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穿街过巷,直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方才到了摆伞的摊子前。伞在艳阳下倒是摆的极为齐整,红的绿的黄的,杏色褚色湖色,诸般明丽,扎人眼目。可是细数一数,竟是少了四把,边小禾当时气便不打一处来,可是忍着没发作。小锋见她这般表情,心下便明白了几分,想边小禾的这场气一定小不了,准不定会有半个月不理人。那青崖却是走了这么些年,不明了个中曲折,还一味地嘻笑道:“这下子好了,伞并没有被人抢去,小禾你也不用再气了!”
边小禾拿深如乌墨的眼眸把他一瞟,那眸光冷幽幽的,别有一种情深刻骨的寒冷,他身子跟着就一哆嗦,却还不明所以。边小锋瞧不过眼,把他拉到一边儿,压着声儿道:“那大哥,你别再说了,姐姐正气呢!”
“这气又是为了哪般?”那青崖实在摸不着头脑,自己也急,“伞不是好好的么?”
“伞定是少了!”边小锋想了想,把目光自伞上扫过,心里便有了名目,“那大哥定是没有上心,我才数了一下,姐姐今儿带出来二十把伞,此时却只十六把了,少了四把,姐姐定是为着此事生气,你别招她了!”
那青崖也有些恼,想自己一个大活人站在她眼前,千般好万般好地尽着讨她欢喜,到头来却还不如几把伞在她心目中的分量,眼里心里都不禁生出几分恨意。
他原本就是个极俊秀的人物儿,这一番衔恨的表情只把那这脸衬得别有一种姝色绝丽,教那前来驻足观伞的一人瞥见,竟是呆了一呆。
边小锋见有人来,忙放下那青崖过来帮着招呼,那人挑来挑去,末了选了把湖青描画大朵芙蓉的,付了钱,喜滋滋地走到了顾自寻思着的那青崖面前,双手把伞奉上,道:“这把伞,敬奉小姐,不成敬意,还望小姐收下我这片心意!”他竟是把那青崖当成了女扮男妆的一位绝色小姐了。
那青崖心里恨得有如针扎,真是新仇旧恨一并都涌上来了,目光雪亮的盯住那个人,反而笑了。
“你看我像女人么?”
那人也自惊疑,听这声音虽是极为脆亮,却实实的不似女子音色。可是再一看他容貌,只觉的眼前一阵亮光,心神都跟着恍惚了,心里只迭连大叫“绝色,绝色,绝色,果然绝色”可是口里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那青崖面上虽是笑着,可是眼里却是一片生冷。边小禾与边小锋皆为那人捏了一把汗,想不到世上竟有这般没眼色的人。那人却浑然不觉,还一味痴痴把那青崖观望个不了。
那青崖的手伸到他的颈上,他竟也是毫无知觉似的,任他施为。眼看着他这纤细的小脖子在那青崖渐收拢的五指下就要身首相离,边小禾倏扑上来拉住了那青崖的手,死活将他拖得离那人远远的方才罢休。
那人却还有要跟上来的意思,边小锋机灵地拦住了他:“这位官人,你认差了,那位是我哥哥,却是实实在在的一个男子,非是女子!”
那人大张了口却还不肯就信:“你别骗我,世上怎会有这等绝色的男子!”
边小锋也有些烦,想这人实在不通,他也不算得矮了,那青崖却还比他高了大约半个头,他怎么就能把他想成个女子呢。他也懒得去多想,伸手把他往街外推:“官人快些走吧,我家哥哥脾气不好,他可是个练家子,手底下功夫了得,向又不分轻重,真动起手来,那可了不得的!”
那人听了这话,心终于收了收,可是目光还不断地往那青崖身上瞄,大有为了美色视死如归的壮烈。边小锋也不再管他,转身过去与边小禾说了几句话,便拉着那青崖的手走了。
待他们走得远了,那人又蹭到摊子边与边小禾搭话:“姑娘,那一位,那一位公子,不知如何称呼他?他家又在哪里?”他拿出沉甸甸的一锭有五两的银子放在小马扎上,“还请姑娘好心相告!”
这银子虽着实令边小禾动心,她却也还没有到见银眼开不分轻重的地步,所以把银子推回给那人,拿了纸笔写道:“这银子我不能收,你问的话自也不能说了,还请您快走吧,万一他回来,那可不是玩儿的!”
那人终是怏怏不舍,一步三回头,待他消失在街角,边小锋突从街头一家果子铺里奔出来,抹了把汗道:“想不到世上会有这等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