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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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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有企图?”施玉儿冷笑一声, 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反问道:“若是我别有企图,那你呢?不安好心?”

“嘶, 还是一个牙尖嘴利的女人,”病秧子白了她一眼,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毫无血色的唇上忽然撇出一抹笑意来,“我才不是什么不安好心, 我白某做事向来问心无愧,我此行前去, 只为一睹沈相尊容罢了。”

他说的话完全没有一丝可信度, 一睹尊容?在沈临川最落魄的时候去看他,施玉儿有些笑这姓白的病秧子口是心非, 淡声道:“嗯, 在他被流放的时候去瞻仰他。”

“这……”白陌顿了一下, 也察觉到自己这话说的不对,摸了摸鼻,“咱们好歹也是走同一个后门进来的,你何故对我如此冷眼相向?我真的未骗你,我早就敬仰沈相了, 从前便寻了许多门路却不得一见, 再说我是个商人,士农工商, 又怕被瞧不起, 故而心愿一直搁置至此罢了。”

“可谁曾想, 那些上面人不敢做的事情倒是被这些衙役拿来发财, 倒是令人唏嘘。”

施玉儿眸光微颤了颤, 将目光落到走在前边的衙役身上,淡声答道:“我朝可没有重农抑商的传统,沈临川也不是一个轻商之人,你该去尝试一下的。”

“哦,我知道了,”白陌闻言不由得对她侧目,语气中盈了一丝失落,“好吧,我的确是有些后悔,从前不敢,现在后悔,但是我的确是想要去找他,他救过我的命你知道吗?”

“我如何知晓?”

二人的话落了只字片语到张衙役耳中,见着两人交头接耳,顿时便骂道:“讲什么话?留着力气路上说!”

他可不会对这两个送钱的人有什么心软,毕竟他是负责招人的人,若是惹得他不高兴,大可将这两人赶走,把那些银子吞了去。

白陌与施玉儿同时噤了声,不再多言。

队伍出发的很快,下午施玉儿方收拾好行囊便被催着开始赶路,他们一行大概也不过十来个人,都是人高马壮的大汉,除了她和那个姓白的病秧子之外,还有个做饭的哑巴和背行李的瘸子。

由于四个随行的人中都病的病残的残,施玉儿算是唯一一个‘正常的男人’,知晓随从就是干些杂活,她提前在出发之时就给领头的周衙役封了个不算薄的红包,故而开始行路的时候,分给她的活是给哑巴打下手做饭。

纵使白陌也有钱,但他终究是动作慢了一步,最后要拖着自己这好似风一吹就要病倒的身子去和瘸子一起背行李,挑着担子没走两步便满头大汗,险些晕死好几次。

惹得他每次见到施玉儿轻轻松松什么活都不用干的时候都气的面色都红润了几分。

一行人走的无声无息,速度也慢的可怜,在官道上骑了马,施玉儿被塞在牛车里走了小半个月,才在据说快入关东时停下。

时间过的不知不觉,施玉儿也不知晓过去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身上臭的要命,半个月除了入口之外也没碰一滴水,她现在整个人看起来又臭又脏,浑身上下都黑黢黢的。

此时天气也已经很冷,这儿很北,比京城要冷得多,她身上缠着的那些布条也不再闷热,反而起到了保暖的作用,风一丝也透不进来。

官兵牵马改为步行,领头人在路上遥遥望了一遭,然后终于大发慈悲般许他们去吃口热乎的饭菜,而施玉儿和那姓白的病秧子却是第一时间找了间房打算洗澡。

热水三文钱,皂子两文钱,此处不是官驿,小小一间客栈,上房只有一间,施玉儿本也不想讲究这些,可上房隐蔽性好,幸好白陌也没和她抢,她花六个铜板买了两桶热水,然后将桌子椅子都拖到门口抵住,才终于放心。

