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51——52回)(1/2)
() 第五十一回
女施主哀求绕恕胖和尚笑谈宽容
布袋和尚与乞丐小儿嘻嘻哈哈离开桃花巷,他们边走边谈笑。几个小儿手捧着吃的东西,边吃边围着布袋和尚走。他们穿过十字路口,走了不到一里路面,听见背后喊声。布袋和尚连忙停住步子,回头观看。见一个女人朝他跑来,不停向他招手,他断定牛百万是什么人。
那个边跑边喊的不是别人,乃是牛百万的母亲苏氏。这苏氏出身京城名门望族,认得一些文字。花季之时出阁,嫁给一个朝官,便是牛百万的父亲牛待郎。她自从有了牛百万后,有心修行念佛。但她的念佛,求菩萨保佑其丈夫升官,官阶步步高升;求她家发财致富,富得冒油。当她听说儿子得罪了一个来路不明的笑和尚后,吓了大跳。那天,她从屋里出来,看见儿子双目失明,悲痛交涉,知道内中必有蹊跷。于是,朝布袋和尚追赶,求笑各尚宽恕。她心里清楚,儿子牛百万确实不是个好东西。他属那路货sè,做娘的当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她气愤儿子好吃赖做,piáo赌成xìng,rì落赌场,夜宿烟巷,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花花公子。平时对他那样横行霸道,无事生非,作恶多端。与人争斗,无理占有理,恃理强三分的品xìng很反感,也令她很担忧。桃花巷里住着的邻居多次劝她好好管教儿子,她不忍心,也不愿跟儿子斗呕受气。以为儿孙自有儿孙福,不需爹娘多约缩。当邻里街坊谁得罪了牛百万时,准倒大霉。牛百万借其父亲朝廷命官这顶帽子,串通地方官员,将几个对手打入牢房,还有三个被弄得杀头示众,直至倾家荡产。然而,当一个人作恶多了,干尽了坏事,那是自作自受,迟早要遭报应的。这些,她做娘的也了解。她知道儿子积怨甚多,积重难翻,种下的恶种太多了,到头来收到的恶果也多。所以,她十分忧虑,儿子虽得势于一时,但不能得志于永久,一时无人除灭他;到头来,天也要驱除他。这些道理,向来信佛的她自然懂得。但她不懂另一层道理,那就是导致牛百万骄奢yín逸,无恶不作,落得双目失明的根本原因何在?她没有省悟,是因为对儿子的过份宠爱、放纵与助长,才使他强横霸道,导致可悲结局。她嘴边也常挂着“宠子不孝,宠狗爬灶”的古话,但她不知其中道理。
说起这个牛百万,自他出娘肚以来,生活在官宦之家,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儿时由三个保姆轮流抱着喂养。稍懂事,他叫着要骑马,他的母亲出资买来一个光棍老汉,给他当马骑,天天由他骑着鞭打玩耍。长大后,他更加胆大妄为,发展到下无家规,上无王法,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他嗜好养狗玩女人。他养的狗曾咬死几个过往行人,咬伤的人不计其数。为了满足他的肉yù,苏氏不仅不劝阻儿子,还助长他抢夺民女,强行霸占三个良家贫女。后来,苏氏知道自己有罪于人,想通过念佛,求得自身解脱,消除罪过,并为儿子求神拜佛,消灾避难。但菩萨不会保佑心存邪恶之人。她看到儿子双眼失明,看到了报应。所以,她要找到布袋和尚。只有布袋和尚才能使她儿子双目复明。“心病要用心药治,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个理,她挺懂。她拼命地跑着,即使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几次跌倒,顾不得伤痛,爬起来继续往前追赶。跑到布袋和尚跟前,一头趴倒在地,张着嘴巴,喘着粗气,说不出半句话来。
布袋和尚连忙将苏氏扶起。他仔细打量对方,见她高丛发髻丢发夹,披头散发泪沾襟;眼中泪水亮晶晶,洁白面sè仍动人;樱桃小嘴未开言,细腻咽喉哭出声。她上着绸缎花布袄,下穿绣花绸裤,脚着绣花布鞋。脸sè沮丧,五官扭曲,嘤嘤啼哭,声声哀求。虽然是个半老徐娘,仍留三分水sè。是个出身贵家门第,年轻时是个闺阁小姐。布袋和尚笑问道:“阿弥陀佛,女施主拦住贫僧,有何见教?”
