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凭谁寄（6）：望速归（1/2）

凌波在她话里怔愣住，呆呆地看着桑柔。

她从未想过，将自己放在主位。寄人篱下，受命于人，从来都以顾珩为主。

桑柔的想法颇为奇异，她闻所未闻，却止不住心胸震荡。

顾珩那般的人，选中这样的女子，必然不是因为那张脸，以及几分才智。该如她一般，气质思想卓然拔群，却从不自恃，待人以真，处事以诚，灵活却仍有自己的原则。

她竟尊重她这般一个卑膝之人。

凌波大为感动堕。

那边，桑柔已经挑了一条男式发带，中间一个镂空位置可以自主镶嵌玉石。她付了钱，忽然勾唇笑起，叫凌波。

凌波慌忙回神。

桑柔小声说：“有一个偷窥狂，看了我们许久了，你去帮我把他抓来，唔……可能打不过，那你直接将他药倒即可……欸，别四处张望，会被发现。走，跟我来。”

两人一起进了一家丝绸店，屋内摆挂着各式布料，琳琅满目。

房门被叩响时，她刚过了一趟茶水。房门打来，有人款步而来，她手上动作不停，待对方坐下，方斟了一杯茶。

桑柔觉得惋惜，曾经她所见的王豫之，意气风发，目露流光，也是位翩翩佳公子，是什么让他这般坐立不安，失去自信。

在外头晃悠了大半日，直至日暮，桑柔才回了别院。

顾琦立即否认：“才不是，是我闲着最近无事，出来晃……晃？”话越到后面越心虚。

穆氏既做商贸，许多物品亦来源梁国，若穆氏这样的商业大头首先改面向楚，那梁国物品必然大打折扣，对苏家是致命的打击。

他一僵，缓缓转身，就见桑柔笑容潋滟，望着他。

脸上云翳淡去，眼里慢慢溢出笑容。

穆缜和凌波两人还未反应过来，桑柔就已被人提携住。

他走近店铺找寻，还没寻到踪迹，身后已传来一清丽人声。

“是。本来这个消息非常隐秘，只所以能听闻，是因为齐国最大的船上与主子是旧交。不过，有什么问题吗？”

来人点头，端起抿了一口：“好茶。”又连连喝了数口，才说，“穆夫人约在下见面，就打算这样隔帘对话吗？”

氏的掌门人是穆夫人，自然得穆夫人出马。”

“妾牙好口好身体好，夫君勿念。无论君念或不念，妾不念也。”

他确是将她脾性摸得一清二楚，对这边的情况也了如指掌。

他找回几分风度，说：“你说的句句在理。但都是风雨浪中珂，退而求其次的明哲保身之道已不实用，强者存焉。苏家一直希望能够与穆氏能有合作，今日如此匆匆，也不好详谈，来日豫之再拜帖约见，我们再好好畅谈，如何？”

穆缜在一旁，正要阻止，她摆了摆手，直接掀了脸上的面纱，打帘而出。

但当时靖文公原本也只打算推出桑柔一人。桑柔虽常年不在宫中，但间歇回来几次，因其聪慧过人且琴艺超群，早声名在外，引得天下王孙贵族争相慕之。

穆缜和凌波看了那男子一眼，快步跟上去。

“那夫人可是有了何对策？”

“既是故人，还需遮掩作甚？”她走到来人身前，在对方惊愕的目光中笑道，“王公子，好久不见。”

王豫之瞪着她，已有几分气恼，她气定神闲地应对他的刁难，反倒让他尽显丑态。本心已有牵挂之事，心不在焉，导致节节败退，他心知，这场会面当尽早结束，不然输得体无完肤。

楚国地处南端，地更广，河川通畅，同齐国商家来说，舍梁而取楚，更为划算，只不过如今水路并不发达，取物于梁是普遍选择。

“你……女子？”他手还握在桑柔臂膀上，将她拉起来，出言便是这样的话。

正当时，一个男子从屋内走出来，步伐匆匆，擦到桑柔肩上，桑柔一个不稳，将行倒地。

桑柔呆呆地看着来人，眉目朗秀，一袭长衫，气韵淡雅，是难得好看的人。只是较之其他男子，过白了几分。

桑柔恍然大悟，手背着蹭了蹭嘴唇。今日出门，特地做了些打扮，上了点装，提点气色，方才换衣服着急，忘了将脸擦一把。叫人看了笑话去。

桑柔又点点头，再问：“梁楚两国之河川，谁多？”

她隐隐嗅到了几分危险的气息，忙说：“无妨。告辞。”

