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清河（下）（1/2）

清河城中，日光直直地落在了街道上，晒得那些石板，隐约泛起了白光。

围观的人群尚未散去。那间看去普通的店铺前，充斥着种种私语声。

年轻之人大多热血沸腾，拍掌称快；而一些年龄稍长者，则是眉头微蹙，眼中，忧虑之色渐渐明显。

……

长宁默默松开了那枚竹简，低头，眼神微凝。虽然斥退了那费豺一行，然而她却从那男子的神色中知晓，此事，绝不会这么完结。

她不由再次看向了那店铺地面上破碎的器皿，抿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方才忙着计算那税款之事，她也是忽而注意到。这家店铺经营的，是陶器。

此刻那店主自是走出，低声对那少女道谢，并直言那二人还是尽快离去，以免多增麻烦。长宁看去，却见一侧的青年只是微笑，神情平静而笃定，倒似是并不为之后的事情担心。

看到那青年此刻的模样，少女的心绪，却也是微微平静了些许。那杨戬此番神色，想来，也是早有准备。

感应到少女的目光，青年顿时回头，对那少女微微一笑。他对那店主微微抱拳，开口，声音清朗而平和。

“小道与师妹素来相信，公道自在人心。诸位不必太过忧心，想必此事，很快会有结果。”

那店主闻言，不由微微苦笑，却也是对二人拱手，再次拜谢一番。

“二位小道长古道热肠，小老儿谢过了。只是世间人心险恶，还请二位多多小心。”

……

长宁忘记了自己当时，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辞别了那店主。

走在清河城依旧聚集着许多商贾的道路上，她看着那些来往的行人，琉璃一般的眼眸里，微微荡过一丝涟漪。

些许轻风吹过，带起了少女的鬓发。路上纷至沓来的脚步声，踏在白色的石砖上，如清河的水花，一层层地拍打着堤岸。

日复一日，似乎奔命而走，又似乎，只是一如既往单调地行进着。

少女一声轻叹。随即调整了呼吸，将这些许烦闷扫到了脑后。

以那费豺方才的表现，那所谓的后手，必然很快便会找上她，或是那店主。

生在王族，她不知听长辈讲过多少所谓匹夫行侠仗义、事后离去，又给所助之人惹来更多事端的故事，告诫族中子弟，做事要做全。

如今看来，倒确是极有道理。

何况那店铺既然经营陶器，想来与业内之人，必有交集。她虽不曾抱了太多指望，却也隐隐觉得，离自己此行的目的，又近了一步。

故而这段时间，她二人绝不能呆得离那店铺太远。

……

少女凝神，迅速将思绪整理了一遍。她仰首，双唇微抿。

手中既然已有铜贝，那么若要从陶商着手寻找线索，当下最好，还是找一家息栈安顿下来，以便后续几日的调查。

却是那走在她身侧的青年，恰在此时，停下了脚步。少女略带疑惑地看去，却听一阵细碎的铃声，从街口飘过。

铜箍的车轮辘辘地碾过一地青砖。些微的熏香气息，悠悠地从风里掠过。

素白的车帘在行进中被轻风带动。那车帘的边缘，依稀绘着薏苡。

而那帘布的正中，却是赫然立着一只展翅欲飞的神禽。仰首向天，振翅长鸣。

三足，四翼，金羽。目生威仪，似乎带了睥睨天下的高傲。

那是大商的三足玄鸟图腾。那车上之人……来自大商王室。

青年微微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将少女挡在了身后。却见那香车，便这般在路口停了下来。

车一侧，有人影停顿了一瞬，随即，缓缓走来。径直，走向了青年的方向。

青年面色平静地抬头。眼中，有思索之色一掠而过。

来人是一名身着浅褐色裙衫的中年妇人。面上，带了些许的风霜之气。她一言不发地走近，看向那被青年遮在身后的少女，略略一礼。终于，淡淡开口。

“我家夫人方才听闻道长的义举，十分佩服，让奴婢前来给道长捎个口信。”

“东夷捷报频传，国师对这征粮之事，也是看重。道长心系天下，还望慎独。”

清河的风掠起了妇人的衣衫。长宁看见，那裙衫袖口上浅浅绣着的薏苡，随风而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