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夜长梦多(1/2)
第二百九十三章夜长梦多
看着那御史被扒下官袍拖了出去,正德的气算是消了些,当即令内阁依前言拟旨。
散朝之后,宦官奏报,李东阳求见。正德好生纳闷,这老爷子平日里若无大事,就如甩手掌柜一般,难得见着人影,今日如何想起到宫里串门来了?“宣。”
见礼赐坐之后,正德仔细打量眼前这位须发皆白的元老重臣。这两年,眼见得老爷子一天天显出老态来。这几年,刘瑾弄权、鞑靼入寇、各地民变风起云涌,说重些便是风雨飘摇。在这般局面下,朝廷依然能勉力支撑,这位首辅人前一副逍遥模样,背后只怕没少为国政操心指画。正德不是傻子,这些还是有数的。
“李爱卿,这些日子,你费尽心力,操持中枢稳控全局,前方能有如此大胜,爱卿功不可没。”
李东阳笑道:“皇上过奖啦。前方将士忠勇,统帅善战,老臣不敢居功。这几年下来,老臣自觉风烛残年心力交瘁,只是频频生事,不好半道上撂挑子,也就咬牙勉力支撑。如今朝廷已入正途,外地势穷,响马贼平定在即,老臣也没甚牵挂,该是放手的时日了。今日来,乞请骸骨。”说着,李东阳便要起身下跪。
这番话可把正德吓了一跳,赶忙起身搀住李东阳,“李爱卿、李先生,千万莫生这等念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如今海内初平,千头万绪,还得老爷子你坐镇总揽。你这一撒手,朝堂不是全乱了。使不得,使不得!”
李东阳道:“皇上对老臣如此抬爱,受宠若惊啊。不过,如今朝廷新人辈出。文有杨廷和、梁储、刘忠,皆是干员能吏。武有冯虞、杨一清,威名赫赫,宵小丧胆。响马贼平定后,只要皇上勤政爱民,群臣恪尽职守,海晏河清,中兴局面可期。老臣也没几年活头了。采菊东篱下,在乡间看看皇上治下太平景象,此生足矣。”
正德将头摇得象拨浪鼓一般:“不可不可。如今冯虞、杨一清安邦定国,武功煊赫,这一头朕不操心。文官则不同,刘瑾奸党祸国多年,朝政荒废,官风日下。想要扭转还需时日,几个新晋阁臣执掌中枢不久,还得借重先生做那定海神针。您就勉力再支撑三两年,到时衣锦还乡光耀桑梓,朕决不亏待。”
正德言辞恳切,李东阳鼻子一酸。一时说不出话来。缓了一阵,李东阳惭笑道:“惭愧,老臣失仪了。既然皇上如此说,老臣就勉为其难再支应一阵,给后辈铺铺路就是。对了,皇上,前方战局已至收关,想来得胜班师近在眼前。不知皇上可曾想过如何封赏恩酬?”
正德尴尬一笑:“这个,朕倒不曾仔细想过。之前冯虞追剿西路贼寇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不想转战山东却是横扫千军势如破竹。战局变化如此之快。如今倒还真要赶紧商议此事了。”
李东阳点头道:“今日朝班上。那御史哗众取宠,不顾大局。皇上处置得极是。不过,咱们不能因人废言,此人所言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此外,恐怕朝野中许多人都存了这等心思,只是识相不说而已。”
听了这话,正德有些不悦,“怎么?先生也担心冯虞功高自恃,尾大不掉?”
“不不不,冯国城质朴纯良,非是那等跋扈之人。不过,臣是担心,若是再打几个胜仗,一则物议汹汹,二则功高难赏,对皇上来说,总是棘手,便是国城也不好自处。今日臣斗胆说一句,平心而论,本朝对武官确是苛严了些,京军边镇战力也远不如前。不过,至少这百多年不曾有武人乱政祸国。稍微收着些,对朝廷好、对皇上好、对国城也好。”
“那么这回……”
“这回平乱,冯国城居功至伟,功在社稷,理应加官进爵厚赏之。此外,听说冯家亲眷前几日入京,皇上不如召见恩赏一回,这也是难得的宠遇了。只是军权就不必再加了,不妨让冯虞多兼些利国利民地政事,出将入相,本朝虽无前例,将来却也未必就断不可行。至于军中,若是有个能与冯虞相得的文臣帮衬着,既不至束缚手脚,也好平息物议。”
正德托着脑袋琢磨半天,“先生所言不无道理。别个都好说,只是这相得的文臣……先生属意何人?”
