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白袍将军(1/2)
自当年滴翠庭院一同醉酒后,靖绥与独孤郎便成了亦师亦友的忘年交,一个是清朗娴静的少年公子,一个是性情疏阔、战功赫赫的北国名将,竟然也能一见如故、时常混在一起喝酒,练武,比箭;或乘舟子纵情江海,或驯烈马驰骋千里,或取江心水烹茶,或于山巅云海望朝霞。梁帝怜惜靖绥孤弱、自从几个兄长相继去了封地后又少有玩伴,难得他与独孤郎投契,两年多的时光,也就任由了这对“好友”在外自由自在、豪情致逸。
这年十月、正逢靖绥生母冥寿,他才连夜从山野间赶回宫中,素净麻衣,染了一身风霜之色。
许久不见那文弱的小小少年郎了,梁帝竟有些认不出了——他已出落得松柏之姿,潇洒风流,一身麻衣并不显得简薄,反而衬得利落清隽;完全不似当年那个蹒跚学步、病怏怏的稚子了。梁帝老来笃信佛教、心性日渐慈悲柔善,一时间百感交集,激动得眼眶泛着红、满目地慈爱,急忙下了御座将盈盈跪拜的少年扶起,喃喃地道:“好……好……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
“父皇,您看靖绥跟着‘独孤郎’两年,竟被他教得这般好,如此栋梁之才,父皇可不能偏心,改日也要他指点儿臣领兵作战才是。”七皇子道。
“那‘独孤郎’可是难得的将才,七符、你天生就不是练武的材料,他才懒得理你呢~”八皇子嬉笑调侃道。
七符似被戳到了痛处、瞪了老八世詢一眼,不再答话。
三日后校场围猎,十一岁的靖绥骑射箭术皆精,大败诸皇子皇孙,在宗室亲族中竟能和五皇子世訢不相上下。若不是过于年少,梁帝都要许他做个将军了。毕竟是年少意气,自此建康城中平添了一位张扬的“任侠”少年,好游猎,好结交豪杰,好打抱不平。这一月间,时不时的生出些大大小小的“豪侠事迹”,陆续传到宫里。
这日梁帝将靖绥唤来,道:“前日魏国的定州刺史侯景率七万兵马攻打楚州,楚州城破,侯景进军淮上,正要与陈将军决战;陈将军向来身体文弱、难开弓弩,又不善于骑马和射箭,如今年纪也大啦,朕十分忧虑。靖绥可愿前去襄助他呀?”梁帝拍拍他的肩膀,满眼慈祥的笑意,亲切得和普天下的老爷爷们一样、尽是疼爱。
靖绥欣然、领旨谢恩。
出了皇宫、扬长而去,骏马“照夜白”日行千里,深夜军帐前一声扬蹄嘶鸣,少年已站在陈庆之将军眼前。
“陈爷爷。”靖绥下马参拜道。
“公子折杀庆之了,”陈庆之急忙两手将靖绥托起,乐呵呵地说道:“末将铠甲在身,礼数不周,公子勿怪罪。”
靖绥打量着眼前的白袍将军,只见他一身粗衣,厚重的银甲却是熠熠生光;面色红润,须发花白,莫约五十余岁的年纪;略有清瘦、精神倒是矍铄;一双枯干的大手将自己轻轻扶起,与独孤郎的坚毅有力全然不同。文武大臣们都说他是“神武将军”,传言他曾经领兵七千、破敌三十万,为国镇守北境多年、战功赫赫;可是在靖绥看来,这白袍银铠的爷爷如此的和蔼可掬,更像是儒雅清贫的书塾先生。心道:这老爷爷倒是仁善的紧,教书定是好的;不过天子如何让这老先生领兵打仗呢,万一北境有失可怎么好啊……
翌日、天色尚是灰白,陈庆之已经在城外集结军队埋伏着、随时准备迎战;见靖绥居然也纵马赶了过来,依旧和蔼地问道:“公子昨夜奔走数百里,为何这么早就醒啦,可是末将的军号声惊扰了公子的好梦?”
“靖绥愿与士卒同进退,为将军分忧!”少年已换上影青色的利落衣衫、身披轻甲,背着弓箭、手执利剑,目光坚毅地抱拳答道。
靖绥这一夜可不曾睡得踏实,头一回上战场、哪里知道什么畏惧,一会儿担心老将军打不过侯景,一会儿又渴望着自己能英勇上阵——卯时军营里的号角刚响起,他就兴奋地蹦了起来。
“见公子如此神采,末将甚乐。”陈庆之捋着胡须道。他见靖绥虽是年少,却也颇有豪侠意气,虽为贵胄、却毫不倨傲,比朝中那些只知舞文弄墨、风花雪月的贵族子弟真真要好出许多,心下亦是十分欢喜。言语之间、只见远处尘土漫漫,顷刻、便是乌压压的密云翻滚、杀气腾腾地朝着他们奔袭而来。
“将军,侯景此贼十分凶悍,前锋部队又甚是精锐、这一路势如破竹且已连破了三城;若此战失利、则必有损我军士气,不如避其锋芒、以逸待劳。”裨将眼神锋锐如鹰、死死盯住侯景滚滚扑来的大队人马、低声谏言道。
“侯景此贼远道而来,看似凶悍、连破三城,定是急躁、不惜将士性命之人,夤夜奔袭、士卒定然已是疲惫不堪了;且此贼自以为尚远,定是对我军未有疑心,趁其队伍未整、尚不察觉,应当挫其锐气,出其不意、一举拿下!”陈庆之思忖片刻,眯着老辣的彗眼、捋着花白的长须,胸有成竹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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