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61——62回)(1/2)
() 第六十一回
贪官仗势压贫僧贫僧说佛治jiān邪
却说桃花巷牛府大门口走进两个和尚,向布袋和尚跪地磕头,口喊师父。布袋和尚高兴得喊出声来。
牛待郎的小妾站在旁边,定神细看,认出她的儿子牛管家,头皮光秃,身披袈裟,脚穿草鞋,手提根禅杖,对布袋和尚十分虔诚的样子,不由得冲上前去,拉住牛管家前襟,铁青着脸道:“你,你,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你丢尽了为娘的脸面哇……”说着,大声哭了起来。
这一下,牛管家没了主意,慌忙丢开禅杖,朝他娘下跪道:“娘,孩儿出家,实为修行。孩儿曾在岳林寺古井里,看见来世做牛耕田,倘若今世再不念佛赎罪,下世吃不完的苦,受不完的罪。娘哇,你饶恕孩儿吧。”
“我饶你,怎么能饶得了你这不孝子孙?你跟我走,去看看你那不死不活的爹吧。”边说边流着泪,拉住儿子,朝屋里走。
布袋和尚顾不得牛管家,扶起弟子阿义,亲热得双手合十,施礼道:“弟子,咱师徒俩在此相见,分明是佛缘。”
阿义看见他的弟子牛管家被他母亲拖走,料知要发生一场争吵,便与布袋和尚悄悄离开牛府,往桃花巷口走,二人边走边谈。麻子阿义道:“师父,想不到会再见到你。”
“你与牛管家怎么认得?”
“师父,你名气远扬。牛管家在岳林寺跟你分手,不久出家。他到处找你,走了许多路程,来到国清寺,打听到我是你弟子,硬要拜我为师。”
“你们不是在燕山寺,怎么跑到国清寺去了?阿照弟子今在何处?怎么不跟你一起来?他到哪里去了?”
麻子阿义回答道:“师父,说来话长。咱们在奉化雪窦寺一别,按照师父嘱咐,与师弟阿照进国清寺挂单一年。然后回燕山寺,经受千辛万苦,修建起两个大殿和五间僧房。四方香客闻讯赶来,香火不断旺盛,山门渐趋热闹。寺院面貌一新,周边香客和过往行人,无不刮目相看。正当寺院景象大变,僧人增多,佛法宏扬之时。寺里来了个名叫风空的行脚僧人,弟子给他安排僧房,让其念经拜佛。听他说在天华寺住过几年,后来去普陀山。弟子以为,天华寺是岳林庄的前身,师父曾在那里挂单。后来,师父亲手创建了岳林庄,担任庄主。所以,对他另眼相看。可是,他无心念佛,见有钱施主,敲诈拐骗;看见几分水sè女香客,走不动路。还嗜好狗肉,经常私底下偷偷烤着吃。那天夜里,寺里师兄弟都已安寝,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只黄狗,在大殿后边僧房烤吃,夜半时分,不慎失火,将寺庙烧成一片废墟,幸亏僧人们没被烧死。”
布袋和尚听此说,马上想起天华寺里几个假和尚,笑道:“天下恶人难成佛,以假乱真必罪人;衣服遮其羞,脸皮挡其心;生身于世,彼此交谊;知人之难,莫过于知心。心之不知,难以交臂矣!”
“师父之言甚是。弟子以善良之心将恶人看善良了。”
“那么,阿照呢?”
“燕山寺失火,还烧了大片山林。最伤心的是我与阿照,咱俩如燕子含泥,好不容易重建寺庙,那知祸从天降。师父呀,要不是心想再见你一面,真想跳崖殉身。我与阿照商量,投奔国清寺。阿照心里惦念着师父,曾经一人赶到岳林寺寻找,结果扑了个空,返回天台国清寺,路上得病,至今未愈,整天喊着要见师父。此次,我与牛管家来桃花巷,他嘱托我俩,见到师父后求你去国清寺看他一眼。”
布袋和尚出家至今从未有此伤心,他对天长叹道:“阿弥陀佛。识于物以染,因于缘以变;佛缘于心,心必自变;阿照弟子修炼有果,实在难得也。”
师徒二人边走边说着,谈得十分投机。麻子阿义突然想起他的弟子牛管家。便笑道:“师父,你被人们恭称活佛,预测牛管家现在如何?”
布袋和尚笑着回答道:“六根已断,可进可退。”
这时,巷子里蹿出一群小儿乞丐,看见布袋和尚,向他要吃的。布袋和尚连忙放下禅杖,对着袋口念念有词,袋里香气四溢。麻子阿义闻到后,直咽口水道:“师父,弟子与牛管家离开国清寺,已有三天三夜没用斋了,可不可赏弟子点吃的?”