热气萦萦绕在略显得破旧的房内,施玉儿坐在椅子上摸了摸自己被勒到平的不能再平的胸,连忙伸手将裹胸的布带解开,才觉得自己终于痛痛快快地呼吸上了第一口空气。

楼下的衙役正在喝酒,她将衣裳一层又一层地解开,将几大桶热水全倒进澡盆里,将自己洗了几个来回才觉得舒坦一些,洗下来一大澡盆黑水。

她心里是记着时间的,洗完澡后便迅速将换洗的衣裳穿上,用干净的布巾将自己重新裹了几道,脸上画好了,才将堵门的东西全都搬开,又花了两文钱拜托店家帮她把衣裳洗干净。

施玉儿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仍旧鼓鼓囊囊的包裹,背上后下楼买了一个包子吃。

包子很小,还没她半个拳头大,一口下去全是粗面,半口肉都没有。

那些个衙役说话的声音几乎要将屋顶都掀开,一楼酒气熏天。

施玉儿听见他们说,今晚就可以到看押犯人的地方了。

天空中阴沉沉的,没有几棵树,也没有什么人烟,狂风携沙一阵阵地涌过来,吹的门板砰砰作响。

施玉儿揉了揉眼睛,她的眼睛早就不酸了,在这些天的奔波里,她满心都只有快些见到沈临川,看看他究竟是死是活,旁的都没有了。

“又要冷了,指不定再过几天就下雪喽,”客栈老板见她孤零零蹲在楼梯角落里,一双眼一眯,凑近问道:“大人,添置厚衣服的么,五十文一套,夜里还可以当被子盖在身上,暖和。”

客栈老板岁数也不小,看起来快有七十了,杵着一根拐棍就连走路都颤颤巍巍。

“买两套,”施玉儿怕冷,更担心自己在路上有什么意外被发现身份,干脆买了两套,打算全穿在身上,“再买几个包子帮我装着。”

她从自己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一两碎银子,低声嘱咐道:“包子做的好一点,不要省着,还有什么能带在路上吃的干粮都给我装一些,剩下的就当是你的辛苦钱。”

客栈老板收了银子,转身又见到白陌,顿时仿佛看见了肥肉似的,将方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这位大人,添衣裳么?厚实得很,都是新棉,五十文一件。”

这几日的赶路之下,白陌更是显得病弱,将身上的泥垢洗净之后此时正缩在角落冻的瑟瑟发抖,此时闻言想也不想的便丢出一两碎银子,“做好的,快去,再给我拿点吃的过来!”

白陌缩成一团,止不住用哀怨的眼神睇施玉儿,但想起来自己好歹是个男人,何故为难她一个女子,于是又闷闷收了声。

“这几日在路上辛苦你了,”施玉儿将自己手里只有皮没有肉的包子掰下来一半递给他,笑道:“吃点补补。”

“哼,”白陌冷哼了一声,接过她的包子咬了一口,一边说道:“算你有良心。”

刚咬了一口,他的脸黑了下来,吐出一口又黑又硬的面团,“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施玉儿摊手,“我可是好心,你不领情算了。”

白陌瞪了她一眼,觉得她实在是太气人,一时间气的唇都在哆嗦,忍不住嘟囔道:“等见到了沈相我一定要告你的状!”