“大师,我那不孝儿子,昨天得罪了你,放狗咬伤你,今rì又起邪念,毁你珍宝。他作的坏事,我才听说。自古善恶总有报,他已双目失明,自作自受。弱妇非为别事,求大师宽恕,高抬贵手,让他双目复明。从今往后,修行念佛,天天给你磕头烧香。”
“女施主原是牛家主妇,贫僧失礼了。你公子双目失明,非贫僧所为。他捉拿鲤鱼时,鲤鱼扇起地上沙泥,弄坏他双眼。要治愈他的双眼,恐一时难办。”
“大师,你给他指条生路,如何是好?”
“修行念佛,是条生路,恐怕他难以做到。”
“只要能让他双目复明,他做不到,弱妇我替他做。”
“修行念佛本自身,心心相应念佛经;他人能替修道行,岂非欺骗出家人?女施主,你替他念佛,怎能让他修行,不是在欺骗我吗?”
“大师呀,看在弱妇面上,宽恕他吧。”说罢,放声痛哭。
“也罢,他双目失明,不能出家修行了,好生在家里念佛。你转告他,修行非易事,一要心诚,发誓终身不yù,不娶;二要吃素;三要削发;四要不穿艳装;五要和气待人。能做到吗?”
“只要能使他双目复明,他会做到的。”
“贫僧以为,若按贫僧说的办,双目有望。如不按贫僧说的去做,贫僧亦无能帮矣。”
“大师,快告诉我,还要他做什么?”
布袋和尚面朝天空,手掸了几下自己的大肚皮,哈哈大笑道:“我佛有言:‘惭耻之服,于诸壮严最为第一。惭如铁钓,能制人非法。自古常惭耻,无得暂替。若离惭耻,则失诸功德。有惭之人,则有善法。若无惭者,与诸禽兽无相异也!’你家公子,恶事之多,惭耻昭然若揭。犹如无目视世间万物,岂能不失明呼?”
“弱女子再求活佛宽恕。”
“女施主,你家公子失明,非贫僧不宽恕之故,贫僧亦是痛心,力不从心而已。你既然如此央求,贫僧只有尽力相帮。今教你一法,告之你家公子百万。天天面壁,真心默念‘阿弥陀佛’,直念得口干舌澡,方可歇息。如此默念几年,或许有高士路过你家,替他医治。如若对佛三心二意,双目永世难以复明。”说罢,告辞而去。
几个乞丐小儿心里仍有气,便嘻嘻哈哈地对苏氏道:“你养的鬼孙子,别说瞎了一双眼睛,瞎了十双也无人同情。”
乞丐小女孩制止她的同伴道:“你等不该幸灾乐祸,他已知错,认真改过,不能耻笑他了。”
布袋和尚摸着小女孩的小脑袋笑道:“说得好,人吃五谷杂粮,谁都有错处,只要认真修行念佛,总有报应。”
那苏氏听得儿子双目有复明的希望,心里万分高兴,当即双腿跪地,朝布袋和尚磕头拜谢不止。
布袋和尚与苏氏告辞,带着乞丐小儿走在街上。过往行人见他领着一群乞丐,觉得可笑。但他毫不介意,仍嘻嘻哈哈朝前走。过了一座木桥,看见弟子蒋摩诃提着东西朝他走来。
“师父,弟子来迟了,你的伤怎样?”
“什么伤?”
“被狗咬的伤?”说着,过来拉开布袋和尚的裤子,见腿上无伤口,觉得奇怪,问道:
“师父,告诉弟子,什么药治好的?怎么一点伤痕都没有?”
布袋和尚笑着,一声不吭,也不告诉他离开后发生的事。他瞧着蒋摩诃道:“咱们赶紧走,早rì赶回寺院要紧。”
“师父,前边街头有爿店,店主是我朋友,我与他在明州府相识的。关系甚笃。刚才我路过那里,跟他相遇。正是有缘千里能相会,咱们先到他的店里歇息片刻,你看如何?”