布袋和尚笑着从袋里抓出一把白米饭,递给阿义道:“吃吧!”
小儿乞丐们纷纷跑上前来,伸出小手,叽叽喳喳向布袋和尚要吃。布袋和尚笑道:“别急,都有,都有你们吃的。”他不停地向袋子里抓东西,分给小孩们吃。然后,自己也抓了一把,边吃边笑。
麻子职阿义问道:“师父,你整天无忧无虑,笑口常开,有何妙法?”
“饥不择食,寒不选衣;贫僧四出化缘,求施主赠剩羹冷菜,可填肚皮足矣,并无它求。”
“弟子知道了。”
正吃得高兴,牛百万急匆匆跑来,朝布袋和尚喊道:“师父,不好了,打起来了,他们打起来了?”
麻子阿义抢先问道:“谁跟谁打起来了?”
牛百万气喘吁吁,一头趴在布袋和尚脚边,哭丧着脸道:“师父,你行个好,快去我家劝劝他们吧。”他一急,不知从何说起,拉着布袋和尚便走,十多个看热闹的小儿乞丐吃饱后,嘻嘻哈哈地跟在他们后边。
且说牛管家被他母亲拖进家,走到牛待郎房间里。朝病床上一看,发现不住喊伤痛的父亲脸sè苍白,口流涎水,病得不轻。他走上前去,轻轻地喊了声:“爹,牛儿回来了。”
牛待郎睁开双眼,只看见牛管家晃动的身子。但他听出小儿子的声音。听到他自称小名“牛儿”,身子翻动了一下。忍住伤痛,闪动严厉的目光,仍然以居高临下的口吻说道:“牛儿,我的牛儿死了,你是什么人?”
“爹,我是牛儿。”
牛待郎伸手在床边摸,摸了好久,终于摸出一根随带身边的鞭子。这根鞭子,是皇上赏给他的。鞭子上面装有一些尖剌,打在身上,痛在心里。在朝廷里,皇上允许他用这条鞭子向文武百官施威,整肃朝纲。至于平头百姓,还轮不到尝这样的滋味。此次,他削职为民。皇上把他所有资产作了清查与没收。却没有收回像征着权力的鞭子。牛待郎等待有朝一rì,用这条鞭子,重塑他酷吏形象,重树他一人之下,万民之上的权威。所以,鞭子由他亲自珍藏,连他的小妾都不清楚。事至今rì,鞭子才是他的生命。尽管他已远离朝廷,身边不再有文武百官由他摆布。但他要整肃家规,对儿子施行严厉管教。他摸出鞭子时,低着脑袋的牛儿站在床前一声不响,也没有防备他父亲会来这一手。他假惺惺地露出笑脸,温柔地喊道:“牛儿,你看老爹来了?过来,你过来。让老爹好好看一眼。”还没说完,鞭子已抽在牛儿的头顶。
牛儿痛得大叫:“喔唷,痛刹我哉!”
他正想转身逃走,鞭子又一下过来,抽在他的后脖子上。白花花的脑顶和脑后勺留下密密麻麻的红点,出现两条交叉的红线。他痛得边跑边喊救命。门外暗暗淌泪的牛儿娘连忙夺她丈夫手里的鞭子,她的身上也挨了一鞭。
牛百万急步朝家跑,跟在他身后的布袋和尚与麻子阿义及十多个乞丐小儿,嘻嘻哈哈地走着。他们走到牛府门口,正好撞见牛管家从屋里蹿出。他双手捂着秃头,狼狈的样子令边上人惊怪。
布袋和尚走上前,笑问道:“哎,怎么啦?”
“师父,救救我,老爹他用鞭子抽我,追我来了。”
“你这个不孝的杂种,站住,给我站住,看我今rì怎么收拾你?”牛待郎右手举鞭,左手按在后腰上,跌跌撞撞地从屋里颠了出来,身后紧跟着他的小妾,她边跑边哭喊着。
牛儿见他父亲追到他身边,连忙趴下,从布袋和尚的跨下钻过去,站在他的背后,喘着粗气,身子筛糠般抖动。
布袋和尚顶天立地站在那里,笑着对牛百万道:“百万,对你父亲劝几句,快扶他进屋里躺着。”
“师父,他哪里听我话。要不,请师父代我劝几句。”说着,象瘪了气的球,怎么也拍不起来。
布袋和尚一手提禅杖,一手提布袋,大摸大样朝牛待郎走去。这牛待郎被刚才一急,一气,一怒,出了身冷汗。伤痛反而好了许多,身子自如起来,举鞭的右手更加有劲,他双目怒瞪着布袋和尚,全身的气愤集中在他的右手上。他手起鞭落,“啪”的一下,布袋和尚头顶挨了一鞭。
“施主,何必要逼自己呢?”布袋和尚头皮虽然痛得钻心,但他手掸着伤口,擦着浸出的鲜血,仍然挂着笑纹。
“我气!气你妖和尚,欺骗我两个儿子出家,弄得我倾家荡产,家道不宁。我,我打死你也不解恨!”