“望速归。”

桑柔给足面子：“如此，最好不过。”

**

穆缜果真是效率之人，一个下午，就已将各方面信息查个通透。

“夫茶饭尚好，近来小染风寒，无碍，勿念。”

桑柔面上表情僵了僵。染了风寒？几分真几分假辨不清楚，但苦肉计倒是昭然若揭，偏生她明知是计，却难免地牵动了心肠。

大梁最强大的国家的储君，还有什么比这个选择更佳。

本信誓旦旦地要将在这红尘之地好好逛一圈，但最终，桑柔从进来，直接穿过大堂，从大门出来，动作快得让穆缜和凌波都始料未及。

穆止早身死，他不知桑柔是用以何手段坐上这穆夫人的位置，但始终觉得她不光彩，脸上不免露出鄙夷之色。

中年男子淡淡道：“属下记得没错的话，主子上次与我对打，折了手臂，上上次和我打，扭了脚，再上上上次……”

她正唉声叹气，成束进屋来，给她递了封信。

男子脸色顿便：“阿振，你是又想找打吗？”

“我亦没想到，苏家的后盾竟是梁国武陵君。若我没记错，王公子的母家姓苏。”

店外，一人扒在门边观望，却一下不见了那熟悉的人影，他正着急，分明看着他们两人进来了呀，心想自己莫不是看差了。

穆缜答：“苏家商行发家于梁国，虽与各国皆有生意来往，但一直都是小本小卖，并不见经传。虽说在各大商贾中，苏氏也能排上一席位，但不过是尾末的位置，很多经营产业并不与穆氏构成竞争。但这次穆氏除了这么大问题，无论是与我们有竞争关系的，还是没有竞争关系的，都争相活动，试图趁我们动荡之时，多得几分市场。唯有苏家颇为奇怪，反倒是不在药粮这方面下手，而是与一些船商洽谈起了合作关系。”

“柔儿吾妻……”她肩膀止不住抖了抖。

言语文字莫不奇妙。

这就是王豫之最担心，亦是他采取行动先抢占船业的原因。

如今与苏家的人会面，对方择在这样的地方，让她好一阵期待。

她心中大呼不好。

“傅柔……”他直呼她本名，一种凌人的口吻，夺回自己方才失去的气势。

这般小气的男子，分明是在报复自己，用这么肉麻的口吻，将她上封信捉弄他的尽数还回来了。

字迹虽仍不堪入目，但较之从前，已长进许多。

桑柔收起笑脸，说：“开玩笑的。这些问题都得从正面解决才算真正解决，攻而不还，反倒让人看弱了去。关于药铺粮铺的问题，不用再押后了，直接着手处理吧。另外，安排一下，我要与这苏老板见一面。”

王豫之不知其中折转，只觉是桑柔悔婚，导致本无恙的傅姝要走出来顶替她委身远嫁他国。

凌波于一旁走过来，将茶杯端起，穿过珠帘，走到外间，将茶盏放到来者跟前，道：“请饮茶。”

王豫之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问起了家国之事，虽不情愿，却仍作答：“楚大。”

混蛋，她暗暗咬牙。

自古以来，再没比青楼更高深的地方了，桑柔从前就跃跃欲试想要闯一闯这最集红尘人间风味的地方，可惜一直没能如愿。

当年靖文王寿宴，王豫之亦在出席之列。众人皆知，靖文王借生辰宴之名，行招婿之实。

但王豫之除外。他心中所属，却是她姐姐，傅姝。

桑柔愣了愣，怎么就一眼认出来了？

两人未答。

王豫之看着她，答：“楚近。”

“对策？”桑柔忽然一笑，“吹一吹枕边风，让穆止那边压一压竞商的名单算不算对策？”

“您亲自出马吗？”

“你想如何？”话说出口，王豫之登时大悔，如此低声下气委曲求全，一下将自己置于下风，分明来的时候，他仍是主控者。

“没错。”

已不是礼貌教养问题。

心中蹦出一个名字，桑柔手握了握，将这个答案压下去：“你说。”

中年男子抬头，面无表情帝看了他一眼，说：“面对一屋子形形色色娇媚女子的讨好谄媚，仍无动于衷，恕阿振眼拙，看不出来主子饥渴。”

她急忙拆开，那人凌厉的字体跃然眼前，她走到窗边亮堂处，细阅。

“苏家？”桑柔问道，“哪个苏家？”

桑柔放下手中茶具，已站起身。

桑柔笑：“是有些日头了，大半个月了吧。”

穆缜眉头拧了拧，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