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风虎(1/2)
眼见石敢当一臂就要将王虎山连人带车砸得稀烂,吴不赊到了。这时他已将银针插在了后背大椎**上,左脚御风,如风而至,一脚狠狠地踹在石敢当的面门上。
如果吴不赊这一脚是踹在石敢当的胸膛上,石敢当摆好了架子,吴不赊未必踹得动他。但吴不赊是什么人?奸商啊,奸商审时度势的眼光绝对是第一流的。吴不赊早就看出,眼睛是石敢当身上惟一的弱点,虽然有石板拦着,一脚踹上去,踹不退他也能吓退他。
果然,这一脚踹上去,石敢当眼前一黑,两眼不能视物。他头一震,慌忙后退,伸臂在眼前一格,能看见东西了。不过此时他离着镖车已有数步的距离,车前更挡着一个人,他当然能猜到就是刚才踹他那一脚的人。方才的掠风声鹤那一脚的力度让他知道,吴不赊同样是玄功高手,不能小视。他将吴不赊上下一打量,喝到:“你是什么人,敢横里架梁?”
“吴不赊。”吴不赊一抱拳,“江湖人称,那个,嘿嘿,哈哈……”为什么突然“嘿嘿哈哈”呢?他这是头一次在江湖中扬名立万,自然要有个外号,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吴不赊做生意,一时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往往就是“今天天气哈哈哈”这样遮掩一下,石敢当却哪里知道,眼见吴不赊哼哼哈哈,还以为他念什么玄功秘术咒语呢,凝神戒备,两眼从石板里死盯着他,一眨都不敢眨。
王虎山一眼看到吴不赊,还有些怀疑,以为自己眼花了。吴不赊天天半死人一个,怎么突然间会飞了?他试着叫了一声:“吴小哥!”
吴不赊却不像石敢当那么紧张,玄天石甲太笨重,根本不可能有突然袭击的事生,他扭头对王虎山道:“总镖头,你叫他们把镖车推开一点,这石头怪交给我。”
“吴小哥,真的是你!”看清吴不赊的脸,王虎山不再怀疑,一时惊喜不定,眼光十分复杂。
吴不赊和各种各样的人打过交道,也看遍各种各样的人心,自然知道王虎山这会儿在想什么:吴不赊既然身怀玄功秘术,上次遭遇山贼的时候,为什么就不能稍稍露一手呢?若说上次是玄功尽失,可这次为什么又可以出手了呢?镖车动身前,他还是个半死人啊!
吴不赊也没法解释,只是微笑点头:“是我,总镖头,你到一边歇一下,这石头怪交给我好了。”
他不解释,但转身之际,王虎山却留意到了他隔衣插在大椎**上的银针,恍然就明白了,叫道:“多加小心!”让人推开镖车,自己也推开去。
“吴不赊?”石敢当嘴里念叨。
“怎么,没听说过?”吴不赊斜眼看着他,话中大有挑衅的味道。
石敢当的玄天石甲笨重,最怕对上那种手脚滑溜的,而刚才吴不赊那一脚如风而来,力道虽然不是太大,度却着实不慢。石敢当本来有三分忌惮,还想着能不能套套交情,如果吴不赊能不插手,那是最好,但吴不赊这话太不中听,他可就恼了,哼一声道:“是没听说过,怎么着?”
这也是挑衅了。一般人的反应,必然是“哇呀呀”一声叫,冲上来就动手,石敢当都做好准备了。吴不赊却是哈哈大笑:“没听说过就对了。”
“什么意思?”石敢当不明白了。
“没什么意思。”吴不赊笑眯眯的,他第一次闯江湖,石敢当若听说过才有鬼呢,道:“敝人外号概不赊账。”
“概不赊账?”石敢当还是摇摇头,“没听说过。”
“又对了,奖包子一个。”吴不赊大笑。
“臭小子,敢消遣你大爷。”石敢当以为吴不赊逗他玩,大怒,往前一跨,一臂横扫过来,劲风鸣鸣,刺人耳膜。
吴不赊不敢横剑去格,这一扫少也有千斤之力,拿剑去格,只怕剑两人三截,剑毁人亡。吴不赊单脚御风,轻轻飘开,一剑疾刺石敢当的眼睛。石敢当惟一的弱点就是眼睛,他伸手一推,胸前一块石头稍稍移一下就遮了个严严实实,吴不赊疾若星火的一剑只刺出三五点火星。石敢当一拳砸过来,吴不赊单脚再飘。
石敢当全身刀枪不入,惟一的眼缝又遮护严实,吴不赊一手追风剑虽然千变万化,但老虎咬天,无处下口。摄风术也用不上,他射来的风,最多能吹起一股尘土,想把石敢当这千斤石怪掀翻是不可能的。凝风成风刀风剑风龙风虎?也没用啊,真正的青钢剑都刺不穿石敢当的玄天石甲,风刀风剑刺得穿?风龙风虎又何处下口?除非练成风雷箭,风中起雷,否则一般的风,再千变万化也没用,力道太弱。