等到最后一行人出发时,她和白陌一人身上裹了一件厚棉服,还都背了一个大包裹,各站在队伍的左右两边,谁也不理谁。

衙役里的人也都不欺负她这个瘦瘦小小的的人,也懒得理白陌那个病秧子,顶多嗤两句,倒也没什么旁的心思,领头的衙役收了他们的银子,更不会说什么,一行人便又出发。

到了夜间,这儿便更冷了,挑行李的瘸子饿得不行,走路时两腿直打颤,哑巴见状将自己藏的半块馍馍分给了他,两人都是可怜人,施玉儿背着一包裹的吃食却权当未看见。

不是她心硬,是在这路上,会发生什么都不是她可以去猜到的,她也不敢去赌。

刺骨的寒风一阵阵的往人脸上刮,施玉儿脸疼,肩上疼,脚也疼。

所谓‘新棉’做出来的披风将她的身子裹住,外边的旧棉被风吹的一会儿凹进去一会儿凸出来,施玉儿低着头,咬着唇往前走,脚步紧紧跟在那群衙役的身后。

一直有人说着近了近了,她时时抬首望去,却什么都看不见,前方仍旧是一片漆黑。

一轮月高高的冷冷的挂在天边,施玉儿的手指通红,唇上全是枯出来的裂,眼睛不一会儿又被迷了沙,泪水沾湿了面颊。

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大概她觉得这一夜再也走不完了的时候,前方才出现隐隐约约的火光。

一见着火,那群衙役终于不再步行,他们寻到了方向似的一跃上马而去,被抛在身后的施玉儿也加快步子跑过去。

马蹄扬起的灰尘被风卷起全扑到了施玉儿脸上,她跑到时气喘吁吁,灰头土脸。

这儿是一片树林,挡了风,也挡了沙,可还是空荡荡的,刺骨的寒还是直直往人身子里钻。

那群衙役都在交谈着这段时间的事情,火光暖暖的照在人的身上,旅途之人疲态尽显。

施玉儿左右张望着,在光能到达的地方却没能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一时间无措与茫然全都堆积在了她的心头,她傻傻的站在原地,就连有人靠近都不知道。

哑巴拍了拍她的肩,手里拿着一个冷硬的窝窝头,上面脏脏的,还沾着粗砂,递到她的面前。

瘸子一瘸一拐的走过来,低声说道:“那几位大人要吃饭了,哑巴要去做饭,我又是个瘸子,所以想麻烦你给那位把晚饭送过去。”

瘸子说话时,哑巴在一旁咿咿呀呀附和着,他不会说话,只能胡乱比划着手势,身后那群衙役时不时往这边望来,尖锐的目光中夹杂着许多不屑。

细细的雨丝飘落在面上,寒风紧贴着颈脖呼啸而过,施玉儿接过粗糙又冷硬的窝窝头,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佯装疑惑,“囚犯?在哪儿?我怎么没看见?”

他们都站在火堆的附近汲取着暖意,只是分明炙热的火焰却照不亮更远一步的角落,就连光都显得阴恻恻的。

黏糊的枯叶被雨丝压在地面上翻不起什么波澜,柴火堆发出细细的炸裂声,瘸子左右张望了一眼,有些不自在地往衣上搓了搓手,贴近些说道:“被绑了手丢在那后边,要我说啊,他们太残忍了,好歹那位以前也是丞相,他们怎么敢的啊。”

“再风光也是以前的事情了,”施玉儿叹了口气,望向他指的方向,那儿黑漆漆的一片,就连阴惨惨的月都照不进来半分,答道:“我去给他送饭,你们俩去给衙役大人做饭吧。”

她从踏上来路时就已经想好沈临川现在该是十分狼狈的模样,无论什么样,她都不意外,只要人还活着,她都能接受。

一日夫妻百日恩,沈临川未曾嫌弃过她,她自然也要在这一段路上好好陪着沈临川。

身上的行囊有些重,施玉儿将装衣裳的包裹放在一颗粗壮的大树之下,然后背着稍小一些装着细软和吃食的往前走。

瘸子的声音又响起,“你把东西放在这儿我们替你看着。”

“不用了。”施玉儿背对着他们将眼角沁出的泪痕擦干,一边不动声色将包裹抱到怀里来,从里面拿出两个还热乎的包子。

客栈老板收了银子,吃食倒是做的用心,包子皮薄薄的,可以看见从里边透出来的油水,施玉儿叹了口气,寻出一方干净的帕子将包子包起来,又拿出自己的水壶,心中颇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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