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救赎（一）（1/2）

都说光与暗是对立的，都说善良与邪恶是抵触的。

当相互抵触的双方失却其中任何一方的时候，剩下的另外一方也会因为失却对方而自行瓦解渐渐消逝怠尽……

暗消失了，光也就没有必要存在。

善良的极至，其实也就是邪恶。

祈求，

祷告，

最后能得到的是？

有罪的人总是在祈求着神的宽恕，

渴求得到救赎。

那是祈求，是渴望，是愿望……

——是永远也不会实现的希望。

当沙加手上一片金光落下来的时候，黑暗蓦然间席卷了整个天地。

只是在那么一秒的时间内，仿佛涨潮般汹涌而上的黑暗吞噬了所有的光芒。

黑暗凶狠的吞食了那朵金色的莲花后趁势而去，如蔓藤一般侵蚀上沙加的手臂，转瞬间已经将沙加的手臂吞噬得干干净净。

中指与拇指捏住，双手已掐上莲花诀的沙加猛然咬牙，身上突爆出骄阳似的金光，试图抑制住那袭向自己侵袭的黑暗。

遭到抗拒的黑暗暴怒了起来，将蔓延开的黑色瞬间浓聚在了一起，如一袭暴烈的龙卷风咆哮着向沙加扑了过去，疯狂的撕咬着他身上的万丈金光。

沙加蓦然弹开右手捏紧的手指，一朵小小的睡莲从指尖脱手而出，高速旋转着向着黑色龙卷风的中心撞去。

在它落入的一刹那，龙卷风的中心猛然爆炸开，泄露的能量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去，无坚不摧，刹那这原本绿茵的森林变成了一毛不拔之地，只剩下漫天的风沙和碎石飞溅而去。

踉跄后退的沙加已经失手抓不住手中的玉笛。

抛在空中的玉笛再度跌落在地面，在无数碎石沙砾上滚了几圈后被阻在一块稍大的石块边。

被爆炸的能量影响到的沙加有些狼狈的退后了好几步，双臂的衣服已经全部被侵蚀，连手臂也是伤痕无数，嘴角也溢出了丝丝血迹。

只是那染上少许血迹的金发垂落下的，仍旧是一张清雅容颜，

淡然如初，

淡然得没有任何感情的存在。

而那四溅的能量却在残的面前纷纷改道而行，就像有一个看不见的屏障在保护着，让他没有丝毫损伤。

当空间再度寂静下来的时候，一个男子凭空浮现在残的身前。

男子的手微微一抬，静静伏在地面的玉笛突的飞到了他的手中。

单膝伏地，琥珀向残俯下身躯，伸手将玉笛递到了他的面前。

“残，你没事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残？……”

跪坐在草地上的残却没有任何反映。

这片在强大的破坏力前荒芜得只剩下石头沙砾的地方，只有残在的地方还诡异的残留着一小块的草地。

而那里的青草仿佛是感触到同伴的烟消云散，自己也哀伤的伏趴在地面，草尖也枯萎了起来。

少年的左手依然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鲜红的液体从他的指尖滴落。

那张极美的脸是低垂着的，细腻的银发跟随垂落在他的脸颊旁。

只是这张美丽的脸却是空洞的，一如那半掩的眸中已经失却了所有光彩的空空荡荡，荒芜似眼前这片都没有剩下的荒地。

仿佛没有注意到琥珀的到来，

仿佛没有在意到自己被拯救的生命，

仿佛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再与他无关。

——仿佛一个死人对这个世界的漠然。

因为被伤得太重太痛，所以已经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所以就这样选择了逃避。

选择假装都看不见听不见。

或许对残而言，如果真能干脆就那样死了不再受折磨该才是他最渴望的结局……

这样空洞无神的模样，倒影在了那双琥珀色的眼中。

握着玉笛向残伸出的手凝在了半空，琥珀色的眼眸深深的、深深的沉淀了下去。

琥珀从来不曾看过这个神态的残。

在他的记忆中，残总是在笑。

有时狡黠，有时快乐，有时纯真，有时高傲……尽管有的时候，那笑容也是哀伤的，哀伤得仿佛要哭出来。

可是这一次，却再看不见流光异彩的异色眼眸中有任何的颜色，那不是茫然，不是绝望——而是空洞！

已经都已经不存在的空洞……

这个人不是残。

不是！

它只是一个空荡荡的躯壳！

琥珀的头沉沉的垂了下去，握紧玉笛的手却是微微颤抖着起来。

琥珀色的长发飞扬在空中的一瞬，莫名其妙就暴怒起来的琥珀猛然转身站起，扣紧玉笛的手因为愤怒而激烈的颤抖着，琥珀色的瞳孔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狂暴之色倒影出对面的金发男子。

黑暗的气息猛然间遮蔽了整个天空，阴沉沉的压迫了下来。

整个高山都轰鸣了起来，在地脉上颤抖了起来。

为黑暗中的帝王的怒气而恐惧颤抖。

沙加轻轻睁开眼，清澈得犹如蓝天的眸子，一如既往淡然宁静的看着琥珀。

“你为何愤怒？你想要的，不也是这个目的吗？你留在他身边，不也是想在有一天得到他的性命……那你此刻又为何如此愤怒？”

