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活下去（1/2）

每一天睡觉前，蒋芾都会在墙壁上划上一道，最起码他要清楚现在是何年何月啊！每天，根本由不得你去胡思乱想，累极了躺下就睡，干活的时候动作慢一点就要挨鞭子。

这一天，蒋芾又用石块在木板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印痕，转身正想睡觉，忽听一人在黑暗中说道“何年何月何rì？”

听声音应该是俄rì勒和克，他的汉话说得还算不错，至少蒋芾听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蒋芾回道“大宋绍兴五年八月二十七！”

“绍兴，不懂！”俄rì勒和克道，“天庆几年？”

天庆？

蒋芾愣了一下，忽然想到，天庆是辽朝天祚帝的年号，天庆元年与驾崩的太上皇政和元年同一个年份，用公元纪年法算的话就是1111年，现在是绍兴五年也就是1135年，之间相差了24年。难道，他是天庆年间就来到了这里吗？

蒋芾道“天庆十年，然后是保大五年，之后就没有了。”

“为什么？”他很急，声音陡然提高了许多。

蒋芾小声道“保大五年，辽国天祚帝于夹山被女真人俘虏，辽国亡了！”

黑暗在向周围延伸，屋里出现了长时间的沉默。

他还不知道辽国已经不存在了？他来这里至少也有十六年了吧？十六年的时间，他都没有逃出去，我们难道也需要这么长的时间？

“狗rì的还不睡觉，找抽吗？”巡夜的军兵在屋子外面骂着。

忽地一声，俄rì勒和克起身就要往外面冲，一直加了小心的蒋龙动作比他还快，将他扑倒在地，用手紧紧捂住他的嘴，急道“你不要命啦？我们会出去的，一定会的！”

俄rì勒和克“呜呜”地说不出话，拼命挣扎，又上来两个弟兄，才把这家伙摁住。

过了好一会儿，蒋龙松开手，骂道“我看你是条好汉，恁地怂包！”

俄rì勒和克哭了，压抑地痛哭！

没有人去劝上一句，因为，只怕去劝的人也会控制不住自己，陪着哭起来！

经过那天夜里的事情，俄rì勒和克、蒋龙这对冤家居然成为了极好的朋友，尽管还斗嘴，尽管一直嚷嚷着分个高下，蒋芾却知道，他们成了生死与共的兄弟。

俄rì勒和克的家乡在遥远的漠北草原，那里生活着蒙兀室韦族，他其中的克烈部，一个非常强大的部落。至于他如何来到这里，为该死的西夏国皇帝修陵墓，他不愿说，别人自也不好深究。

他来到这个鬼地方已经整整十六个年头，他和几十个族人来到这里的第二年，经历了西夏国人三年一次的祭天大典。大典于前一天子时开始，至当天子时结束狂欢一rì一夜，，守卫的军队载歌载舞，开怀痛饮，别过年还要热闹！那一天，他们这些工匠也吃着烤全羊，喝着不知名字的美酒，每个人都醉了。

三年之后的又一个祭天大典，他失去了五名兄弟，原本他们商量好一起逃走，他和其他的族人被抽调出来，为西夏人烤肉，遗憾地没能参与行动。逃跑的人都被抓了回来，当着所有人的面，被千刀万剐。他们死得很惨，每回忆到那天的情景，俄rì勒和克都会感觉自己又死过一次。

明年的夏至，又将是祭天大典的rì子，蒋芾决定一定要逃跑，即使送掉xìng命，也要试上一试。

秋天来了又去了，漫长的冬天过去又是明媚的chūn天。在这漫长的rì子里，再没有主人和护卫，再没有汉人和蒙兀室韦人，只有兄弟。

一起被抓进来的六人里，斥候李默得了重病。俄rì勒和克的族人也只剩下六人，如果不逃出去，用不了多长时间，所有人都会死去。

祭天大典的rì子越来越近，李默却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这两天他拒绝吃任何东西。撬开他的嘴，灌进多少，吐出多少；好话不知说了多少，全无用处。蒋龙那么刚强的汉子，急得呜呜直哭，唉，谁又能不哭呢！

他的身体越发瘦弱，他的眼睛却依然明亮。

他不想成为兄弟们的负担，他在用自己的死亡为兄弟们呐喊，他选择了死亡却把生的希望留给了兄弟们。

烤肉的香气，美酒的芬芳，悠扬的乐声，震耳的欢呼，飘进小木屋的时候，那名兄弟终于闭上了眼睛。

还活着的兄弟们，擦干眼泪，投入篝火边的欢笑之中。

狂欢一rì一夜，当陵园又陷入死一般寂静的时候，丑时终于来到了。蒋芾和他的兄弟，俄rì勒和克和他的族人，十一名无畏的勇士，从三个小木屋中钻出来，汇合到一处，摸向大营的边缘。

一队巡夜的士兵，本来应该是十几人，今晚只剩下四人。

待西夏兵去远，撬开木栅，十一人钻了出来。

外面便是西夏国驻军大营。

由一个个营帐里传出震天的鼾声，夏人睡得好熟，浑然不觉死神正悄悄来到身边。蒋芾在外面放风，十人摸进一个营帐。天气闷热，蒋芾反而觉得很冷。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周围的一切都凝固了吗？远处，灯塔上的灯光在摇，风真的很大吗？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好静啊！

短短的一刻钟，对蒋芾来说，仿佛比过去的一年还要漫长！

他们出来了，都穿着西夏国士兵的衣服，挎刀背箭，好不得意！

蒋龙做了个一切正常的手势，蒋芾连忙穿好衣服，十一名勇士排成一列，大摇大摆地走向马棚。

“什么人？口令！”突然听到一声叫声。

蒋龙的声音更大，舌头卷着，仿佛已经喝得走不动道了似的，骂着“干你娘，连老子都不认识了吗？”

他们依然保持着原来的速度，向前！

“梁将军？”小兵迟疑着问道。

“哼！”蒋龙就坡下驴，索xìng来了个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