“王守仁。”
……
登州城下,大军帅帐之中,冯虞左手拿着圣旨,右手拿着万邦园密报,就着灯火反复比对默念,沉吟不语。范长安、周天赐、赖时亨等几名福建跟来的亲信将领,以及此番统领舰队而来的杨雨、黄伟、骆天成、莫朝仁等分坐两厢,不敢出声。
杨雨当初随冯虞进京,当即给打发到侍卫亲军中历练,辽西会战时留在陈琛身边看家,战后便送往台湾。南洋方面将才奇缺,杨雨一到都督府,就领了一支分舰队,配属战兵增援苏门答剌,逐岛攻略清剿。上次冯虞赴台也未能一见,如今被杨风特意从南洋调回,统帅这支新组建的中原分舰队北上参战。
过了好一阵子,众人看冯虞还不作声,都不明就里,只能眉来眼去。最终还是杨雨与冯虞最亲厚,乍着胆子开口:“姐夫,这就要戌时了。明日咱们还打不打登州?若要总攻,这就得部署下去了。虽说登州城中如今不过几千残兵,守城墙的都不够数,可咱们怎么也得部署兵力,调度火力。还有,进城后如何分区搜剿,外围何人封锁,战后如何行事。总得分派了才是。”
冯虞放下手中圣旨、文书,抬头看了看杨雨,笑道:“不错,毕竟是实战历练过,做事内行、周全了许多。不过,原拟明日攻城之事暂缓,如今有更棘手地。今日得了圣旨。原本召诸位过来,原本打算商议攻城之事。不过如今看来……这么着,你们也不必干坐着,先回各自军中歇息。夜间要仔细戒备。若是让那罗梦鸿溜了,这乐子可就大了。阿雨,今晚你便在我中军歇息。你等我一阵,回头咱们好好聊聊。我寝帐中有些杂书,你自可翻看。”
“是。不过。咱们已是坐等几天了,再不打,夜长梦多啊。”
冯虞笑着摇摇头,“夜长梦多?夜还长着呢。不说这个,去吧。”
看众将散去,冯虞摇摇头,将那密报就着烛火烧了,呆坐沉思。不知过了多久。一名亲兵在帐外探头探脑,给冯虞一眼瞅见。“何事?”
那亲兵赶忙进帐行礼。“回大帅,帐外有一女子求见?”
“有一女子?”冯虞听着莫名其妙。“就一人?”
“还有几名脚夫侍女,都骑了马。”
冯虞略一思忖,心中有数。“请她进来。哦,先将小崔。就是那新进亲随给我叫来。”
过了一阵,一名亲兵进了大帐,却不行礼,只立在一旁奇怪地看着冯虞。冯虞抬眼一看,笑道:“杨夫人,请坐。你地老相识来了。”
这中军旗牌正是罗教北地圣女崔绣屏,也就是杨崔氏所扮。这位罗教圣女本名崔绣屏,同样自幼为罗梦鸿收养,传习武艺文韬。这些日子,她一直随着冯虞中军行走。除了那次会战。平日里对她看管甚松。可这位崔绣屏却一直未生出逃匿之心。连她自己也觉着奇怪。一路上,她偶尔也与冯虞攀谈几回。越聊越觉着这位年轻地官军统帅襟怀坦荡,爱民如子,倒是比罗梦鸿实在许多。
今日晚间冯虞突然传唤,崔绣屏觉着奇怪,此时听冯虞说有旧识来到,更是好奇了。
不多时,帐外脚步声响,那名亲兵领着一位素衣女子来到大帐之中,随即转身离去。崔绣屏抬眼一看,惊叫一声:“妹妹!你怎么来的?”
那女子原本一脸疲惫夹着忧愤,猛听有人呼她,转脸一看,顿时怔住,片刻后才喃喃说道:“阿姊,你、你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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