由地握紧几分车钥匙,不敢给又不敢不给,只能试探开口婉转小心地劝她说:“老大你是不是因为夏婕——”

“诶老大?!”

“老大!!!”

时眉没理他,直接上前一把从他手里抢走车钥匙,开门跳上越野,猛轰一脚油门飞出去。

喻卓被吓愣三秒,反应过来迅速掏出手机,飞快拨号出去,巧的是,手机拨通一声还没响完,便被接了起来。

“说。”

那端传来岑浪的森冷嗓音。

喻卓急得有点语无伦次,上来就是:“浪哥,不好了要出事了!”

岑浪几乎没有迟疑,直接问:

“时眉怎么了?”

……

路上,时眉在脑子里重盘了一遍。

夏婕今年三十二岁。

十二年前,还是一名大二学生的她因各科成绩名列前茅,成功获得港岛大提供的交换生名额,学费一应减免。

与此同时,夏婕拿到全年奖学金。

即便夏家条件不算十分富足,但依靠奖学金及学校资助的学费减免,夏家父母以经营海边民宿的收入来为夏婕提供生活费绰绰有余。

她本应该出国留学。

去感受艺术生们心中的殿堂;

去体会佛罗伦萨旧电影般复古浪漫的午后闲暇;在圣母百花大教堂写生,在米开朗琪罗广场欣赏街头乐队的演奏,跟朋友喝酒嬉闹,极乐快活。

然后去经历翡冷翠的日落,经过但丁与初恋情人贝特丽丝邂逅的大桥。

天光熙澈,河水似冷翠粼波金黄,交融成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在河边画日落,斜阳自成油画般泛散光辉包裹她,垂怜她,亲吻她。

她就是光的本身。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了,

时至今日,夏婕光是活下来已实属不易。仅靠反抗徐嘉合这口气而活。

本该拥有明耀鲜亮的女画家,在出国前夕惨遭迷奸。被散播裸照、被流言消耗、被取消交换资格、被勒令退学……

她的一切自由与美好,都被留在大二这年,被结婚生子的流程悲惨套牢。

灵魂搁浅在四方囚笼,

她在深渊底,任由徐嘉合一双魔爪戏耍玩弄,从捂住到麻木。

再然后,被暴力掌控肉体,被言语操纵思想,可就算被鞭挞得体无完肤,鲜血淋漓,至少还有梦想做精神支柱。

直到梦想也被践踏碾碎。

这就是夏婕的一生。

所有的一切都捋顺了,唯独一点。

夏婕说,徐嘉合大她八岁。

认识徐嘉合那年夏婕大一,当时事业上小有成就的男人第一次以企业家的身份,去港岛大进行毕业生实习招聘。

也是,如若不然,市侩庸俗的狗男人又怎么有机会认识艺术系天赋卓越的系花;如若不然,肮脏卑劣的男人又怎么能娶到未来可期的画家。

得不到,就毁掉,再以救世主的虚伪姿态出现在她面前。

将“摧毁”重新命名为“拯救”,

所以时眉确定当年迷奸迫害夏婕的人,甚至散播她隐私照片的人,就是徐嘉合。

但是没有证据。

事情过去十二年,连夏婕都无法确定当年做出那件事的人就是徐嘉合,寻找直接证据难如登天。

如果缺少这一证据,就只剩断指视频为证的故意伤害罪,少一道指认徐嘉合迷奸妇女的罪证。

真的会气到心梗。

“操,徐嘉合这只牲口!”

