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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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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中的柴火燃烧发出‘噗嗤’的声音, 蛋黄在屋檐上跳来跳去,瓦片之间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你的眼睛当真没好?”施玉儿冷笑一声,抬袖将泪一擦, 目中却仍旧满是晶莹,声声仿佛质问, “你当真是王知府从前的门客, 还是说他才是你的下属?”

这些事情施玉儿原本不想深究,她想只要沈临川和她好好过日子就行, 她能理解他的苦衷,能选择不问不提, 能就和他一直过这种清苦的日子。

她明明已经做好要和这个人过一辈子的准备, 甚至那个避子药她也不打算再用,尽管觉得不合适却想着他年纪大了定然想要一个孩子, 想给他生一个, 哪怕日子再苦些也没有关系。

“沈临川……”她的声音忽然间就小了下来, 好似在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带着丝丝呜咽,“有些事情我不提及不代表我真的不知道,不代表我是个傻子!”

沈临川闭上眸子,他双手捂面, 将自己面上的痛苦与失态掩住, 手背之上青筋突现,十分可怖。

施玉儿不愿再看他, 独自一人回到房中, 二人今日才堪破一切的假像, 将所有的隔阂都抛向表面, 等着对方的一个说法, 他们在互相隐瞒,却又互相质问,都觉得对方好像才是十恶不赦,才是真正辜负了的人。

夜色深深,沈临川一整晚都没有进房,院子里静的听不见一丝响动,施玉儿在床上翻来覆去,心中好似有一根弦紧绷着,在即将断裂的边缘徘徊。

施玉儿是个倔脾气,可却从来没有在沈临川身上吃过亏,一直到次日清晨天蒙蒙亮时,她才堪堪生出些困意来,只是还没睡多久便又清醒,将屋门推开,见着了坐在院里的沈临川。

他一夜都未曾合眼,仿佛憔悴了许多,听见动静时才抬起眸来,露出满是血丝的双眼。

清晨的天空中洒着薄薄的一层春雨,润润的,沾湿眉梢,沈临川的衣裳半湿,发上尽是晶莹的露珠,他眉宇间的疲态让施玉儿的心不可抑制地一跳,涌上许多难言的愧疚亦或是不忍。

她微启了唇,与他对视片刻,想说的话却拗在嗓间,始终开不了口,二人之间涌起了一层浓厚的雾气,将他们隔开,分明近在咫尺,却看不透亦摸不清。

施玉儿的眼前也被遮盖,有一股无形的力在扯着她往回走,她靠不近,于是沉默着转身离开。

橱柜里的药已经消失不见,在看见那空了的角落时,她的心里也好似空落落了一大块,那落下的一块正在院中,用一双眼默默地注视着她。

施玉儿深吸了一口气,从水缸中舀水然后开始洗漱。

记得施叔祖今日要离开,施玉儿烙了许多的胡饼和葱油饼,两种口味的,想着老人在路上能吃的好些,不至于一直啃干巴巴的窝窝头。

她特意在锅里留了两块热着,收拾好心情后便提着篮子出门了,他们这儿离岭南该有多远,她没去过,也不知道,但是当她看见年迈的叔祖背着小小的包裹坐上拉牲口的牛车时,只觉得心中颇不是滋味。

本该颐养天年的老人却要背井离乡四处奔波,如何该叫人心中好受。

见那牛车要走,施玉儿忙跑了两步喊停,施叔祖见她来,虽欣慰,但仍旧口头斥责道:“你跑来做什么,正是做饭的时候,怎么把你夫君一人撇在家中了?”

施玉儿见他肩上的包裹里没装什么东西,膝上却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粗布包,便知晓那就是他的干粮,只怕就是她猜的那些没什么油水的窝窝头和粗面馒头。

她将篮子往牛车上一放,忙说道:“孙女儿来送送您。”

施叔祖同驾牛车之人说了句话,然后便从车上下来,上下打量了一遭施玉儿,忽然之间沉声问道:“与他闹矛盾了?”

施玉儿一怔,默默点头,尽管她已经努力地掩饰着自己的情绪,但她面上的憔悴与愁绪大概是骗不了人的,于是只能答道:“没什么大事,您莫要忧心。”

“孩子,”施叔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般说道:“你能来送叔祖,我很高兴,但是你现在快些回去,与你的夫婿将矛盾解开,日后叔祖不在,没人能给你撑腰了,你这样,叔祖就算是去了岭南,也不能安心。”

“叔祖,”施玉儿笑了笑,答道:“不过寻常小事罢了,他不会与我置气,您也是知道的,他性格宽厚,待孙女儿也好,顶多是我无理取闹罢了。”

见她神情不似作假,施叔祖才终于放下心来,他的心中始终有愧,若是自己走了,玉儿便是真的在此处没有了娘家人。

见他要说些什么,施玉儿连忙将话题扯开,不要徒增伤感,“叔祖,孙女儿给您烙了葱油饼和胡饼,您在路上吃些,能填肚子。”

“叔祖拖累你了,你本便日子不富裕,何苦给我做些耗油钱的东西,”施叔祖的眼中闪烁着泪花,二人经此一别,大抵往后便是再无相见之日,他的掌虚抚了一下施玉儿的发,怜爱道:“好孩子,你的心意叔祖领了。”

二人要说的话太多,但牛车的师傅却不再等人,催促一道过后,祖孙二人就此分别,见着牛车渐渐远去,老人的身影渐渐再也看不见,施玉儿终于忍不住坐在地上呜咽起来。

她的心中溢满了委屈与孤独,没有人能听她说,沈临川也不会再来宽慰她,说他们日后就是彼此的亲人,她此时感觉自己好像被抛弃了,被重重的抛在了原地,没有人再在乎她。

在施叔祖家已经锁起的门前,施玉儿望着这座老宅,想起从前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候父亲母亲都还在,叔祖也还没有如今一般苍老,一家人其乐融融,何曾想到过如今家破人亡众人皆是天人两隔、四散他乡的结局。

那她呢?

