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往事历历在心头(下)（1/2）

“有生吖，晌午和柱国来家吃饭啊，你婶子都做好饭在家侯着咧。”老支书说完就走了，似乎是一种带有命令的口吻，容不得王有生他们推辞。

王有生默默的注视着老支书的离开。这半年多来，老支书对王有生他们两个很是照顾，从安排住宿，帮他们购买炊具，到隔三差五的邀请他们去家里吃饭，王有生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亲切，倒不仅仅是说老支书对他们的关心，而是王有生能真切的感受到老支书一家子待人的真诚。

“好，放学了就过来，婶子又编排了好吃的，不来怎么对得起我的肚子。”王有生打诨似得说道。

“放学就麻利的过来，别磨磨蹭蹭的像个姑娘。”老支书气喘吁吁地走远了。

王有生打开课本，他要准备明天要上的课。他用红笔在书的空白处备注着，他在尝试让上课变得很有趣味性，让同学们积极参加进来，用这样的方式上课或许更有效果。

所以王有生只在书的空白处把明天要提问的问题写了出来，构思着如何引导同学们自主学习，他还要给五年级的同学布置一篇作文，题目叫我的父亲。虽然这都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但王有生觉得，这是一个很有教育意义的作文题目，他要让学生们明白，父亲这个角色在他们的人生或者说他们的世界里充当角色的重要性。

他深深的体会到，在农村，父亲这个脸色一直处于尴尬地位，大多数男人，几乎目不识丁，脾气也很暴躁，动不动对孩子非打即骂，因为这是他们一代代秉承下来的优良传统，他们理所当然的以为“老子打儿子”是天经地义的，他们也很少和孩子们沟通，经常板着一副臭脸，给孩子们的童年留下很大的阴影。

他们的教育方式是从他们的父亲哪儿继承下来的，以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以为“棍棒底下出孝子”，虽然他们也是为了孩子们好，然而这帮稍大点的孩子已经开始或者即将要步入青春期，所有的青春期的叛逆性，都表现得很强烈。

王有生又想起了他的父亲，十五岁那年，他的父亲得了肺痨，浑身瘦的皮包着骨头，一根根肋骨像吃剩下的鱼刺那样狰狞的箍在肚子上，后来终于在逐渐浑浊的喘息声里去世了。

王有生对父亲的印象一直停留在惧怕上面，就像一道阴影，始终挥散不去。经常动不动就对他破口大骂，操着一根长棍子满院子追着打……

但后来，直到他长成少年，他才渐渐理解了自己的父亲，才明白父亲所做的一切也仅是教育自己，他曾在无数个黑夜里想起自己的父亲，想起他那厚实而粗糙的双手，但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只能在回忆里寻找父亲的痕迹。

王有生很艰难的把自己从回忆里面扯出来，他要准备和张柱国去老支书家了。

“柱国，课备的怎么样了？”王有生递过去一根烟，打诨似得说道。“你狗日的现在也很认真啊，谁说着混点钱了回家娶媳妇儿，哈哈……”

“把你皮犟的，我这是对革命工作的热情。”张柱国反击道。“差不多了，明天给那帮娃娃们讲分数，唉，脑袋瓜子笨着，真分数和假分数扯了两节课了还没整明白。”

“你这骡子脾气啥时候能改一下啊，对娃娃们有点耐心啥，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王有生替娃娃们辩解道。

“唉，就你长的嘴，我还晓不得麽，明天给他们继续讲，我就不信整不懂，怪事出下了。”

王有生抽完最后一口“金丝猴”，直到烟把子烫嘴了，才舍不得扔掉了。张柱国把教材丢在一边，“走，吃饭还磨磨蹭蹭的。”

王有生他们两个出了门，上了一把生锈的铁锁，朝老支书家走去。这条路他们已经是再熟悉不过了，就连那个路口有一天恶狗，哪里经常溜达着几只老土鸡他们都烂熟于心。

“有生哥，你们来了，我娘饭饭都收拾好了，就候你们两个着咧！”李国强招呼着王有生他们两个进了家门。

“守仁叔咧？”王有生问道。

“我爸镇上寻酒去了。”李国强笑嘻嘻的对王有生说道。眼神中似乎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柱子哥，你和有生哥先炕上坐着，喝罐子油茶。”

