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照例是边小禾收拾碗筷,边小锋收拾摆摊的物什,只有苏云韶闲得有些发慌。她虽拿了钱赁他们房子,本可以大大方方做她的“甩手掌柜”,然这种沉默压抑的气氛,她一个活泼惯了的豆蔻少女,是如何也受不了的。
于是她便帮着边小禾收拾,一壁没话找话地:“听小锋说你们每日都要去集上摆摊子卖伞的,他说你做伞的手艺绝妙!”边小禾有口不能言,只能回她一抹淡而无味的微笑。她再接再励地,“不如我陪你们一道去,别看我这样,”她比比自己比边小禾矮了半个头的身形,“可是我嗓门大得很,可以帮你们吆喝!”
边小禾洗过碗筷,擦净了手,看着她这番不依不饶有些作难,带着这样一个娇样的小妞去集上摆摊,总是不合适。所以她拿了笔写道:“要去也行,不过要把你的这身行头换过!”
苏云韶自是无不依的。
边小禾找出自己早年的一身粗布衣衫给她换上,又将她头上珠钗花簪子拔去,只把自己常用的一只暗银簪子插在她髻子里,纵使苏云韶品貌出众,在这一番打扮下,也失了富贵气,只像个邻家平常秀丽的小丫头了。
她在水盆里照了又照,想不到只是换个衣衫,就有这样的效果。她长了这么大,倒是没穿过这样粗糙的衣衫,心里难免有些小兴奋,在两姐弟身前转个圈子问:“可好看么?”
边家姐弟早年失怙,看惯了别人脸色,早学得精明世故。只见一个在纸上写“苏姑娘穿什么都好看”一个眉开眼笑地称赞“这衣服真真让姐姐白糟蹋了,只有苏姐姐这样的品貌,才能把它穿出味道来,这不是衣衫衬人,分明是人衬衣衫!”
苏云韶被恭维的脸红,说,“你嘴巴这样甜,是不是常哄小姑娘开心?”
“才没有,”边小锋喊冤,拉着她的衣袖左瞧又瞧,啧啧称奇,“那些丫头片子哪配我费口舌,只有苏姐姐,才配得上我这夸赞!”
三人开开心心地到了集上摆开摊子,苏云韶信誓旦旦的那番勇气就没了踪影,吆喝是如何也出不得口的,所幸边小禾也没对她抱什么希望,倒是提醒她,“苏姑娘,趁这时候,你不如四处去找找你要找的那个人。”
边小禾在这方面极会做人,她虽好奇苏云韶要找的那人身份,然对方不说,她决不多问。苏云韶倒是没什么心计,红了半边脸道:“你说得是,师兄已出来多半月了,我却连一点儿线索也没有,急死人了!”
“不如叫小锋陪你四处去找找,你在这里不熟,”她在纸上极快地写着,“你既然赁了咱们家的房子,这事也便责无旁贷了!”
苏云韶感动的眼睛一阵潮湿,然而感谢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口,她从小就没对人讲过一个“谢”字,那些下人拿着她家工钱,做事却只做一半,她不责难已是大度,又何来的感谢怜悯之心。她早看透了人心贪婪,却万想不到边小禾人这样的好。
边小禾轻拍拍她的手,示意边小锋领苏云韶去找人。边小锋才不愿意在这里闷头看人来人往,干脆利落地答应了,拉着苏云韶便走。
时气才是仲春,可是到了晌午,日头已热得怕人,尽管边小禾讨巧地在头上支了一把伞,躲在伞阴里却依旧出了一额的汗。加之前晌儿没能卖出去一把伞,她心里更积了些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