施玉儿恍惚间出现了一丝的迷茫,她不知道自己该回哪里去,老宅会被族里收走,而她和沈临川的那个院子如今充满了欺瞒的假像。

身若飘萍无依的感觉又重新笼罩回了她的心头。

在不远处,一双眼一直注视着蹲在地上的人,一直等到她离去,才消失不见。

施玉儿回来时,眼眶红肿,她捧了把清水洗脸,没有用饭的胃口,哪怕一日粒米未进亦是没有任何感觉,她仿佛麻木了一般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绣帕子,等到天黑后洗漱了便自己回到屋内睡觉。

沈临川始终坐在最角落的地方,一直到她进屋后才沉默着洗漱,躺在她的身侧。

二人没有分被而眠,只是再近的距离也抵消不了此时的鸿沟,整个院子陷入了一整日的死寂,整整一日都没有停下来过,没有一丝鲜活再注入,他们似乎都不约而同患上了失语症,要将自己闷到死。

沈临川侧过身来,透过微薄的月光能看见她瘦弱的肩头微微蜷缩着,一只手抓着被角,眉间轻蹙,好似有化不开的浓愁。

他轻轻贴近,将她冰凉的身子拥进怀中,指尖轻触了一下她红肿的眼眶,好似叹息了一声,转瞬又了无踪迹。

他的心中又何尝不是万般纠结与悔恨,他担心说的越多,反而会加深二人之间的误会,一时间不知晓该去怎么解释才好,从避子药的事情开始,再到他的身份。

“傻玉儿。”

他的唇轻贴了一下怀中人的腮,心疼她的际遇,也怨她不知将孩子的事情告知他,若他知晓,定不会如之前般总是将孩子提在嘴边,让她陷入两难之境,最后只能做出一个损害自己身子的方法来求得他与自己暂时的心安。

沈临川的确是想要一个孩子,他承认,自己羡慕旁人,但是同时,他却是希望有孩子以后施玉儿能对他更亲近一些,他能有一个自己这段时日以来几乎日思夜想的小家。

他自私么?

沈临川这样问自己,无数次他觉得自己自私透了,瞒了她一件又一件事情,但是在另一个无数次里,他却能为自己的这些行为找到一个无比合适的理由。

他寻着摸到施玉儿掌,柔柔地与她十指相扣,然后缓缓闭上双眼,贴着她的颈入眠。

次日清晨,大抵是昨日哭累了的缘故,施玉儿一觉醒来脑海里依旧有未完全消散的困,她眯了眯眸,下意识与身后的胸膛紧贴,却在片刻后反应过来自己此刻是被拥在怀中的。

她轻动了一下被握住的掌,鼻尖又是一酸,感受着自己背脊之后滚烫的心跳,且就当做是沈临川的示好,心中怨他,却又觉得好受了许多,决心待会儿寻个台阶也就下来,不再与他置气。

无论如何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就算沈临川有再多的秘密也好,她就当做自己从来没有知道过就好了,或许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他就会告诉自己。

再说了,就算是对最亲近的人,谁也都会有两个秘密,她何故如此与他闹气。

身后人睡得很熟,没有察觉到怀中人已经醒了,有呼吸在她颈后轻轻浮动,施玉儿想起来沈临川似乎两天一夜都未曾合眼,于是也不再动,怕将他闹醒,又贴着他的臂弯盛着满满的心安睡熟。

二人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沈临川先醒,他穿衣下床时施玉儿悄悄转身,在他侧首时又连忙闭上眼,一直到他去开门,才慢悠悠起身。

与她初醒时黯淡的天色不同,此时已经天光大亮,刺眼的阳光从窗子里射进来,她揉了揉仍旧有些酸胀的眼,穿好衣裳便出去洗漱。

来人是王碾,他正站在院子里等沈临川,施玉儿出来时看了他一眼,见他点头向自己问好,便也回了一个笑。

她对二人的关系始终留有猜测,总之他们之间的关系绝不像表面那般简单,沈临川绝不是王碾的门客,否则王碾也没了必要为了昔日那一丁点儿情分而做如此多的事情,除了逢年过节便遣人送礼之外,遇见他们家的事情更是急的不顾颜面,看的重要。

施玉儿垂下眸子,洗漱完毕后便开始生火做早饭。

沈临川与王碾应当是有话要说的,她在厨房内见二人低声交谈着,也没有想要去听的心思,等到锅里的粥煮好后便自顾坐在厨房里吃了起来。

白粥淡寡无味,她吃了一碗后便抱着蛋黄坐在凳子上发呆,望着小猫儿脸颊上卷翘的胡须出神。

小猫儿伸出粉嫩的舌舔了一下自己的爪子,然后在她的怀里翻了个身,露出自己软乎乎的肚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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