王有生也不推辞，三下两下脱了鞋子，扶着炕沿坐上去了，炕很暖和，比他们在学校的木板床好多了，虽说才是初冬天气，但气候一天冷过一天，两个人经常在半夜被冻醒。然后就一支接着一支的抽烟，老支书已经给他们张罗着在学校重修修一间房子，给他们盘上一铺火炕，算是他们的固定宿舍，再也不用占用“办公室”了。老支书开了个会，几乎是全票通过，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工，很快一间土胚房修好了，这一个月，老支书天天生着火熏湿气，估摸着过几天就能住人了。

张柱国用火筷子重新逗了一下火，整了两个火门，便和王有生一人一个土陶罐子煮茶喝了。

“有生，柱子你们下来了。”田招弟系着着围裙，赶过来问候道，手上沾的面都没来得及洗去。

“婶子，刚收拾完，从学校下来的。”王有生本来盘着腿坐着，听见支书婶子的声音，坐了起来。“婶子，叔咧？咋来一直没寻见他……”

“你叔到镇上去寻个人，顺便买点酒回来。”田招弟笑着说。“昨儿国强他三爸送过来两只打的野鸡，一只兔子，足足有五斤咧，婶子给你们炖着，锅里还蒸着白馒馍……”

“啊，婶子，你再说我就涎水都流下来了。”张柱国打趣的说道。

“看来今天又要吃撑了，我记得上回吃肉，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咧。”王有生也说道。

“好好好，今天你们就敞开吃，待会儿你叔还要领一丫头来呢。”田招弟笑着说道，“你婶子给你们两个瞅哈的媳妇儿咧…哈哈…”

“婶子，真的啊，啊……”张柱国一下子来了精神。“婶子啊，那你不早说，好歹让我穿上见人的衣服啥，这灰头土脸的，谁家丫头能看上……”

“咦，我把你这娃，婶子跟你们说笑的，那是国强他大姑家的女子，在咱们镇上学裁缝呢。年纪应该跟你们差不多，上过几年学。你婶子的侄女，今天叫过来一起吃饭。”

“你叔说，要给青梅寻个好的男人，这几年上门提亲门槛子都踩破了，不是国强他姑他姑父看不上，就是青梅这丫头自己看不上，也就一直单着咧……”

张柱国气似乎有点迫不及待了，用手拨弄着自己的头发，让显得稍微不在那么乱。而王有生似乎不上心的，坐在一旁自顾自的喝着茶，一边很自然的和招弟婶子搭着话。

“估摸着他们这会也快到家门了，你俩坐着，我去把白馍蒸了…”

“大舅啊，今天咋想起来喊我吃饭咧，”

“你三舅前天进林打兔子，打了几只野鸡，你妗子炖了，让我喊你来吃，顺道打掉酒，家里还有客人。”

“大舅啊，有客人那我就不去了，羞人着…”

“赶紧收拾了家里去，这么大的人了，还害臊。哈哈……”李守仁到街上的铺子里打酒去了。

“昂，我舅就会笑话我。”

“国强，出去照照你老子和你姐回来的快了麽。”田招弟倚着门收拾着兔子的内脏，她已经把鸡肉炖着了，加了很多的冻僵的土豆，一锅乱炖了，这已经是农村最顶级的待客吃食了。

田招弟在大门的周围用砖头垒了个小灶，上面温着一壶热水，准备清洗兔子肉用。田婶子一把扯了兔子内脏，随手一撇，早就过来几只老母鸡，争相啄食了。

“昂，妈那我走了。”

李国强一路小跑着出了家门，没走多远，便看见两个人朝自己走过来了，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爸，你和姐来了。”

“嗯，你妈把饭收拾好了麽？”李守仁回应着。“你有生哥和你柱子哥下来了麽？”

“弄好咧，肉在锅里炖着来，我妈这阵子收拾兔子肉着咧。”李国强接过了李守仁的褡裢，挂在自己的肩头。“姐，我妈炖的肉可香了，就是一块子都不给尝哈，把我惹的口水流了一天。”

“哈哈，那过阵子你敞开了吃，我的一份也让给你。”李青梅笑着说道。“这学期贪玩耍，又没顾着学习吧。”

“姐，谁给你造谣滴啊，我学习认真着来。”

“一哈往回死，不提我还不胀气。”李守仁气哄哄的说道。“你有生哥可说了，你小兔崽子不好好听课，就知道耍，老子要是在听到你上课不认真，打断你的腿。”

李国强吓得一下子躲在了李青梅背后。

李青梅像他露了个鬼脸，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