“如此亦好。”说着,对身边几个乞丐小儿道:“你们走吧,贫僧过几天再来找你们,今rì不玩了。”
几个乞丐小儿听布袋和尚这么说,与他依依惜别。那个小女孩当即流泪,不愿离开。布袋和尚苦劝,她才哭着走了。
布袋和尚与蒋摩诃穿过两条巷子,走进蒋摩诃朋友家中,坐了片刻。因急着赶路,布袋和尚站起告辞。走到门外,朝蒋摩诃的朋友笑道:“施主,借我师徒二人雨具,rì后归还。”
蒋摩诃朝着天空观望,见红rì当空,万里无云,天气格外晴朗。笑道:“师父,别跟他开玩笑了,他是个厚道之人。”
“开玩笑?我没与他开玩笑呀,天马上要下雨。”
蒋摩诃哈哈大笑,走到他朋友跟前,要借箬帽和蓑衣等雨具。他的朋友觉得布袋和尚神经不太正常,准是个疯子,碍于面子,不便点破。他看着好端端的天气,大街小巷人来人往,没有一个人带雨具,穿草鞋的。可是,布袋和尚硬说要下雨。为了不失与蒋摩诃的情面,装作没听见,不搭睬布袋和尚。而布袋和尚再次提出借雨具。蒋摩诃朋友拗不过他,只好回屋里找出两件蓑衣、两双草鞋和两顶箬帽,递给布袋和尚。布袋和尚当即脱下脚上布鞋,换上草鞋,把蓑衣和箬帽穿戴身上。蒋摩诃坚决不要雨具。布袋和尚笑道:“嘿嘿,你也信不过我?”
“我听师父的,拿顶箬帽够了,既可遮太阳,又能挡雨,一举两得。”其实,蒋摩诃不承愿借雨具。见师父如此说,只好应付一下。手提箬帽,将蓑衣和草鞋还给他朋友。
布袋和尚穿起草鞋、蓑衣,头戴箬帽,招摇过市,引得满街人大笑,说他是疯子。骂他脑袋有毛病,布袋和尚当然知道人们在骂他,但他不以为然,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似的,只顾自己赶路。跟在他后头的蒋摩诃低垂脑袋,觉得师父太可笑了。笑师父行为太离奇。布袋和尚回过头,笑道:“小心,雨马上下来,别淋湿衣服。”
“天高气爽,阳光明媚,万里无云,三岁小儿也知道不会下雨?我岂能不知天气变化?师父,放心好了,这样的天气,不会淋湿衣服的,你看街上人,哪像你穿蓑衣戴箬帽的?难道他们都不懂天气变化吗?”
“知者,不知也;不知者,知也!”话音才落。突然,天空乌云密布,风起云涌,下起倾盆大雨。街头人们奔跑避雨,收摊遮雨,乱作一团。布袋和尚看到这一情境,放声大笑。
蒋摩诃头上虽戴着箬帽,但风猛雨大,雨水斜剌横泼,他的下身被淋透,冻得直抖索。他站在布袋和尚身边,不敢到街边屋檐下躲雨。
布袋和尚瞧着蒋摩诃笑道:“信了吗?”
“信了。师父,我对你五体投地了。往后,再也不敢把师父的话当儿戏,师父真的是神算子呀。”
“嘿嘿,不,不。天变人难知,人变,天可知。长年累月,观测天之变,天变亦可知。古往今来,天时之变者,有所循;人之变者,唯天知之矣!”
“师父,你是圣人还是神佛?”
“说圣人不是圣人,说神佛不是神佛;贫僧乃普通和尚,食人间烟火而已。”
“那你怎么知道风云变幻呢?”
布袋和尚连忙转换话题,将手里的布袋递给蒋摩诃道:“你试试,把袋放在肩头,说不定雨水渗身少些。”
蒋摩诃接过布袋,放在肩头,觉得身上有了热气,不再感到寒冷。剌在身上的雨水少了许多。他走到布袋和尚跟前,问道:“师父,你象是神佛,会测算风云。好好的天气,竟然一下子算出下雨。只有神佛才能知道。师父,是不是神佛呀?”
布袋和尚不作正面回答,只是默默地念着:
“从来物理有循环,天地仁慈信可攀;
不测风云来顷刻,吾僧今rì露机关……”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