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红尘滚滚(1/2)
思卿道:“不过汉文有道恩犹薄,他要是不舍弃元妃和元妃所出四子,也做不成圣主贤君了。”
“你是不是疯了?”
“我从未像今天这么清醒。”
萧绎气到极处,反而安静下来,“所以你今天来,就是来为长哥儿生母鸣不平对么?”
思卿摇头,“不,不是。三哥,我知道我不能怪你,也不能怪我这个皇后做得不够平顺。相反,没有你,我怎么可能入主中宫?我并不是要因此些些小事怪你,然后自己自伤什么旧事。我既然是皇后,既然受了天下供养,天下的劬劳,换做我的荣华,那么那些为了让我能够稳坐后位的险,也都该我冒。我也不应该怪你,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要是你是为了我而舍弃社稷的庸主,你又怎能平藩定边,还天下安稳。”
萧绎似乎暂时平静了下来,“那你为什么来对我讲这些。”
思卿笑了,“我来为长哥儿母亲鸣不平。”
萧绎摔无可摔,捡起一支笔筒又摔了一遍,思卿接着问:“我们相识十三年了,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对你动心的么?”
萧绎愣了,默默做回了座中。
思卿笑了笑,“熙宁十三年,你告诉我,帝京不是善地,让我离开的时候。”
萧绎并不吃惊,思卿道:“我不觉得三哥对我不加青眼,我很失落。当他们都告诉我入宫有无穷无尽荣华富贵的时候,你告诉我离开会过得更好。我想,你虽身居九重,但却如此仁厚。我动心了。”
萧绎道:“所以你后悔……后悔当初没有离开吗?”
思卿反问道:“我能离开吗?”她看向萧绎的眼睛,“你一边告诉我让我离开,一边又是怎么做的呢?”
她撞上萧绎疑惑的眼神,“小娘娘走的时候告诉我,告诉我你根本就没想过让我走。你甚至暗示叶秀峰,我会跟叶家的荣辱与共。如果我当初坚持要离开,只怕用傅伯伯威胁我的人就不只有叶秀峰了。”
“所以你还是后悔当初没有离开。”
“我不后悔,我当时若是走了,熙宁二十年傅伯伯还能活么?”
萧绎几乎被思卿逼疯,“那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能一而再再而三忍何适之,忍宁寿侯,忍何家。宁寿侯要杀我,我差点死在京郊,你却轻而易举放过他,还将何家爵位让给何美人胞弟。为什么何家可以,叶家不行?”
“是你一直反对叶兰成承袭爵位!”
“我为了菱蓁改了主意!”思卿道,“当初知道了叶秋岭有问题你却不让我把毒疮挖出来的时候,我就猜到有一天你必然让叶家自己腐烂。叶家永远都可以成为你压制我的棋子。”(前情见第一百一十七章山形依旧)
萧绎怒道:“我是没杀宁寿侯,你不还是杀了他么?!你杀他,我有说过只言片语吗?!”
“所以你一直都认识宁寿侯是我杀的,你还不承认你猜忌我!”思卿道,“我要告诉你,首先他就是该死,其次他不是我杀的!你维护何家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东宫铺路,恐惧我这个继母将来会对东宫皇太子不利。我想问问,对长哥儿,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如果我做得不够好,你为什么不能直说。难道我对叶家还不够绝情吗?为什么最后一丝体面你都无情抹杀?我当年是对叶家绝情,也是害怕你会因为叶家疑我,怕我走上先皇后的旧路,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明白吗?”
萧绎道:“是你想得太多,是你不够信任我。”
思卿点点头,“大概是吧。我们变成今天这样,我知道我有大错。老实说,其实我接手京防那一刻,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会来怀疑我。所以我为了自保,一直试图此地无银三百两,希望你不要怀疑我。我还是不安心,还是一直在试探你究竟有没有怀疑我。郑以勤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牝鸡司晨,惟家之索’的时候,我就在想,你会不会也这样想。”
萧绎叹了口气,“如果我真的这样想,怎么会把京防交给你,怎么会放手让你改组府军卫。”
“因为那时候内有宗王外有强藩,你又疑沈江东,所以你没得选,”思卿道,“如果你不疑沈江东,缘何他死了几次抚州镇守的遗折还在你的手里(前情见第四十九章有意难平),为什么你明知他会与安平郡王失和还是让他去浙江?我知道,此是帝王心术,我不该置喙。那么我想问一问,你要是不疑我,为什么定藩一除敬王败端王死,你明知我无人可用,还是急不可耐将元凌波调离帝京,又顺水推舟让嘉国公夫人离开京卫?”
萧绎没有回答。
思卿道:“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三哥,我曾无数次幻想,万里同风那一日我们可以坐在这里言笑晏晏,但没想到我以为会万里同风的那一日,却让我感受到此生从未有过的绝望。我承认,没有你就没有今日的我。但天孕物有时,地生财有限,人之欲无极。熙宁十三年以前,我从未想过自己会着翟衣戴着翟冠站在最高处。当我站在最高处的时候,我又恐惧旦握权则为卿相,夕失势则为匹夫。所以我还是想问,你明知道靖国公、余允和案是我的死结,为什么不肯为靖国公、余允和翻案。”
空气仿佛凝滞了,思卿叹了口气,“也许你可以先听我说,不用急着回答我。当萧续谋逆时,我以为会是为靖国公、余允和翻案的契机,我没等到。小敬王造反,我以为为靖国公翻案的真正契机来了,你却无动于衷。你说等和王不再将兵,等端王死,我都等到了,唯独没有等到你为靖国公、余允和翻案。你是不是明白,叶家根本不算什么,而我父在乎的兄都陷入靖国公、余允和案,这就是我的死结,是我一生的把柄。你一日不为靖国公翻案,我一日就是你砧板上的鱼,稍有行差踏错,就会万劫不复。”
萧绎沉默了片刻,只是淡淡道:“思卿,原来你就这么看我。十三年来我无数次自问,我究竟能不能够得到你的心。没想到你就是这样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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