“我不知道……”

被怒火燃烧的琥珀色眸子瞬间闪过了几许迷惘的神色，刹那又被琥珀色的火焰掩盖。

这场怒火来得莫名其妙，莫名其妙！

让琥珀自己也莫名其妙！

看见他受伤不是我的快乐吗？

看见他痛苦不是我的希望吗？

夺取他的生命不是我最终的目的吗？

可是为何我现在的心会痛——会痛！

不想……

我不想看见这样子的他！

“我不让任何人伤害他！绝对不让！”

“身体也好，灵魂也好……”那疯狂的、愤怒的，仿佛撼动天地一般怒气，“能够伤害他的人只有我——只有我！”

黑色的诡异光芒蓦然聚集在琥珀张开的双臂之间，转瞬间已经聚集得比琥珀本人更加庞大。

黑色的火焰气势汹汹的向沙加喷吐着自己的火舌。

“所以，你，去死！”

即将扔出胸前黑色火焰的瞬间——

即将迈出脚步的一瞬间——

“不要！”

手肘却在一瞬间被死死拖住，琥珀愕然回头就看见一张惊恐的脸。

惊恐中却带令人说不清是在流动的脸庞。

就像死死抱住自己手肘的双臂却在微微颤抖着一样让人莫名其妙。

“不要杀他！不要……不要……”

说到了最后，残连声音都跟着手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残不知道自己是时候清醒过来的，当那一片金光向自己袭来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沉浸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不闻不问，不听不看。

都不去想，都不记得……逃到这黑暗中，逃避自己想逃避的一切！

琥珀的一声怒吼却将他从黑暗中震醒。

然后，

在看见琥珀手中足以毁天灭地的强大能量的一瞬间——

在看见沙加嘴角轻轻的一丝微笑的一瞬间——

在看见那熟悉的清澈蓝眸的一瞬间——

下意识就伸出了手——

伸出手，

死死的拉住了琥珀的手臂！

然后在琥珀手中的黑色火焰消失的刹那，残突然恢复了疲软的身躯再度跌坐在了地面。

“残……”

单膝跪在地面，以便对话的琥珀带着令人琢磨不透的神情看着他，轻声呼唤着。

那一声却换来残轻微的一颤，双手猛然捂住自己垂落的脸。

“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我都不想知道！”

好痛……

我的伤口好痛……

为要这么做？

为？

也许是还记得那灿烂似阳的金发，

也许是记得那碧蓝似晴空温柔眼眸，

也许是眷念那双拥抱着自己的手臂中传递的温暖。

也许是还记得……

还记得……

还记得那个人温柔的声音。

他说，我爱你，残。

我爱你。

“师……”

艰难的挤出喉咙，却最终也只吐出一个的声音。

还有少年那颤抖着，捂紧自己脸的双手。

[连他也不要我…原来连他也不要我……]

[我都没有了…都没有了……]

[还是，]

[我本来就一无所有。]

一切，都是假的。

是假的！

没有人看见，站在一边看着他的沙加，湛蓝的眼底那已经掩盖不住心疼的神情，只是转瞬间却又被几许无可奈何的落寞席卷而去。

而后，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中的声音让沙加的神色僵了一瞬。

‘回来，沙加。’

沙加微微咬了下唇，“可是……”

‘你不是那个男子的对手，回来。’

湛蓝似天空也如火焰般微微燃烧了起来，“不行，不杀了他，我绝不回去。他现在必须死……若不死的话……不死的话——”

‘我叫你回来！这是我的命令！’

沙加的身子微微一颤，蓝眸的火焰刹那如被浇落彻骨的寒水，再度深深的看了银发的少年一眼，闭下的眼掩盖了蓝眸中那许莫可奈何的哀然。

尽管他的脸色依然是那样平淡而宁静，仿佛没有任何感情的宁静。

他轻声回答，“是。”

金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那抹月光之下。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离去。

无论琥珀怎样叫喊，但那死死咬着下唇的少年只是垂脸闭眼。

双臂交叉紧紧抓住自己的手臂，指尖深深扣紧在肌肤之中。

深深的陷落下去。

刻出深深的血痕。

淡漠的表情，如一尊雕刻出的塑像，已看不出任何鲜活的气息。

直到终于按耐不住的琥珀抓住他的肩膀猛烈的晃动起来，想将残从那样的淡漠中唤醒过来。

“你够了没有！我知道你伤心！可是你要在这里呆一辈子吗！”

激烈的摇晃让漠然的雕塑终于有了微微的动容。

“伤，心？…”

仿佛有些不习惯的吐出这两个字，残抬起头，木然的眸子失神的看着琥珀。

“我会么？……我还以为我看人死去已经看得麻木了。”

尽管凝视着琥珀，可是那看着琥珀的眼底却没有任何聚焦，飘飘渺渺的席卷上了九天之外后再不复返。

“生亦何哀，死亦何苦……人的一生，也不过就是如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