时眉一脚踩住油门,猛力砸了把方向盘,舌尖顶着腮眯眼望向挡风玻璃前的浓稠夜色,呼吸不稳,起伏的频率因极度愤怒而愈发急促。

她深沉一口气,低眼看向手机,导航显示目的地就在前方五十米处,她拨开远光灯,撩眸瞟了眼,勾起冷笑。

时眉停车在路边,跳下车打开后备箱,拎下两个重量不轻的塑料桶,一手拎起一桶,眼神冷厉锋锐,径直朝向路前方的一家门店走去。

——「喜仕嘉」24小时无人便利店。

徐嘉合开的第一家大型便利店。

算是「喜仕嘉」品牌起家的总店,在附近社区街道亲民度极高,邻里街坊无人不识“慈善企业家”徐总。

时眉站入监控摄像区,抬头瞥了眼,视频影像中只能录到一名纤瘦高挑的黑衣女子,戴着口罩,看不清面容。

她双手揣兜站在门口,目光轻抬,视线缓慢扫视过门头牌下横挂的红幅:

「为热烈庆贺老板徐嘉合蝉联“年度慈善家”荣誉称号,本周内喜仕嘉旗下所有品牌门店一律享有八折优惠。」

红底白字,写尽讽刺。

时眉拉下眼神,朝店内逡巡两眼,讥诮挑唇,眼尾上挑蔑然轻傲的弧度。

下一刻,她微微退后几步,弯腰分别掀开两桶桶盖,双手搬起一桶二话不说照着门店落地玻璃直直泼上去,一桶泼完接着另一桶,动作利落,干脆果决。

红色猪血瞬时渲染整个落地窗,似人血喷溅般大片大片顺沿而下,殷红血液黏稠凝结,更像一把焚烧废墟的大火,很快遮掉横幅上的浮夸白字。

血迹自门店玻璃滑淌蔓延,直流不息,一路渗出地面泥缝。

壮观场面仿佛玻璃藏着尸,

由时眉举起锤子执着反复地一遍遍凿墙锹壁,即便扎穿了手掌也要誓死挖掘痕迹,最后的真相便如此凛冽泣血。

时眉没急着离开,她在门口多站了一会儿,等待眼前这片红色稍稍凝固后,从外套口袋掏出一罐涂鸦自喷漆。

黑色靴底全然不顾血迹肮脏,径直踩在上面,她朝前迈步,站在红色玻璃前,懒散摇晃几下手里的喷漆罐。

随后,食指按动喷漆口,一笔一划,清清楚楚地写下两行绿体大字:

——徐嘉合,杀人犯。

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门口多站了会儿,拍了几张角度不同的照片,之后离开赶往下一家门店。

她今晚的目的是,

挑选「喜仕嘉」旗下规模最大的十家便利店,挨个泼猪血,挨个喷字,拍下照片发给她认识的一个网媒记者。

没别的,就是搞臭他。

……

当她赶到第三家便利店时,

岑浪找到了她。

一下车,距离很远就看到体态单薄的女人一口气接连搬起两桶红色液体,想也不想狠狠泼上店门口。

然后晃动几下自喷漆罐,在玻璃上喷写“徐嘉合,杀人犯”六个大字。

如此天真,幼稚,荒谬的

没有丝毫用处的,

笨办法。

岑浪旋即拧紧眉,甩上车门,迅速迈步走过去。

走近之前他以为时眉泼的是红油漆,直到慢慢靠近,迎面瞬时扑鼻刺来腥膻腐烂的恶臭味道。

眉骨皱得更深,在看到隐隐有苍蝇飞来聚集之际,岑浪才有所意识,

她居然在泼猪血。

腐坏变质的臭猪血。

大半夜的,她去哪儿弄来的猪血?

“干什么呢。”

岑浪忍着不适走近她。

大抵听声音也能辩清是谁,时眉头也不抬,继续手中喷写的动作,说:

“你要不是来帮忙的,就回吧。”

岑浪眼梢微冷,出手施力扣住她,尾音压沉,漠然重复上一个问题:

“我问你干什么呢。”

“看不见吗?”时眉心里烦躁,语气不算好,反手挣脱他质问,“没见过猪血还是没见过彩绘涂鸦?”

岑浪沉了口气,缓声说:“先跟我回去。”

时眉拒绝:“活儿没干完。”

“走不走?”