无论武功还是道术,吴不赊拿石敢当可说是完全没有办法,但吴不赊不着急,他伤不了石敢当,可石敢当想伤着他也难。他围着石敢当飞地转,整个人就像一股旋风,当然,这风有点不雅观,是股跛子风,因为它是单脚跳。不过跛子风无所谓,管用就行,石敢当身披数千斤石甲,就不信他不耗力,撑得过一个时辰还撑得两个时辰啊?吴不赊打定主意,只要和他游斗,石敢当就会自己累死。
吴不赊奸,石敢当也不傻,早看破了吴不赊的心思。他也改了战法,不再理睬吴不赊,却向镖车冲过去,吴不赊若拦,无异螳臂当车,横扫就是;吴不赊在一边勾引骚扰,石敢当干脆不理睬,除了眼缝,全身上下,任你剑刺也好脚踹也好,就当搔痒了。
石敢当的目的本来就是镖车,毁了镖车就是他赢。吴不赊急了,叫道:“把镖车远远推开。”
王虎山忙着指挥一干镖师推车,吴不赊“嘿嘿”笑,石敢当笨得像石滚,绝对追不上镖车,但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石敢当也在笑——一边笑一边长个子!原来石敢当把身上一些重叠的石甲往下移,一块一块接在脚下,石头接石头,接成两只长石脚,身高突然就在长高了一倍不止。吴不赊本来就比石敢当高一头,这会儿却连石敢当的**都够不着了,这么两条大长石腿迈出去,一步当平常人七八步,“噌噌噌”,几步就追上了镖车。
吴不赊想不到石敢当还有这么一招,又惊又怒。他在前面拦不住,一眼瞅见石敢当下面接的两只石脚细细长长的,立刻就有了主意,蹿到路边林子里,一件削下一棵碗口粗大的树,再去了头,剩下约莫丈许来长的一根大棒,一手夹住就来砸石敢当的细长脚。石敢当没防备,被他一棒砸上去,还真把左脚下面的石块给砸掉了。石敢当一斜,差点栽倒,忙运功又把石头接上,顿时恼了,怒哼一声,把臂上重叠的石块接到手上,刹那间接出两只长石手。吴不赊再抱着树棒砸腿,他长臂迎着树棒就扫了过去。
两下相交,“嘭”的一声,吴不赊连人带棒往后倒飞,棒上冲来的力道,少说也有千斤,震得他双手麻,松手丢开了木棒不过石敢当的石手臂也被砸断了,石块乱飞,但石敢当运功一吸,仿佛磁铁吸铁块一样,石头又一块一块地被吸了起来,眨眼又接成了一只长石臂,向吴不赊砸过来。吴不赊慌忙单脚后飘,木棒也不敢捡了。
吴不赊后退,石敢当就拿他无可奈何了,随即“哈哈”一笑,直冲向镖车。他长脚急迈,两只长手臂还像船桨划水一样前后划动,护住两条长腿,劲风呼呼。吴不赊即便想再抱着树干去砸,也会被石敢当的长手划开,砸不着他的腿。
“这石头怪,说他笨,他倒还笨成精了。”吴不赊暗骂,脑子乱转,忽然想到一法,把地下的黄土撮起一堆,喝一声:“风来!”
一股风应声而起。吴不赊这次用了全力,这股风可不小,吴不赊使一个旋风法,那风卷起地下尘土,“呜呜”卷向石敢当,在石敢当周身凝成一个数丈方圆的风场,连尘带土,声势倒也颇为惊人。吴不赊并不想*这股风刮倒石敢当或借吹起的尘土打伤他,那也太天真了,只要能够遮住石敢当的视线,让石敢当看不清路,找不到镖车,就算成功。
可惜他还是失算了,石敢当伸出手臂在眼前一拦,遮住眼前的风沙,眼光还是可以从石缝里看出来。刮起的风沙虽然连尘带土,视线不明,但还远不到让石敢当看不清路的地步,他只略略一停,仍旧疾步追过去。
王虎山护在镖车前面,眼见吴不赊使尽玄功,始终无法拦住石敢当,顿时嗔目怒道:“我跟你拼了!”飞身纵起,一刀狂劈石敢当的胸膛。
“找死!”石敢当暴喝一声,迎着王虎山在半空的身子一臂横扫。王虎山不会玄功不能飞,身在半空,无法闪避,要是被扫上了,只怕五脏六腑都会被砸碎。
吴不赊没想到王虎山如此冒险,大吃一惊,忙收功散风,御风急掠过去,要把握好是扯开。
石敢当矮矮墩墩,其实极富心计,他砸王虎山这一臂,乃是一箭双雕之计,明砸王虎山,暗自瞄的是吴不赊。吴不赊一掠而至,正中他下怀,挡在眼前的右拳早已畜好了力,霍地一拳就砸了过去,拳头所击,正是吴不赊飞来的路线。
此时千钧一,吴不赊若救王虎山,必定撞到石敢当的拳头上,而若不救王虎山,石敢当横砸的左臂必定要叫王虎山身死骨裂。
吴不赊脑中有一刹那的犹豫,这是他奸商的本质,利益得失总要打一下算盘,但脑中突然闪过王虎山苍老的脸,还有那嘶哑的声音说的那句话:“这叫不义啊!”