“哈哈,施主,我劝你,不要生气。要你生气你不气,生身立命真道理。”还没待他说完,又一鞭朝他头顶过来。他举起禅杖,轻轻地将鞭子挡开。大声笑着,出口念道:
“阿弥陀佛!施主,当真与贫僧较量吗?”
“较量,我将你一鞭抽死,我把你千刀万剐!”气凶凶地向布袋和尚扑来。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有的在旁边助威。乞丐小儿替布袋和尚担心,站在牛府围墙上的两上小儿呼喊:“师父,小心,鞭抽过来了。”
布袋和尚顺手牵羊,右手抓牛待郎手腕,左手提他后脖巾。轻轻一提,出手一丢,牛待郎双脚悬空,“扑“的一声,落了个狗啃屎。象只青蛙趴在地上,双手双脚乱蹬,引得人们放声大笑。布袋和尚夺过鞭子,仔细一看,上面刻着“御赐牛大臣金鞭”七个字。放声笑道:“哎呀,牛大人,皇上赐你金鞭,上打jiān臣,下制邪恶,你怎么用它打儿子,打贫僧呢?况且你罢官返乡,削职为民,别人不知,贫僧清楚。贫僧问你,此鞭为何不缴?牛大人,你有欺君之罪,。走吧,咱们到知府那里评个理,去不去呀?”
跌倒地上的牛待郎气得翻了个身,仰脸朝天,吹着几根灰白sè的胡子,仍然气嘟嘟道:“好,算你有种,我打不过你,你把我家里搅得这副模样,但我死不螟目。我死后,也要到阎王那里找你算帐。”
布袋和尚笑道:“我佛有言:前世无德,绝户心狠;违背天命,佛道不容。”牛大人,你年老糊涂,还是知之装不知?你家庭被谁所害?非你儿子不孝,非他俩不争气;亦非他人搅拌,更非贫僧妖孽。你呀,扪心自问吧。你前世缺德,今世更加残忍,能不绝户?你欺君犯颜,忤逆天命,贪天之功,贪赃枉法,贪得无厌,闯下大祸。罪过不认罪,犯罪yù请功,如此德xìng,却窃取朝廷要职,你还有何面目立于天地间?贫僧作为一个世外之人都替你害sāo。”
牛待郎双目微闭,但他的目光直shè布袋和尚脸上。他眼前显现五彩缤纷光环,身体更痛。但他听了布袋和尚刚才说的几句剌心的话,受到震惊,他盯着布袋和尚,觉得这个出家人非同儿戏。他一动不动,等待布袋和尚制裁自己。但布袋和尚不出手,也不拉他起来,只是对他开心地笑。
牛百万和牛儿兄弟俩朝布袋和尚跪下,求情道:“师父,饶我父亲一命吧。”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杀生。放心吧,贫僧不会伤害他。”
牛儿的母亲挨了她丈夫一鞭后,清醒了许多,知道牛家变故,自作自受。她跟着儿子跪下求饶,哭道:“师父,都是我们不好,得罪了你,求师父宽恕。”
布袋和尚朝着牛待郎身边坐下,口中大声念道:
“xìng本常往,永无生灭;以无生xìng,永现生灭;
以生灭xìng,涅盘真知;汝不自审,认假为真;
执著世谛,甘受轮回;空遭涂炭,犹未醒悟;
回首知非,旋机破胆;不越一念,洞见真源。”
牛待郎细听,听出点民堂,猜测身边的出家和尚是活佛。别以为他疯颠傻笑的样子,说的话,念的经,内中很有奥妙。他忍住伤痛,硬是坐了起来,爬到布袋和尚面前,拜了三拜,磕头了几下晌头,忏悔道:“师父,罪人不知活佛下世,如此怠慢,罪过深重,求活佛恕罪……”
布袋和尚哈哈大笑道:“施主,不必如此多礼,我佛知你悔改之意,起来,回屋里歇着,好好养伤吧。你的牛百万与牛儿六根已断,要跟贫僧出家。你不会拦阻吧?”
“罪人不敢辱没佛道,求上苍保佑他俩修炼真果。”说罢,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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