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山围故国(1/2)
第182章 山围故国
江枫不在说话,静坐调息。晚间有衙役张牙舞爪骚扰隔壁的民夫,“你家这个月的孝敬,怎么还不送来?”
民夫也不搭理衙役,衙役拿起鞭子兜头便抽,沈江东忍不住多管闲事呵斥了几句,他身居高位多年,随着吊着胳膊走路不稳,但是仍然不怒自威。衙役刚要发火,对上沈江东的眼神就瑟缩起来,“你管什么闲事!”
江枫这时候也开口,“多少孝敬,反正我们也得出,不如一并替他出。反正我这病……”说完又大咳起来。
沈江东接着道:“正是要积德行善的时候。”
衙役狐疑起来,觉得沈江东夫妇脑子有问题。沈江东道:“看什么看,我们夫妇是从余杭来这里看病的,谁知道你们县在这里发疯。我身上现捐着一个孝廉,家里在余杭开着几个大商号,和摇头大老爷是亲家,你抖什么抖。”还好他在江南有些日子了,沾了些江南口音,对方狐疑起来。
江枫道:“我们写借据,你们到余杭管伙计拿就是了,顺带给我们伙计带个话儿,好的讼师要的。怎么着,去趟余杭又不远,还怕我们飞了诓你?”
那衙役声气弱了,拿纸笔来,沈江东一挥而就,衙役说三十两,又说五十两,沈江东也写了,画了押,夫妇二人佯装说了两句请讼师的话,衙役狐疑地走了。
江枫分明看见沈江东写的地址是浙江巡抚姚远图的私宅,也没有做声。
隔壁的民夫还是淡淡的,“无功不受禄。二位贤人,我要是杀人放火打家劫舍,值得二位积这个德么?”
江枫道:“方才关进来时,我瞟了一眼衙役的册子,你是因为佃租被关进来的。”
那人语塞,江枫道:“反正闲着无事,你和我们讲讲你的事,圆了我们的功德,如何?”
那人警觉,“这位小夫人眼睛倒是很毒。”
江枫呵了一声,沈江东立刻感受到一阵压抑——江枫总摆脱不了当年跟刑书杨万泉做事时候留下的习气,一说话又似有审问罪犯的氛围了。
那人道:“虽然说如今王爷们除了造反的都回京了,但是置下的土地田庄,哪一个收回了?王爷如今是回京了,底下如今却要交两份租——一份给皇上,一份给王爷,可不逼死人?”
沈江东道:“你读过书?”
“识几个字,”那人道,“可惜了儿了,没有读书人的命。”
国朝诸王先之藩,再撤藩,今上又强力削藩,藩田田赋遗事,一直是今上的心结。沈江东夫妇没有再开口。沈江东把自己的外衫脱下来裹在江枫身上。
那人又说,“你们是外乡人,他们最好盘剥的,正经找个保人才是。”
正说着,衙役快手又冲进来,打开沈江东身前的牢门,喝道:“出来。”
大半夜提审,沈江东夫妇警觉起来。江枫也站起身,快手大喝,“你站住。”说完捂住口鼻,生怕被她传染似的后退了两步。沈江东向江枫点一点头,大步跨出牢门。他自带威势,快手也不敢动他,江枫轻轻叹口气,原地坐下。
沈江东踏着月色跟随快手来到一处房舍,内中站着一人穿着便服。快手躬身行礼,“大老爷,人带来了。”说完怒喝沈江东,“还不跪下?”
穿着便服那一位觑了觑沈江东,忽然浑身发抖,对快手骂了一句“滚”,说完竟然连滚带爬到沈江东身前自己双膝跪下。快手见此吓得落荒而逃,沈江东也吓了一大跳,侧身一避,“您哪位啊?”
“小的是二门内朱大年的小子朱忠义,不知道公爷驾临,小的……”
沈江东这下子才想起来,“哦——是了,你是府里二门内老朱的儿子,大前年听说你选出来了,落后选了个县丞,原来选到这里来升了。”他微微松了口气,侧身便坐了下来。
朱忠义叩头不计其数,“小的不知是公爷,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沈江东笑笑,“我奉内阁密令去留都,路过贵县,没想到贵县的规矩很大。”
朱忠义继续叩首,“实是安平郡王爷下令,说战况焦灼,有探子渗入后方,叫详查外乡人,小的也没有办法……”
“行了,”沈江东道,“起来说话。”
朱忠义还没站起身,门外有人喊,“大老爷,不好了,后面起火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吞噬着县衙后的监牢,沈江东一愣,旋即疯了一样冲进火中找江枫,朱忠义并不知道江枫也在牢中,眼见有的犯人四散奔出,衙役忙着弹压,沈江东如被诅咒一定要冲进火里,朱忠义焦头烂额,死命挡着沈江东,沈江东一脚踢开,朱忠义道:“小公爷,得罪了。”说完几个衙役一拥而上,也不知谁出了手,沈江东身子一软便昏了过去。
沈江东如被梦魇,醒来时愣怔了片刻,天已经亮了。他想翻身坐起,胳膊生疼又坐做不起来。看见朱忠义端着茶水走进来,单手一拔抽出床头没开刃的风水摆设佩刀指着朱全忠,“夫人呢?”
朱忠义吓了一跳,慌忙跪下,“公爷您说什么,什么夫人……”竟然没人告诉他沈江东身边还关着一人。
沈江东目眦欲裂,大步往外走,朱忠义叩首不止,“公爷,公爷,您要是有什么闪失,小的化成灰也抵不了!”沈江东转身,刀直抵在朱忠义下颌上,“我问你人呢?!”
整个大牢化成一片灰烬,犯人四散逃去,有的葬身火海,有的被捉回来,还有的下落不明。尸骸都是男子,沈江东看到了一丝希望,就仿佛他前两天溺水即将窒息时江枫奋力把他拉回水面。他回身一把抓住朱忠义的领子,“给我查,犁地三尺一寸一寸地查,否则就算我不杀你,上直京卫江南司也不会放过你。”
朱忠义被掐住领子,喘不上气来,差点憋死,沈江东把手一松,自去吩咐人细查起火的缘由。
沈江东在华亭跑了一日,毫无江枫的踪迹,整个华亭因为县衙起火人心惶惶。晚间回到衙署,朱忠义又是叩头如捣蒜,说自己委实不知道嘉国公夫人也在侧,又哭求沈江东用些餐食。
沈江东忧心如焚,拿起筷子又放下,想要让朱忠义尽快联络留都的许怀敏,这时他眼风扫过朱忠义,只见对方鼻翼紧张地煽动,盯着酒菜。
沈江东意识到不对劲,故意道:“我不饿,撤了吧。说吧,起火原因是什么?”
朱忠义扑通跪下,“公爷,我全家都要下阿鼻地狱的。可是今天不动手,我今天就要死。这是安平郡下的令,冤有头债有主,小公爷,您就体恤了吧。”说完倒了一杯酒,双手奉给沈江东。一群衙役也从暗处窜了出来。
沈江东有伤在身,不可能打过眼前的衙役们冲出去,因此此刻反而平静下来,“手令呢,拿来我看看。”
朱忠义摸出手令,沈江东一把夺过来,皱起眉头——不是安平郡亲笔!
“你杀了我,朝廷会放过你?”沈江东慢慢道。朱忠义后退了两步,“小的只想多活两天,别无选择。”
“你有什么把柄在安平郡手上?”
“小的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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