热血猛然冲上头顶.吴不赊一声狂叫,右脚急蹬,身子同时一斜。他这时已将银针插在了胸前膻中**处,能动的是左手右脚,所以用右脚蹬王虎山,这一脚把王虎山直蹬下去,堪堪闪过石敢当的左臂,但他自己却没能闪过石敢当的拳头,这一拳正中他前胸,刚好打在银针上。因为吴不赊身子是斜着的,石敢当拳头先碰着银针,把银针打了出来,才又猛力砸在吴不赊膻中**上,把吴不赊的身子打得直飞出十余丈外.半空中鲜血狂喷。
膻中**是人身十大重**之一,石敢当这一拳满蓄劲力,又何止千斤,照理说,着了这一拳,吴不赊功力即便再强一倍,也是有死无生。但这世界上的事,就是那么巧,吴不赊身上逆行的气流被他以银针封在膻中**处,便如一道坝,蓄了一坝水,石敢当的拳头先砸出银针,等于砸开了坝堤,一坝的水**而出。这股力量可不是一般得大,如果说吴不赊体内气流在经脉中正常的冲击量是一百斤,那么这股积蓄已久的气流的冲击量至少是它的五倍以上,这股狂冲而出的气流刚好撞上石敢当的拳头,可就抵消了很大一部分拳劲。吴不赊虽然一飞十余丈,更是口喷鲜血,其实内伤不是太重,而外伤倒是不轻,整个前胸一片青紫,一个多月都没能完全消除。
但最巧的不在这里,最巧的是,吴不赊体内狂冲而上的气流,在石敢当千斤拳劲的轰击下加上冲,竟然一下子撞开了挡在上面的顺行气流,破关而上。关卡既破,随即直上重楼,终于百川归海;而逆行的气流一过,不再在前面挡路,顺行的气流也一泻而下,两股气流一顺一逆,竟是同时运行起来,很有点大路朝天、各走半边的味道。
人身经络,有如江河,一江春水向东流,很正常,若偶尔因为地势的原因一江春水向西流,那也行。但如果同一条江里面,左边的水向东流,右边的水向西流,或者上面的水向东流,下面的水向西流,那算什么?
吴不赊体内,现在就是这样。他身体“扑通”摔在地上,直挺挺躺在那里呆,不是摔晕了,两气流动,他脑子出奇得清醒,他是傻了。
两股气,一顺一逆,各走各路,再不相斗,偶尔碰头,也是相安无事。先前的俩冤家,成了俩亲家,甭提多客气。而顺着两气的流动,经脉的畅通,他全身充盈着无穷的力量,不过永远是一阴一阳,阴气到左手的时候,阳气到了右手,阴气到右脚的时候,阳气到了左脚,一冷一热,一柔一刚,极其怪异。
“一条经络里面,怎么可以同时运行顺逆两股气呢?走火入魔了?可又不像,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吴不赊完全不明白。
“吴小哥,吴小哥!”王虎山连滚带爬扑过来,他以为吴不赊被石敢当一拳打死了。别怪他误会,吴不赊被打得一飞十余丈,口喷鲜血,然后四仰八叉一动不动,那不是死了吗?可王虎山到面前一看,不对,吴不赊大张着眼睛一脸诡异,好像看见了极古怪的东西。王虎山奇怪了,顺着吴不赊眼光也往天上看,难道天上有仙女?没有,就见一只大山雀飞过,嘴里还叼着一条毛毛虫。那条毛毛虫好像很肥的样子,但肥毛毛虫很奇怪吗?
“莫非是被打傻了?”王虎山心中嘀咕,叫道:“吴小哥,你没事吧?吴小哥?”
“住脚!”吴不赊忽地一声狂叫,一闪不见。王虎山倒是一愣:“住脚?别人都是说住手、住口,啊呀,看来真傻了。”
不过他这个念头只闪了一下,立刻就明白了,原来石敢当已追上镖车,正抬起一只脚,朝着镖车狠狠地踩下去。只要踩烂了五口大箱子,哪怕箱子中什么也没有,就是五口空箱子,虎山镖局这十万两银子也赔定了。
千钧一之际,吴不赊到了。他是横飞过来的,双手猛推石敢当高抬在半空的脚,推得石敢当连脚带人打了半个旋转,差不多是背对着吴不赊了。本来,除了眼缝,吴不赊对石敢当身上的任何地方都毫无办法,但过一次他好像着魔了,竟然双掌齐出,一上一下,同时打在石敢当后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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