他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时眉本来就窝着一腔火,正赶上他来撞上枪口,立刻被惹恼了,手里喷漆罐“哐”一声大力摔出去,扭头瞪向他,

“不走,听清了吗,你少管——”

下一瞬,身体徒然失重落空,被岑浪直接扛起来的一刹,时眉更火了。

积郁在心底的愤怒顷刻迁怒到岑浪身上,小腿乱动挣扎,双手用力捶打他的肩脊,厉声控诉他:

“岑浪你混蛋!放开我听见没有,我命令你现在立刻放我下来!”

岑浪仍凭她在肩上闹腾,步态平稳,单臂桎梏她的力度坚定不移,凭她那点儿不足为道的挣扎根本无从撼动。

他将人扔去副驾,关门落锁,之后转身迈上驾驶座,着车时斜撇了她一眼,见她气得脸颊微微涨红,挑眉低笑一声,好心提醒道:“安全带。”

时眉偏跟他作对似的,双手抱臂目不斜视,没听见一样就是不动。

岑浪也不生气,下一秒毫无预兆地倾身凑上去,嗓音低淡地戏谑:“我帮你系?”

时眉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推开他的身子,自己闷不作声地扯过安全带。

虽然在生气,

但还算乖,

怪可爱的。

岑浪后退开身体,踩下油门,单手打转方向盘,另一手拨下蓝牙通话。

免提打开,很快传来肴的声音:

“晚上好,少爷。”

“汇江路、茵河路、平甫路三家「喜仕嘉便利店」,你带人去清理一下,现在去,天亮前务必清干净。”

“好的,少爷。”

肴的办事效率向来很顶,那边很快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车辆发动的声音。

听到岑浪并未挂断电话,肴有所会意,温缓平和地开口询问:

“少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岑浪驱车停在红灯前,素来冷傲寡言的小少爷一反平日说完就挂的常态,稍顿了下,煞有其事地告诉肴:

“几家店门口的玻璃上被人泼了烂猪血,让兄弟们带好口罩。”

说着,他略微侧眼,余光捎过明显在偷听的女人,薄唇淡淡勾动,别有深意地补充了两个字:“太臭。”

挂了肴的电话,岑浪手臂弯曲撑在车窗上,没急着说话,视线穿透挡风玻璃落在夜雾里,不动声色地等着红灯。

一旁的女人却有点小动作。

先是从包里拿出湿巾擦干净手上又红又绿的颜色,没过多久,她抬头瞧了眼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岑浪,

于是低下头,拎起胸前的衣领闻了闻,又反复嗅了几下手臂上的衣料。

她没出声,但很快指尖摸索到车窗按钮,默不吭声按下玻璃的举动还是暴露了她的一些小心思。

好像……

也没闻到什么怪味儿啊,

她嗅觉失灵了?

一早将她整套小动作尽收眼底的岑浪没什么表现,始终装没看见,手臂仍懒散搁在车窗上,指尖轻轻摩挲着唇,以此遮掩住嘴角那抹要笑不笑的弧度。

……

岑浪载着时眉来到一座码头。

他从车上拎下一方木色箱子,手臂上搭着张羊绒毛毯,带时眉走上岸边的一艘中型私人轮艇,跟主人热络招呼:

“阿伯,这么晚还钓呢。”

“诶,小浪来了啊。”年过六旬的老伯显然跟岑浪是熟识了,面露喜色,转头一眼见到时眉倒有些意外,随即会意调笑,“哟,这回带女朋友来的。”

岑浪不太自然地清了下嗓,偏头看向站在舱外的时眉。时眉还是有点不想理他,但礼貌不能少,弯腰走近船舱,跟老伯乖巧问好:“阿伯好。”

“诶好好好。”老伯乐呵得很,跟他俩招招手,说,“你们来得正是时候,下午我刚钓上来条肥的,先坐,我这就去给你们蒸上。”

岑浪应道:“行,麻烦您。”

两人坐在船舱一侧。

没过一会儿,时眉感觉轮艇渐渐开动起来,她好奇走上甲板,这才惊觉从这个视角瞭望,可以清晰望尽港江下游至港尾的夜滩江景。

“冷静了?”岑浪插兜迈上甲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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