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薏苡（六）（1/2）

少年抬头，却见某个神情麻木、身形奇瘦的男子，已然立在了身前。

城头的火光照耀下，那男子的一张脸，苍白而带了诡异，看去，宛如骷髅。

夜风掠过。男子的衣袍，被那城中的火光照亮，隐隐泛起一丝奇特的宝光。少年眯眼，不由将怀中的少女，抱得紧了一些。

深墨色的瞳仁映照了满城乱局。少年忽而微闭了双眼，一声轻笑。

墨发在夜风里微扬。夜幕下，那少年的神情，竟是一瞬间，颇有些玩味与复杂。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少女，双唇微动。却见一道血光，裹着那少女擦过无数瓦楞，径直冲向了城外，某片不知何处的密林。

“师妹……抱歉。”

道人面色一变，手中黑芒骤然打出，就要拦截；却是那少年抬手一招，一点紫焰，凌空而至。

一丝灼热，瞬息便在空中散逸开来；那道人眉头一皱，正要控制那黑芒转向，却见那团紫色的火焰，竟是万分欣喜地直扑而来。

黑芒尚未展开，便被那紫焰瞬息点燃，发出嗤嗤之音；法宝受损，那道人只感心神断裂，一口鲜血，猛然喷出。

他慌忙大袖招展，将那黑芒收回；数枚符箓被那道人洒出，直冲那少年。却是下一息，一杆银色的长枪，已然被那少年祭出，直直地刺向那道人的心口。道人两眼一眯，正要来防时，却见那长枪陡然一晃，以某种难以捉摸的方式调转方向，直挑下三路而去。

道人瞳孔骤缩，却见那空中，紫焰呼啸而回，带起一片冷光；他眼中一花，正待下意识地退避，却是喉头猛然一凉。下一刻，一朵紫色的莲花，在那长枪之上招摇地绽放开来。

不可置信的神色僵硬在了那张宛如骷髅的脸上。道人想要发声，却是那灼热的火焰，已然烧穿了他的喉头。

张扬到带了狂气的笑容，在那少年面上舒展到极致。火光里，少年的呼吸分明有些急促，额角，亦有几缕细汗微微反光。

些许沙哑声音响起。那所有的光芒，瞬息消失。少年一字一顿地开口，眸中，似有业火灼烧。

“嗜灵网……使出这等收物手段，平日定没少对凡人下手。”

“既然敢从小爷身上抢东西……道友的身家，小爷看中了。”

……

夜风悠悠，吹散了一地灰烬。只留下数件零散的物什，落于地面。

少年看着那些许灰尘散逸于空中，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闭了目，靠在身后的城墙上。

抬手一招，那一双造型奇异的靴子，以及依稀带了宝光的道服，被他随手收起。一丝淡淡的苍白之色，终于现于少年的面容。

紫焰尖枪上的灵火虽然敌不过青丘狐火，可对付那那嗜灵网，却似是刚好克制；只是那接触之时，他也分明感觉到那道人的真元深厚程度，明显高于自己。

若非仗着出手的先机，与那祭出火焰时的一丝侥幸，他亦是不能就此将其灭杀。

一夜接连战了两场，先前又催动了那红绫，卷了那少女遁走。他此刻的真元，已然临近枯涸。

少年闭了目，微微仰首，轻笑出声。

师尊曾断言他命犯凶星，此生注定杀伐无数，血光缠身。

出道以来他第一次遭遇如此恶战，竟是在这深藏于长林之内的小小的清河城中。

城中的兵卒搜索本是频繁，却是不知为何，并没有巡逻到此。想来那道人先前截断他的遁光时，必然早有吩咐。故而一时半刻，想来并不会到达这里。

凝神细细感应了一番那红绫此刻的位置，少年缓缓站起，一拍腰间豹皮囊。

取了数枚丹药吞服后，气息已是逐渐恢复。他随即一振衣衫，身形遁入风中，消隐无形。

……

……

清河驿馆内，此刻，已是人声嘈杂。

人影交错，呼喝连连。那先前冲起血光的屋宇周围，更是围拢了不少兵卒打扮的人影，向外戒严，排开带了惊惶之色上前围观的众多奴仆。

人群不远处，费豺等人正默默地站在阶前，垂手，对着某名被数名宫婢簇拥着的女子，微微颔首。那女子身后紧紧缩着一个满脸稚气的女童，双手死死扯住女子的裙衫，脸色，有些苍白。

“母妃……那屋子里，真的出了妖怪么……”

女子伸手，轻轻整理着女童的额发，柔声安抚。一双眼底，不住地晃过来去的火把与灯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